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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烛匆忙离开山泉之地,大部分原因还是错认了少年的性别而起的尴尬,他竟还煞有其事地说了那些话,想想都觉臊得慌。产生这么一种心情,等找到了无处可逃的黑仞后,沉淀下来,他又觉得新鲜,这种波荡起伏的感受已经很多年没感受过了,现在重新遭遇,突然有些别样的踏实感。
如此想着,玄烛用大半个时辰慢悠悠地找黑仞,找到黑仞后,用之后唱三首歌给它听做交换,安抚好了对泡山泉排斥的黑仞。本想着闻青默也该泡的差不多了,没想到回去后,却没有见到闻青默,衣服也还放在原来的地方。
玄烛用神识搜寻了一番,果不其然,在药泉底下找到了泡晕过去的少年。他连忙用法力将闻青默捞出来。
闻青默一出现在地面上,那身衣服便飘然而去盖在了他的身上。
只不过就算再快速,玄烛还是注意到了闻青默身上那些短时间无法温养好的旧伤口,不少小伤疤好了,一些有腐烂趋势的伤口还是留在肌肤上,看上去触目惊心。
黑仞走到闻青默边上,伸出舌头舔舐着少年洗干净后倍显清秀的脸蛋。
玄烛将黑仞对闻青默的喜爱看在眼里:“黑仞,你果然很喜欢他。”
黑仞闻言,叫了一声,如同回答了一声“是啊”,眼中还传达着“让他留下来陪我玩”的意思。
玄烛本想治疗好少年后让少年下山,也自有办法抹除与他相关的记忆。他住在无忧山这么多年,常有在山中闲逛时会遇上一些闯入山中的人,用法力抹除那些凡人的记忆,对他而言只是动动手指的事,所以即便在闻青默面前暴露了真面目,对他而言也没什么在意的。
可现在他忽然有些犹豫起来。
闻青默在昏昏沉沉中,仿佛又回到了那间黑屋子。
“你这个贱人生的贱种,竟然还厚着脸皮留在我们这里,你怎么就没有和你母亲一起快死了!”
憎恨的话语响彻耳边,说话之人狠狠地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剧痛让头脑昏沉的他清醒了片刻,而后迎接他的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有一个声音担忧道:“青炼师兄,我们这样做掌门会不会怪罪我们?毕竟他母亲曾是掌门夫人……”
被称作师兄的声音冷笑道:“呸,什么掌门夫人!早就不是了!而且呵呵,掌门要是想怪罪我们,那次贱种闭关出事之时会不管他?”
一阵彼此心知肚明的沉默后,那个声音放开声音道:“那我们用法力折磨他不是更畅快?”
“这可不行,他现在就是一个废人,用法力要是一不小心折磨死了,就不好玩了。”
第三个声音邀功道:“我知道一个更好玩的法子。”
闻青默听到这些人小声的议论,他听不清楚,但却知道等待他的必定不是好事。之后,他像一个麻袋一般被丢在同门的剑上,最后落在了那个名叫风月馆的地方。
后来被迫穿上女装,递给他衣服的人说那是因为那位客官有独特的癖好。
他不想就这么认命。
然后——
他逃出风月馆,遇到了容貌肖似六壬陵已逝长老的恩公。
苏醒的一刹那,闻青默瞬间坐起身。
月落日升,玄烛坐在一边逗弄了黑仞许久,伴随着闻青默在昏睡期间各种嗯嗯啊啊的做梦叫唤声,倒是让他这个洞府多了不少人气。
等到闻青默一醒,他将刚煮好的粥拿到闻青默面前,道:“醒了啊,来吃点东西吧。是我不好,你身体虚弱不应该让你独自泡那么久的药泉。”
闻青默只是傻愣愣地看着的粥,在玄烛又一次示意下,终于接了过去。
“小心烫,慢点喝。”
玄烛只是随口叮嘱一句,没想到就看到一滴眼泪从闻青默眼里落了下来。
他心中惊呼不好,本以为会看到泪腺崩坏不停落泪的画面,但闻青默只是掉了两滴眼泪,就抹了一把脸,说了一声“谢谢”后喝起了粥。
如果要是闻青默大声哭泣,玄烛还能出声安慰多说几句,可现在面对这种无声的坚强,肩膀却还耸动的模样,他倒是有些心疼了。
闻青默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吃饱过了,最近一段时间他每天只能得到一点可以垫肚子的食物,更多时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将食物放到他的面前,然后一脚踢到一边踩得稀烂。
如今得到一份白粥,已经让他觉得足够幸福的了。
将粥喝得见底,闻青默也没有吃饱的感觉,他饿得想将碗都舔干净,但想到男人还在一旁看着他,维持着那仅剩的一点自尊,重新将碗递给男人。
男人问道:“难得煮得粥还有不少,不喝就浪费了,要不要再来点?”
