军师日常被反叛

42.新桃换旧符(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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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相叶昌云横死狱中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大魏。
    诚然,叶昌云私藏圣旨间接使得敬王世子汴都遇刺是有罪,但罪不至死。可他偏偏死了,还是被人杀死的——狱卒发现他的尸体的同时,还发现了一把被随意丢在一边的刀。
    经仵作确认叶昌云脖子上的伤口与那把刀的刃口吻合。
    杀人者潜进刑部大牢,还大刺刺留下杀人证据,虽然仅凭一把无甚特色的刀谁也找不到凶手,但这人所作所为无疑是在挑衅皇家,挑衅赵氏!
    襄王赵珏为收拾此事的烂摊子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齐王赵瑾也跟着瞎忙……可背地里,他却是神清气爽浑身松快的。
    探子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时,夏临敏锐地察觉到有一处不对:“你是说,赵瑾秘密见了一个人,让那人杀了叶昌云?”
    探子答道:“是!”
    镇定如夏临也不禁变了脸色:“你可亲眼看见那人?”
    探子摇头:“属下惭愧,那人武功高强,属下恐怕被其发现踪迹,不敢靠近齐王书房。”
    夏临闭了闭眼,挥手:“这事你做的很好,继续盯着赵瑾,下去吧。”
    探子拱手答是。
    七夜自屏风后转出来,给他递上一个暖呼呼的银制汤婆子。
    夏临接过汤婆子暖手,垂着眼睛若有所思道:“七夜,你说,先皇有没有可能把清榻司交到赵瑾手上了?”
    七夜愣了愣,摇头:“应该不可能,清榻司是先皇用半辈子打的一把刀,怎会轻易交到一个不堪重用的儿子手中。”
    夏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然……那替赵瑾出手杀了右相的又是什么人?”
    七夜沉默。
    夏临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的回答,轻轻地笑了:“汴都,越来越有意思了,看来就连赵瑾这个草包都不能小看了……”
    目前暂时还算皇七子赵瑾的盟友的敬王世子都有些惊异于赵瑾的城府与势力,更别提赵瑾的对手,以及站在他对手身后的人。
    与夏临思路相似,秦蔚一来便怀疑为赵瑾做事的是清榻司的人,但又觉得先帝不至于昏庸到把这一大杀器留给一个没用的儿子,就算要留也该留给襄王兄弟……可若是先帝真的把清榻司留给了襄王兄弟的话,他们这对儿盟友便有了最大的矛盾。
    异性藩王与清榻司是天然的死敌,清榻司为铲除异性藩王而生,秦氏与清榻司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不过至今为止,除去赵瑾找人杀死狱中的右相一事颇有清榻司行事的“风采”以外,岭南秦氏已经很久没查探到清榻司人的动静了。
    说不准官家驾崩之前压根没来得及将清榻司交给任何一个儿子呢?
    这种没影子的事不值得让人头痛,顶多让人警惕。眼下让秦蔚头疼的是等到了岭南北上勤王与姓夏的开战那天,她该如何在此之前稳定下封地内的人心。
    百姓不在乎谁做皇帝,反正谁做皇帝他们都得生活,可打战不一样,打战要让士兵离开封地,要让庄稼地里的粮食供给军饷,要让留在岭南的妇孺孩童提心吊胆。
    可要是姓夏的真的要打,秦氏就不得不应战。不仅是为了皇嫡长子,也是为了自个儿封地的安宁。
    而这样的口号,百姓不会信也不会听,按照他们的想法,只有被打上门了才需要打回去,什么未雨绸缪什么先下手为强,都是扯淡。
    恭王府要做的就是,让他们感到被夏氏冒犯的愤怒,让他们觉得岭南军北上不扯淡,甚至让他们支持岭南军与敬王的兵马交战。
    这是一个大工程,怎么说、由谁说、说什么……一切一切都得深思熟虑反复推敲,稍有不慎便是岭南自个儿后院先起火,得不偿失。
    对此,路秩、路春永、晏楚之等人听说沈宿愿意替王府担风险,各个觉得再好不过了,可秦蔚并未点头。
    要说她同意吧,她就是不表态,要说她不同意吧,她也没说自己有什么顾虑。
    只要谋士们一跟她提这茬,她就若有所思地沉默,什么也不说,搞得众人一头雾水。
    唯独一个傻愣愣的也没人会听他意见的世子近卫雷子小声跟晏楚之道:“这样对沈军师不公平啊,又不是他要打的。”
    晏楚之横了他一眼:“这事是人家沈军师自己提的,公平不公平你跟他说去。”
    雷子虽然为沈宿鸣不平,但一想到要跟他说话就犯憷,连连摇头:“不了,不了”但想到他主子那性子,忍不住问道,“殿下她会答应吗?”
