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女

25.豆蔻梢头二月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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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春熙院的寝室内只有沈宜蓁和她的四个陪嫁丫鬟并两个嬷嬷。
    这寝室格外宽敞,隐藏层层叠叠的红色缂丝帐幔后头,沈宜蓁端坐在黄花梨木石榴纹的拔步床上,一袭正红色的嫁衣将她映衬得格外美艳妩媚,正烧着的龙凤呈祥喜烛发出昏黄的微光使她更加面若桃花,凤冠上垂下的南珠流苏微微晃动,平添了几分娇羞,她紧紧地握着用来遮面的团扇,面上是遮掩不住的霞红。
    “琅哥哥,琅哥哥……”心里想到这个以前从未呼唤过的称呼,再想起方才坐在她身边距离尚不到一拳的萧琅,沈宜蓁隐藏在团扇后头的面容上露出个有些羞涩但极为温柔的笑容来。
    沈宜蓁与萧琅不过相差两三岁,是表哥表妹,又是从小便被有意暗暗撮合的青梅竹马,在身边人数年的潜移默化下,而沈昀与沈宁氏那种藏不住的针锋相对,时时刻刻的冷嘲热讽,实在让沈宜蓁失望害怕得很,在这种境况下,沈宜蓁对萧琅是真真生了点爱慕的心思,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望。
    忽然,门外有敲门声传来,沈宜蓁心中琢磨到,萧琅要在外头饮宴,应不能这么早回来,想了想,便对身边的孙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去门外瞧瞧,是谁来了。
    孙嬷嬷点点头,打开了门,便见居然是萧瑾,身后还跟着两个不知捧着什么东西的婢子。
    萧瑾笑意嫣然地说道:“是孙嬷嬷啊,三哥想着嫂嫂这日忙乱得很,指不定也没吃什么东西,便让我送来些点心给嫂嫂,也不知嫂嫂这儿可方便?”
    孙嬷嬷一听是萧琅让送来的东西,哪敢不让萧瑾进来,再说了,哪怕是萧瑾没说是萧琅让送来的,孙嬷嬷也不敢将萧瑾堵在门口。
    孙嬷嬷立刻眉开眼笑地说道:“这哪能有不方便的地方啊,您与夫人日后既是表姐妹又是姑嫂,这关系自然要好好亲近亲近才好。”她边说边引着萧瑾走入寝间。
    萧瑾见了沈宜蓁,便莞尔一笑说道:“嫂嫂今日真是容光焕发,漂亮极了,怪不得把阿兄的魂儿都给牵了住,这不阿兄离了嫂嫂一会儿,就连连吩咐我,让我快些给嫂嫂送来点小菜点心的。”她招呼身后跟着的楚歌与燕歌把食案放到桌上。
    沈宜蓁听了萧瑾的话哪怕面前挡着团扇,萧瑾都瞧出她脸上红晕更重了一重,那眉梢眼角里的笑意更是藏也藏不住的,声音也温柔得不可思议,“那便也多谢三妹妹送来了。”
    平日里永远平静淡然的沈宜蓁竟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多少让人难以相信,萧瑾都微微有些讶异,要知道,沈宜蓁对萧瑾以前可鲜少有过几个笑脸,永远冷淡得很。
    不过,萧瑾好像没察觉出来沈宜蓁对她态度转变似的,面上似乎对沈宜蓁这种态度习以为常,笑意盈盈地说道,“这今日我也不好久留在这儿,那便先告辞了,反正日后有的是时间和嫂嫂聊天,嫂嫂可不许嫌我。”
    沈宜蓁点点头,“我自是不会嫌三妹妹的,这外头天黑,三妹妹路上要小心些。”
    听见萧瑾离开的关门声,沈宜蓁缓缓地放下团扇,对着身边的婢女说道:“扶我到那桌边坐下吧。”
    这倒不是她矫揉造作了,实在是她这身嫁衣和凤冠实在重的很,再加上久坐之下腿有些麻了,这才唤人扶着她。
    孙嬷嬷与另外一个张嬷嬷早就把食案上的盖子打开了,沈宜蓁坐在桌前的椅子上,见里头竟都是些平日里她爱吃的东西,想到萧瑾说这是萧琅让人准备的,不由心神一动,只觉心里和吃了蜜似的。
    这蜜糖虽甜得很,却又丝毫不腻。
    走在挂着宫灯的走廊上,身后的燕歌忽然小声问道:“小姐为何要说那些点心小菜是三少爷准备的呀?那不是小姐您让婢子和楚歌准备的吗?”