闻青默抬眼对上那双含着温柔的眼眸,眼眶又一次红了,可是这次他忍住了没哭,点了头。
直到闻青默喝了三碗粥,玄烛觉得饿了太久的人不能吃太多,对胃也不好,便不再收了碗,不再给盛了。
玄烛重新坐到床边,手里没有任何东西,闻青默的眼中的失望让他觉得好笑。
不过吃了三碗粥,闻青默也餍足了,吃完他也有力气了,然后下了床,这次直接跪在了地上,磕了一个响头就被男人阻止了。
玄烛扶起闻青默,看到闻青默已经结疤的额头又多了一个伤痕,皱眉道:“我这边不兴这种感谢方式。”
闻青默咬了咬唇,随后像是下了一个决定,道:“恩公,请您听我说。”
玄烛知道闻青默应该要说非常郑重的事:“那就起来坐床上说吧。”他将不情不愿的闻青默拉到床边重新坐好。
等闻青默不再想着下跪,玄烛才道:“说吧,我听着。”
须臾的安静后,清脆的声音缓缓道:“恩公,晚辈本是六壬陵的内门弟子。说本是,是因我自认被散尽修为已成为废人的我,现在已经不再是六壬陵中人了。”
闻青默停下来,看向他,似是在观察他的表情。
六壬陵?
玄烛虽然住在无忧山,但除了闭关和偶尔的宅家之外,也还是会抽空下山到处在这个世界逛逛,或多或少也会知道门派之间的事。
而六壬陵这个门派,是玄烛原身曾经所在的地方。
玄烛静待闻青默接下来要说的话。
闻青默脸上有试探:“请恕晚辈越矩,晚辈曾误闯过门派中的长老室,在里面看到过一副与恩公肖似的画像。请问恩公,是否曾是六壬陵的长老——玄烛?”
玄烛淡然道:“嗯,我是叫玄烛。”
但不是那个玄烛了,他在心里如是道。
闻青默像是终于等到了他说的这句话,紧绷的表情放松下来,然后他直视着玄烛,表情缓缓变得怆然。
“玄烛师伯,我娘是您的师妹玄莹啊。”
原身的记忆早已融入了他的识海,要说起来,他也算是半个玄烛吧,如今乍听到玄莹的名字,玄烛猛了一愣怔,回过神,再看闻青默时,他总算知道为何看闻青默面善了,可不就是遗传了玄莹精致的鼻子和嘴巴,而这双点漆之眸,大概是随了父亲,有点熟悉。
大概好看的五官都有几分相似?
撇去容貌不谈,名为青默……青默……怪不得。
六壬陵的青字辈啊。
玄莹虽然离开了那个生养她的地方,但到底还是记挂着六壬陵的。
玄烛道:“玄莹……你娘,她怎么样?”他问出了明知故问的问题。
“我娘已经去世了。”闻青默黯然道,他甩了甩头,如要甩掉那些悲伤,眼中却还是显露了思及母亲的痛苦,“我听我娘说过,在六壬陵时,就属您对她最好。”
玄烛道:“她是这么说的吗?”
