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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开元一十三年,京都,立冬已至。
今年的京都格外寒冷,各家王侯权贵早早就备了暖冬之物,盛宁候徐正运府上更是如此,一应暖物预备齐全,将整个徐府经营的如同阳春三月。
虽然如此,全府上下依旧战战兢兢,唯恐再出差池——只因徐府二小姐徐蓉安已经感染风寒三月有余,如今极端畏寒,咳嗽不断,据说已经气若游丝,未必行了。
二小姐徐蓉安是夫人和老爷的心头肉,因着她的病,盛宁候头发都白了不少,谢氏更是瘦了一大圈,脸色比女儿还差,一时之间,徐府上下愁云密布。
徐夫人全名谢云容,出身江南世家大族——金陵谢家。
谢家乃是前朝望族,若非新朝初立,像徐家这样的新贵是无论如何娶不到谢家女儿的;就连当朝皇后冯宛也对这位夫人多有尊重和喜爱,最近两个月更是因为徐蓉安的病情,宣谢氏入宫询问了一番,颇为关切。
不仅如此,宫里的太医也来了好几次,因为太医院的医首回乡省亲,皇后娘娘还发了懿旨,紧急宣医首归来为蓉安诊治,可谓荣宠无双。
今天盛宁候上朝归来,比平日足足晚了大半个时辰,脸色也是相当肃穆,神情凝重的很;见到自家夫人第一句话便是:“夫人,陛下今日找我了……”
夫君今日晚归,谢氏自然意识到有原因,只是看相公的反应似乎有些奇怪?
“何事?”
盛宁候吸了口气,略斟酌了下,方才小声对她道:“陛下问了蓉安的病情,原本说话还算正常的,后来突然提到了六皇子……嗯,我看他意思,好像是有点指婚的意思。”
谢氏微微一惊,她出身名门,仪态控制的极好,只是瞬间便已经恢复,冷静下来问道:“夫君确定?”
“嗯,十有八九。”盛宁候点点头,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很是有点郁闷——他和夫人早先商量过,自家女儿不掺和皇家的事情;毕竟徐家富贵,谢家盛名,徐家女儿要嫁多好都可以,而皇家看着风光,里子却未必……真嫁过去,辛苦麻烦。
如今偏偏皇上为自己儿子开了口,虽然么有把话说死,但是身为臣子,有些话君皇点到即止就行了——你自己还不顺着杆子朝上爬啊?不爬你还混不混啊?
徐正运之前其实装了个半死,一面称赞了六皇子,一面甩锅给自家夫人——说蓉安的婚事自然还是要亲娘选啊……他是父亲,却是不太懂婚嫁的。
皇上也没说啥,心情还是愉悦的,而且很是挂念自家女儿的病情,未了还道:“蓉安是个好姑娘……若是男儿,娶谁都可以的……”
徐正运正告退着呢,听到这话差点一头栽倒在地毯上,皇上啊您这是要折煞老臣吗?
“皇上此言自然是调戏我,”徐正运对夫人道,“但是结亲的意思只怕很明显。”
“试探一下而已。”谢氏道,“真要指婚,哪有那么多废话。瑞兴帝要干的事情,谁拉的住。”
“所以……这不是陛下的意思?”盛宁侯回过味来,“或者只是陛下突发奇想?”
不过蓉安还没及笄,想啥也没用。
谢氏叹了口气,坐下来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回忆起记忆里的六皇子,只觉得两个字——头疼。
大周第六皇子,姓周名棣,乃皇后嫡出,排行第六;少年有名——嗯,踢过太监,揍过太傅,欺负太子,大闹国子监……哦,还顶撞过皇上,威名赫赫。
你问皇帝陛下为啥不生气,并没有不生气好嘛,奈何这位是皇后嫡出幼子,帝后感情甚笃,加上一母同胞的太子殿下也处处维护,所以也就纵容出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出来。
至于这位和自家女儿……说来也是话长。
大概是有那么一天,十二岁的徐蓉安进宫请安,然后就给六皇子遇到了——这原本也平常啊,可我们六皇子是谁啊。
那是把天都要捅破的皇族第一少年啊。
人家看着徐蓉安,一边看一边赞叹:“娶妻当娶徐家女,最美不过徐蓉安。”
得,这夸得……很快全京都都知道六皇子心上人是谁了;淑女无罪,夸赞有罪……六皇子的浮夸言语传了出去,既让人知晓了徐蓉安美貌,也让徐蓉安的处境在京都贵女圈里变得有些微妙。
徐蓉安一下子就从京都最美之一,变成了“京都第一美人”。
人都有嫉妒心嘛,你都最美了,我们还混不混?因此有意无意地各种排挤,蓉安那阵子是遇到了不少次……
蓉安的性子大概是随了外祖父,这些排挤和小动作,她并未放在心上,只是举重若轻地反击了好几次,让一群战斗力弱爆的贵女们都不敢再招惹她。
但谢氏很是因此抑郁了一阵子,只因此事蓉安虽然无错,但是一个未出阁的少女被一个“登徒子式”的混世魔王如此评价,还因此招惹了小圈子的排挤,于闺誉多少有碍。
哪怕这个混世魔王是大周的六皇子,也是不妥。
何况,人家不只是说说而已。
自从内宫一见,这家伙三天两头来徐家拜访,气得谢氏直接“病倒”,徐蓉安也在母亲要求下“病重”,六皇子还积极向皇上请求下派任务,跟着盛宁候大人“学习”,大有先抱住岳父大人大腿的趋势,吓得盛宁候也“病重”……一时之间,京都纷纷传闻六皇子“痴心一片”。
最后惊动了皇后娘娘,关了六皇子三个月禁闭,又亲自给谢氏表达了歉意,慰问了徐蓉安,这件事情才算过去……
再后来,六皇子太能惹事,终于被皇帝陛下下放到边关去守边了。
世界就清净了。
如今掐指一算,蓉安十五岁了,这魔王去边关居然三年了……嗯,这三年他也没少刷存在感啊,每年蓉安生日,边关送来的礼物堆满了屋子啊,都是上好的皮毛、腌肉、人参、鹿茸……
咳咳……盛宁候强迫自己从生个女儿真好的感觉里清醒过来,对自家夫人道:“夫人,此事最后还要落在你身上,你……怎么看?”
自家夫人素来有主见,此事又关系着女儿的终身大事,自然唯夫人马首是瞻。
“我能怎么看?”谢氏挑眉冷笑,“我们又不稀罕皇家的富贵,再说了,蓉安有谢家的血统,皇后娘娘打的不就是改善血统这个主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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