    晏楚之道:“说不准。”
    雷子奇道:“为何说不准?殿下那个性子,啧……”
    晏楚之道:“这主意要是殿下自己想到的,沈军师答应了,她绝不会有一丝愧疚或犹豫,但这事是沈军师自己提出来的,殿下约摸会觉得……”
    雷子道:“觉得如何?”
    晏楚之长叹了一口气:“答应了便欠了他,不答应便辜负他——殿下生性将人之亲疏分得清清楚楚,沈军师于她不算亲,但也不算疏,承他的情难,驳他的情也难。”
    雷子愣愣道:“殿下啥时候开始考虑这么多了?”
    晏楚之瞥了他一眼,忍笑道:“就你懂的多!”
    路秩等人多次旁敲侧击让秦蔚点头答应无果后,路老爷子终于怒了。他原本瞧不上世子手段阴损毒辣,好不容易让她稍稍收敛了,她竟然开始变得优柔寡断。
    路老爷子气不过想骂她一顿,可她已是铁板钉钉他自个儿也认了的岭南新主,他还能骂到新恭王头上去?要他真骂了,不仅是不给秦蔚面子,不给自己面子,更是不给王爷面子。
    路秩思前想后,整宿没睡着,次日寻了个恭王醒着的时候便去秦蔚她爹跟前告状去了。
    恭王听完,面上不辨喜怒,吩咐下人:“去把蔚儿给本王叫来。”
    侍者称是离开,路秩还正准备坐那儿看王爷为自个儿出气,没想到恭王对他道:“凭序,你先回去。”
    路秩臊眉耷眼地应了。
    秦蔚本以为路秩老爷子会找她吵一架,没想到这人做的够绝,竟然去找她爹告她的状去了,实在教人啼笑皆非。秦蔚去念庭居的路上都想好了说辞怎么忽悠她爹,可没想到恭王见她第一句话就是:“你要是不愿意让沈宿搅进来就算了吧。”
    他这么说,倒是让秦蔚有些讪讪的,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
    恭王向她招招手,示意让她来身边坐下。他打量着她的眉眼,温和笑道:“你大了,爹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了,但你清楚自己将是岭南的主人,清楚自己该有新恭王的担当……这很好。姓秦的听得了称赞,挨得住骂,你不答应,爹能理解。你怕爹进了棺材还被人提出来骂,爹也知道。”
    “可以后岭南是你的,不是我的,你只需为自己考虑为岭南考虑就是了。你若愿意让沈宿挡在你前面,你不必觉得欠了他,尽可能还他人情;你若不愿意,也不必觉得辜负他一番好意,他本就不该陪咱们与姓赵的、姓夏的斗。”
    “你将是这里唯一的主人,但除此以外,什么都没变。别人的意见于你始终只是一个参考,该拿什么主意做什么取舍还得看你自己。”
    秦蔚沉默许久,才道:“爹,我给你说句实话——选什么好什么不好,我都知道,只是你有没有发现,沈宿掺和咱们家的事……太多了。”
    恭王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秦蔚摇了摇头:“我不是说他对咱家这点儿家业有什么企图,咱们认识他家那一家子这么多年了,咱俩都清楚他家养不出野心大的儿子。我只是看不懂沈宿想要什么……若说他是秉承他家家训家风,他完全可以跟他爹站一条线,对咱们的事不多做理会,可他若是想帮咱们,他又求什么要什么呢?我不信有大公无私的人,他也不可能是这样的圣人。”
    恭王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改日什么时候我帮你试试他。”
    秦蔚挑眉道:“怎么试?”
    恭王卖了个关子敷衍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秦蔚“嘁”了一声。恭王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叹道:“真是越来越怕看见你了。”
    秦蔚翻了个白眼:“怎么?本世子长得太丑了,吓到王爷您了?”
    恭王垂下眼睛,笑道:“看一眼,少一眼咯。”
    秦蔚僵了僵,把他的手掀下去,面上还挂着笑,声气却有些不对了:“爹,你这可不厚道,你不让我提,你自个儿倒说得挺欢……您觉着对我公平么?”
    恭王笑得开心,眼底却有些湿润了:“不提就不提呗,是爹错了。”
    只要人世中仍有可牵挂之人放不下之物,没人能在将死之时做到真正的豁达。
    权势滔天如恭王秦道庭也不过一介凡人,避免不了的。
    念庭居外,李管事领着沈宿刚走到门口,就见玄甲卫在外守着,奇道:“哟,今个儿世子殿下怎么提早来了?”
    沈宿道:“无妨,殿下既在里面与王爷议事,末将便在外面等一会儿吧。”
    三五鹧鸪掠过墙垣去,啼声哀怨。
    最悲不过美人白头,英雄迟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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