玄莹还真是……玄淮可比原身要对她好多了。
“是,她还说,她从来没有相信关于你渡劫失败魂飞魄散的传言。她相信你一定没有死。如果有机会再见到你,她一定会对你说一句——
“我原谅你了。”
玄烛听着闻青默传达着他母亲的话,深思恍惚。
他的眼前不禁浮现了那曾经属于原身玄烛与其他两人欢乐的时光。那两个人都亲热的叫着他原身师兄,可原身最后自以为的放手与牺牲,更像是造就后来那些悲剧的源头。
一百多年前,他下山路过六壬陵所在的东北延卢山,听闻关于掌门夫人在新婚之夜的第二天携带着门派内的极品仙器逃离了六壬陵,给上任不足百年的掌门留下了足以让修真界耻笑千年的话柄。
后来多年里,六壬陵派出寻找玄莹踪迹的修士都无功而返。却不想,十五年前,极品仙器出没于某处隐秘村庄的消息遍布修真界,许多心怀不轨的修士想趁机夺得宝器,给那个村庄带去了灾难的同时最终互相残杀也丢了性命。
最终玄淮赶到,带回了宝器的同时还带回了一个八岁的孩子。
想来玄莹便是被想要夺宝的修士们害死的吧。
这些事发生之时,玄烛正好在闭关,出关后听闻这一悲剧,拿出了几坛佳酿,站在山顶,一口没喝,全洒向了天地,算是祭奠那些被修士们残害的凡人。
玄烛虽不清楚其中细节,却一直觉得玄莹的离开与死亡怕是另有隐情。但这些话他又怎么可能对闻青默说,况且有玄淮在,闻青默还落得现在这幅田地,怎么想都很奇怪。
但他终究不是玄烛,来到这里只是想做一个只为自己而活,潇洒自在的人,这些事他不想管,也不想去纠结。
“师伯,您不回六壬陵,是否也是不想回去?”
闻青默的声音打断了玄烛的思虑,他不置可否道:“既然世间都传闻六壬陵曾经的玄烛长老已死在天劫里,那就让他继续这么传下去吧。”
闻青默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道:“那我可以待在这里吗?”
玄烛道:“你想留在这里?”
或许是知道了玄烛是他的师伯,少年原先一直在外人面前维持的那份谨小慎微不见了,如今倒是有了一点少年人的软弱,他咬了咬唇,委屈道:“我喜欢这里……不喜欢六壬陵那个地方。”
从闻青默说的话和那些经历,玄烛猜想他在六壬陵的生活一定过得不好。
玄烛柔声道:“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作为六壬陵弟子,竟连一点修为也无。他准备的衣服少年穿在身上也是松松垮垮的,仿佛挂在身上,这样的瘦弱根本不像那样一个修真大派中的弟子。
闻青默张口要说,玄烛抬起手,他乖乖的噤声。
玄烛看了他一眼,语气带着点无奈:“青默,你带来的麻烦来了。”怕闻青默以为是他在怪他,他接口道,“你先在这里休息会儿,黑仞会陪着你,我去处理下。”
闻青默喊住了马上要离开的玄烛:“师伯!”
玄烛疑惑地看过去。
闻青默吸了一口气,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可怜巴巴道:“师伯,这是我惹得麻烦,让我跟您去看看吧。”
玄烛打趣道:“你是太相信我了,还是不相信我?”
“当然是相信您。我相信,师伯您绝对会保护好我。”
少年的眼神明亮而清澈,让人一眼便可以望到其中满满的信任与依靠。
玄烛勾起嘴角,一挥衣袖,将少年搂在怀里,笑傲道:“那就让你见见师伯这么多年来唬人的本事。黑仞,好好看家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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