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线之上

17.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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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7月4日
    南迦帕尔巴特c1,巴基斯坦,5,100m
    “文队,麻烦递一罐丙烷。”
    清晨六点,太阳从不远处乔戈里峰后缓缓升起。淡红色的火烧云缭绕在身边,形成了大片大片的云海。喜马拉雅山脉连绵的群山在云海上露出了尖尖的山峰,犹如大海之上的岛屿一般,雪与石都散发着金光。
    文北从背包里翻出一罐盒装丙烷,扔给了殷南。
    他们昨天六点才堪堪越过岩壁,所以便在距离原定c1营地大概五六十米的下山脊处扎了营。
    殷南穿着厚重的保暖服,踩着雪靴,蹲在地上扑哧扑哧的烧着雪。
    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将薄雪从地上刨起,小心翼翼的堆到金属碟子上,再点燃丙烷罐头,将碟子架在上面烤雪以作为早餐所用的食用水。
    “今儿早餐做什么?”
    “香肠麦片。”
    今早是文北与殷南这一组做早餐,所以他们比其他三人早起了大概半个小时。
    “每人两片香肠怎么样?”
    “可以。”
    文北点了点头,将背包内的德国熏肠拿了出来,递给了他。
    现在,他们在南迦帕尔巴特最为矮小的卫峰山脊上。往北,近乎无边境的窄小山脊盖着厚厚的雪层一直延伸至远方。寒风吹过,稀薄的雪雾扬起,然后被旭日的阳光照耀,染成了一片金色。脚下是无边无际的火红色云海,其厚重翻滚着,与头上仿若触手可及的深蓝色天空遥遥相应。
    殷南坐在裸露的岩石上,一手支着脸,一手懒洋洋的用叉子叉着熏肠,烤着丙烷罐头上窜出的火焰。
    “我说文队,您为什么要来爬山啊?”他无话找话的漫不经心道。
    “不为什么,想爬就爬了。”
    殷南挑了挑眉:“是嘛。”
    文北一边准备着燕麦,一边喝了口冰水。
    “你呢?你为什么要来?”
    “因为它就在那里啊。”殷南说着,自己嗤笑了声。
    “”
    文北沉默着收拾着燕麦,抬眸看向殷南,显然不相信他的答案。
    “好吧好吧,”殷南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反正从出生开始接触到的就是登山,自然就开始爬山了。”
    “喜欢登山吗?”
    “嗯?喜不喜欢?”
    “对。”
    “鬼才会喜欢登山啊,”殷南瞥了他一眼,躺了下来。他一手放在脑后,一手摆弄着叉子,懒洋洋的厚颜无耻道,“但是如果我不干这行,金冰镐奖岂不是又会错失一个才华横溢的天才得主。”
    “”
    寒风呼啸着拍打着山脊,不远处架起的帐篷被吹的微微变了形。二人一时无话,整个天地间仿若就只剩下了大风与呼吸的声音。
    “啧,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殷南吊儿郎当的爬了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雪,“话说那群人怎么还没起来?”
    正在此时,顾思因的单人小帐篷便被撩起了帐门。
    他的黑发随意扎着个小辫子,穿着件单薄的羽绒服,手上提着自己蓝色的防风外衣。顾思因脚踩着及膝的雪靴,嘴里半睡半醒的叼着根牙刷。
    “早,”他半睁着眼睛,抬手慢吞吞的挥了挥,“我的早餐好了吗?”
    半小时后,登山队围坐在三个帐篷围成的防风圈内,拿着自己叉着熏肠的叉子烤着火。
    现在这个时候,几个人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高原反应。尤其是祁嘉,他昨晚头痛欲裂睁着眼在黑暗中熬了差不多整整六个小时,在今早顾思因贡献了一颗阿司匹林之后,症状才稍微有些好转。
    他差不多是五人中雪山攀登经验最少的了。但是祁嘉是一个攀岩天才,这人七岁起就开始在体育馆里的人造岩壁上瞎糊弄,曾经多次获得各类攀岩大奖,登顶过七大洲无数攀岩圣地。
    “抱歉给各位添麻烦了。”祁嘉一边吃着麦片,一边低声道。
    “哎没事儿没事儿。”
    “没错,大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顾思因赞同道。
    季舟在一旁温雅的勾着唇:“这是你第几次登雪山?”
    “实不相瞒,”祁嘉苦笑着,“第三次。之前只登过卓奥友和麦金利。”
    “反正你攀岩厉害,雪山经验少点也无所谓嘛。”
    祁嘉一边吃着熏肠,一边笑了笑。他面容普通,身材单薄,带着黑框眼睛,若是不说,很难会有人猜的到这是个户外好手。
    “话说,你们几个之前就认识了吗?”殷南懒懒散散的问道。
    “我和顾思因从小就是邻居,”季舟喝了口水,“后来文北住在顾思因家里,就是寄宿家庭那种,然后我们就开始一起爬山了。”
    殷南挑了挑眉:“青梅竹马?”
    “哪有青梅啊,”顾思因拉长了声音,嫌弃道,“只有竹马。”
    太阳逐渐升高。日照金山,长且狭的山脊被涂了一层厚厚的金色。云海翻滚,寒风呼啸,仿若天地之间,就只有这一支五人的登山队围坐在焰火旁,谈论声与刀叉碰撞声此起彼伏。
    刺啦刺啦——
    突然,顾思因放在一旁的背包里传出了几道噪音。他叼着叉子,将碗放下,打开背包拉链,费劲的掏出了个小巧的黑色对讲机。
    “b组呼叫a组,”对讲机在发出了几秒噪音后,传出了李岚的声音,“b组呼叫a组。”
    顾思因将叉子吐了出来,按着对讲机上的按键,慢吞吞道:“a组顾思因,什么事?”
    “顾队,b组里一个叫拉赫曼·沙拉的巴基斯坦向导突发性肺水肿在送至大本营的途中,”声音顿了顿,“确认遇难。”
    蓦地,营地安静了下来。寒风瑟瑟,云海翻滚,虽然众人此时身上衣服厚重,但却同时不由自主的感到了一股凉气从四肢袭来。
    “你们现在在哪?”
    “鲁泊尔岩壁下方,海拔高度4490m。”
    “是否有遗体运送条件?”
    对讲机那边的呼吸声陡然升高,文北可以依稀听到嘈杂中惊慌失措的人声。
    “报告文队,”夹杂着喧闹的讲话声,李岚微微颤了颤,“冰裂缝密集,坡度陡峭,雪崩易发。所以——”
    “”
    “没有。”
    大风依旧呼啸,将帐篷刮的直响。太阳从云海中缓缓突破,将金光洒在了雪地之上。四周安静,唯有顾思因手中的对讲机不停的发出惊慌的人声。
    “将遗体就地放置,”顾思因静了片刻,按着对讲机上的对话键,“通话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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