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线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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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年3月25日
    珠峰大本营，尼泊尔，5，200m
    众山环绕，向南敞开。不远处的雪山被冰雪掩盖，裸露的岩石在灰色的天空中愈发显眼。大风阵阵吹过，雪雾笼罩着尖削的峰尖。彩色经幡高高摇摆在5200m的空气之中，数百座的各色尼龙帐紧密的坐落在广阔的岩石大路上，深蓝色珠峰大本营主帐便位于其中。
    主帐平常本是做天气检测，直升机调配的指挥中心之用。但因为今日领队会议的缘故，那些电脑外加各类大型检测设备全部都被推进了角落，空出的空地上则摆满了户外椅。
    一支登山队有两个参与名额，文北原是准备和他的登山队长瑞塔一同前往，但因为前日同意了殷南，他便让瑞塔留守营地，将这个到5月11日才满19岁的半大男孩带了过来。
    “今天要干什么？”殷南看了眼黑压压一片的人群，偏头向文北问道。
    坐在文北另一边的季舟笑了笑：“他们准备决定今年修路的队伍。”
    季舟今天和他的登山队长扎西一起前来。扎西是一个有着将近十年攀登经验的年轻夏尔巴，曾经六次登顶珠峰。他原本是十四座登山队所雇向导，但在今年年初被季舟用高薪挖走了。
    “各位，”凯特·布兰奇站在前方高声喊道，“麻烦安静一下！”
    不得不说，楚景挑女友的眼光一向非常之好。
    鼻梁高挺，拥有着如天空一般蓝色双眼的凯特不仅美貌过人，登山经历也十分的惊人。k2的无氧阿式攀登以及六次组织成功的珠峰登山队，无一不讲述着这个年轻女性辉煌的历史。
    凯特再次加大音量喊道：“各位！”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人群逐渐的安静了下来。
    “今天来到这里的人，想必都是登山中的精英，”待周围彻底平静了下来后，她开口说道，“正因如此，我们更应该互相合伙，以取得双赢。”
    下面有个不耐的声音响起：“所以？”
    “我们将整条路线分为了五段，”凯特指向垂挂着的登山图。因为帐篷空间之大，她不得不高声的继续道：“从bc至c1，c1至c2，c2至c3，c3至c4，c4至峰顶。”
    “现在，我需要十支志愿队各派两位夏尔巴，前往这五条路上修路，以确保在攀登过程中，我们可以直接通过这些路段。”
    “所有队伍都必须参加？”
    “所有队员人数大于四人的登山队都必须参加，”凯特耸了耸肩，“除非你保证不会用我们修的路或者直接不从南壁走。”
    “那阿式攀登者呢？”
    她勾了勾唇角：“相信我，伙计。要是阿式攀登队伍绝对不会超过四个人。”
    下面一阵稀稀拉拉的笑声响起。
    “每个不在修路队伍中的队员必须向修路队缴纳30美金，”凯特继续高声道，“而且我们今年的人数非常之多，因此所有的志愿队皆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金额。”
    她顿了顿，喝了口水：“那么，有人自愿报名吗？”
    文北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登山图，皱着眉头沉默着。
    “瑞士队会负责从bc到c1的昆布冰川地段，但是我们仍然还需要九支队伍——”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从东方珠穆朗玛峰后升起的太阳缓缓照耀在了主营之上，让人感受到了丝丝热意。
    四条线路已经逐渐被各个队伍承包，但是因为那段危险的希拉里台阶，从c4至顶峰的路段依旧无人认领。
    “文队，”季舟侧过身，温雅的问道，“道格拉斯准备承包顶峰那段，你们十四座呢？”
    文北翻了翻自己的笔记本：“殷南，你怎么想？”
    “我？”殷南耸了耸肩，吊儿郎当道，“我肯定反对啊。队里那群人本身实力就是个半吊子水，这要是向导夏尔巴离开修路了那不是要上天了。”
    “他们在我们离开c4冲顶前肯定会回来的。”季舟温文尔雅的反驳道。
    殷南阴阳怪气的笑着：“肯定？你能保证？”
    季舟一顿。他有些讪讪的放弃了跟殷南的争辩，转向了文北：“文队，用自己的夏尔巴肯定会保险一些，你信的过其他那些陌生队伍吗？”
    文北看着自己笔记本上的登山图，抿唇思考了片刻。
    “十四座和你们一起，”他对季舟点头道，“我们一起修顶峰那块。”
    季舟温柔的勾了勾唇，一旁的殷南则是一脸的咬牙切齿。
    “布兰奇女士，”随后，文北站了起身，“十四座登山队会和道格拉斯一起修c4至顶峰的路。”
    闻言，凯特感激的朝他微微笑了笑。
    “那么现在所有的十支队伍全部都找齐了，”她拿着资料夹，高声道，“麻烦这十支队伍的领队到里面来，我们要详细讨论一下注意事项及人选问题。并且，其他的所有队伍在3月15日以前请务必将费用缴纳给我。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除了分落在角落的小声窃窃私语，帐篷内安静一片。
    凯特点了点头：“那么解散。感谢各位的配合，祝愿你们成功登顶，平安归来！”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人群猛的嘈杂了起来。
    “文队，一起？”季舟站了起身，散落的栗发撩到一边，弯腰邀请道。