    萧瑾伸手将垂到身前的东珠流苏放到背部,听见燕歌的问题,也还是方才那副笑盈盈的模样,“比起我去送我准备的点心小菜,嫂嫂应该更愿意听到那些东西是阿兄准备好然后让我送去的,也更能记着我的好。”她最后这句话说得恍若呢喃。
    燕歌似懂非懂地低下头,一旁的楚歌倒像是清明得很,萧瑾无意瞅见二人这般不同的神采,心中记下。
    走回正在宴饮的花厅,这帮子小姐面容上基本都有些酡红,看样子都多多少少饮了些酒,许是真的醉意正浓,除了少有的几个爱端架子的,其余人都分别凑成一堆,打马吊,玩双陆,行酒令,玩得十分开怀。
    萧瑾走到崔玉珠身边,她正与宋蕴晴、孟绘、卢柔嘉一块打马吊。
    孟绘的嫡亲姐姐嫁给了萧瑾的大表哥宁汲之,萧家近日多有传闻说萧三爷要把萧敏定给孟绘的表哥孟五郎孟檀。
    而卢柔嘉是卢明玉的表妹,便是沈皎月口里那个卢家官职最高不过是吏部侍郎的卢四爷的女儿,她与卢明玉关系不好,因而那日卢家别院的赏梅宴也未出席。
    见着萧瑾,崔玉珠还没说话,宋蕴晴就像是寻到救赎般说道:“瑾娘快过来替我打这马吊吧,我实在是不爱这玩意儿。”
    宋蕴晴虽不爱打马吊,不过倒算是这里头打得最好的一个,从她身后婢子捧的案上的金锞子就能看出来。
    萧瑾听她这话,摆摆手,说道:“我就不必了,我于这马吊可不精得很。”
    她这话倒不是自谦,反而说得还有些顾忌了自个的面子,要知道,她打这马吊十有九输都算是输的少了。
    宋蕴晴也知道她在打马吊这方面有些惨不忍睹的程度,便说道:“你若输了,这金锞子我来给,你若赢了,我也不要,而且我后头这一案金锞子也都归瑾娘你了。”见萧瑾有些犹疑,宋蕴晴摆出张可怜兮兮的神情来看着萧瑾。
    萧瑾见她这样,只好点头答应。
    崔玉珠自也是知道萧瑾这打马吊的水平的,便笑道:“我可不会对瑾娘你手下留情的,我若赢得太过,你也不许生我的气,反正输的也是晴朗给金锞子,实在不行我赢的咱们两个人平分。”
    卢柔嘉与孟绘两个也在一旁应和。
    不过,萧瑾今晚上运道实在是好得很,开头几把竟都有大有小的赢了,这一下子成了件稀罕事,惹得不少平日爱玩这马吊的,非要跟萧瑾来一局,就这么直接闹到了散宴。
    萧瑾今晚虽没输过,但也有些心神俱疲了,因此回了得安居,洗漱完便早早睡下了。
    不过今夜的未眠人倒是不少。
    王氏坐在寝间的床上,朝身边候着的陪嫁丫鬟染绿问道:“郎君往哪去了?”
    染绿福身,轻声说道:“大公子并未去俞姨娘或瑶芳姑娘,径直朝外院的兰玉居去了,想来是由公务要处理。”
    “是吗?”王氏心不在焉地说道。
    王氏身子已有七个月,她极为看重这孩子,越到快要生产的时候就越为紧张,脸上从上月起基本就未再画过妆容了,不过这也将她的憔悴与清减消瘦完完全全地显现了出来。
    想到母亲方才来见她时,哭得泣不成声地说“女儿,阿娘对不起你”的模样,王氏眼圈立刻就有些泛红了。
    王氏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为谁哭,她自己是有委屈的,为自己,为自己的女儿萧悦,还有些也是为了自己的母亲。
    她知道自己也算是自作自受,若不是非要赌一赌搏一搏,听王老太爷的话,嫁给个寒门出身的,依王老太爷的眼光,熬个十几年再有幸点,得个三四品的诰命也不难,哪怕对方出身贫寒,凭着王家给的嫁妆日子也不会清苦,可她不甘心,从小她就听着父亲与母亲话里那些世家的鼎盛富贵,也向来以王家的女儿、出身世家为傲,她怎么可以嫁给寒门子弟。
    所以,那日萧家赏花宴,她迷路是真的,设计故意跌倒在萧瑿怀里也是真的。
    虽然嫁进萧家后,并没有王氏想象得那么简单顺遂,但王氏直到现在这般境况下也从没后悔过,她认定自己选的是正确的,若不是她嫁给萧瑿,王家别说还能不能留得住七望的名头,恐怕就连世家都要容不下王家了。
    思虑至此,王氏轻柔地抚着凸起的肚子,脸上露出温柔至极的笑容,合着她通红的眼眶,竟莫名有几分可怖,我的儿子,你的母亲与你的姐姐日后可就要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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