    文北点了点头，将笔记本收起，跟着他一同离开了位置。
    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离去的殷南眯了眯眼，懒懒散散的靠在了座位上。他沉默的看着季舟与文北愈来愈远的身影，突然想到了一年前的南迦帕尔巴特。
    2018年7月2日
    南迦帕尔巴特大本营，巴基斯坦，4，300m
    年轻英俊，身材挺拔的顾思因站在帐前。他穿着橙色夹克，自然卷的黑发留至肩上，细眉凤眼，很是一番风流之象。
    “各位，”他抑扬顿挫的情感丰富道，“明天就正式开始攀登了。但其实，跟你们说句老实话，作为你们的领队，我依旧很紧张。因为除了小北和季舟外，我和你们其他的人没有任何的合作经历。”
    帐外寒风呼啸，能见度不足十米。不远处的南迦帕尔巴特巨大的山峰隐隐约约的在白雾之中，裸露的岩石带着层灰色。然而幸好，这大风虽将近7级，但一没带雪二没带雨，所以登山队不用做出推迟出发的决定。
    温暖的室内，顾思因倚在桌边，风度翩翩的继续道：“好消息是，我收到了himilaya的天气表。他们很确定的告诉我，三天后，也就是7月5日，我们会得到一个持续四天的窗口期。”
    顾思因是国家登山队此次南迦帕尔巴特之行的领队。他经验丰富，在道拉吉里曾经solo开创过一条难度极高的新路线，并且无氧登顶过干城章嘉与珠穆朗玛。
    “今晚，会是我们最后的放松，”他眯着凤眼笑道，“但在那之后，我们就要与这座‘杀手山峰’斗争了。祝我们成功！”
    帐篷内响起稀稀拉拉的鼓掌声。
    “现在将由我们的登山队长文北来介绍一下具体的路线，”顾思因卷着袖子，露出古铜色的双臂，喝了口水，“因为小北才从艾格峰那边赶回来，所以前几天大家都没有见着他。”
    他的话音落下，一个坐在前排的年轻人便站起身离开了座位，走到了营帐前方。
    “那么各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们的登山队长文北。”
    文北面容清冷，苍白的颧骨立体，黑色的瞳仁深不见底。不管别人怎么想，起码就坐在下面的殷南而言，他非常的英俊，黑发带着一点小卷，鼻梁立体，嘴唇是淡淡的粉色。文北穿着黑色的冲锋衣，拉链开了一半，露出了里面的白色保暖棉衣。
    “文北，季舟和我从小一起在魁北克长大，”顾思因倚在一旁的桌上，勾唇笑着道，“我们三人一起，阿式攀登过卓奥友，洛子峰，干城章嘉和珠穆朗玛。”
    闻言，文北淡淡的点了点头，接道：“那么话不多说，我们先来讲一下南迦帕尔巴特峰登顶的几个难点。”
    文北打开手中的笔记本，翻了翻：
    “首先，它的天气十分多变，这就代表着我们需要行动快速。其次，南迦帕尔巴特的积雪量极其容易导致雪崩，所以我们只能祈祷这几天天气就像himilaya所表示的一样，山上不会下雪。”
    他抿了抿唇，继续道：“在路线方面，我们需要通过平均坡度达到60度以上，全球最大的冰岩混合壁——鲁泊尔岩壁。而最后，从c4至顶峰的路上，我们会在暴露感极强的山脊上行走整整八个小时。”
    文北环视了一圈安静的众人，喝了口水。
    “当然，想必你们都已经知道了这些基本知识，我也就不再多说。那么现在，我就来讲一下schell线路与常规线路的区别。”
    他拖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如你们看到的登山图所示，从bc至冲顶，我们会在遇到尽可能少的鲁泊尔岩壁情况下不经过damir壁，原因想必你们也知道。”
    “是因为死了10个人的巴基斯坦大本营恐袭吗？”殷南懒洋洋的插嘴道。
    文北定定看了眼他，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对。而不管是顾队还是我，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伤亡，尤其是非雪山引起的不必要伤亡。”他抿了抿唇，继续道，“这就意味着，我们几乎会在山脊上度过所有的登山路程。”
    季舟转着笔，在下面温雅道：“那不会更应该容易些吗？”
    “对于那些不擅长攀登冰岩混合壁的人而言，的确会容易那么一点，”文北继续道，“但是滑坠，如果我们一旦滑坠，将必死无疑。”
    寒风呼啸的在外面吹着哨子，将帐篷压的微微有些变形。室内一片安静，古黄色的户外用灯被挂在头顶，发散出阴郁的淡色灯光。
    “所以，殷南，顾队和我会结成一组，祁嘉和季舟结为一组，”文北站了起身，“那么，我要讲的就是这么多。现在请顾队继续行程安排吧。”
    顾思因勾着唇角，笑着向他点了点头：“明天a组凌晨出发，中午预计可以到达c1。4号到c2，然后看天气情况。如果老天作美的话，我们就可以5号赶到c3，6号到c4，7号冲顶，刚好剩下两天的窗口期用于下撤。”
    “如果窗口期延误怎么办？”殷南举起了手。
    “延误的话在营地就地等待，”文北腔调毫无起伏的接道，“在食物储备耗尽的最后两天内返回下撤。”
    顾思因点了点头，笑着道：“各位还有任何问题吗？”
    “没有啦顾队。”
    “那么，我开始公布分组了，”他打开一旁的抽屉，从中抽出了张白纸，“明天出发作为前锋的a组——我，文北，季舟，殷南和祁嘉。李岚，你带的那队直接归为b组。然后剩下的人作为c组，在大本营提供技术支持。”
    李岚拿着笔记本在后座上问道：“b组什么时候出发？”
    “后天，7月3日，”顾思因将资料放下，“a组会留一个帐篷并且将遗弃的多余物品放在里面。”
    “ok。”
    “还有任何问题吗？”他见无人回答，便满意的点了点头，“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