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女书[GL]

87.第 8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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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念新还真是头一回瞧见墨回在哭。
    她一时颇有些手足无措, 手中捧着的鸽子也不知该不该先放下才好。倒是思思自己跳了下去, 似乎对这久别重逢的主仆两个颇为不屑似的。
    “行了行了, 不知道的瞧你这模样,还以为郡主我是死了。”何念新见怀中一空, 便抱起手臂, 道是。话一说完,却自己有点后悔,是不是说得太过了?好歹这小子也是在替自己担忧。
    墨回赶紧道是:“郡主,大过年地,不要说那个字啊!不吉利!”
    何念新无语。
    “本郡主有正事要做,不要纠缠这点小事了。”何念新扫过鸽房里的鸽子,“你最近这些日子倒也没有闲着。”
    墨回也不邀功,只道是:“小的惦记着郡主早晚还要回来, 还用得到这些, 便都好生养着。您此次来, 可是需要送信?”
    前院那些小祖宗来了有两天了,墨回也知晓他们是自家郡主的师兄师姐, 打探过郡主是同这群人一起回的梁京,虽是另有要事, 并没有来看一眼便进城去了, 但墨回觉得, 自家郡主总归还是有用得到自己的地方, 到时候便能见得她平安归来了。墨回在心底里这般说服着自己, 但总归不如亲眼见过何念新好端端地在自己眼前来得踏实, 是以见人终于站在这儿了,墨回才没忍住眼泪。
    做仆役的也不敢太过打量主人家,墨回确认过何念新无恙后,立时便抽了抽鼻子,主动问了。
    何念新的确是要送信,打量过鸽房后便问道:“可还有能飞凉城的鸽子了?思思就安安稳稳地留在这儿吧。”好歹是这么多年来她跟怀夏间的传书青鸟,长途跋涉这种事,还是别劳动它了为好。
    “有的,有的!”墨回便吹了哨,从鸽房里唤出几只来,“郡主不曾得见,这几只都是新驯出来的,飞得又高又快,飞一趟凉城轻而易举,定能替郡主将信带到了!——可是要寄给王爷?”
    墨回这几日特地打探过自家郡主是如何英勇地救父、救城、救国于蛮族手中的,自然知晓自家王爷如今正在凉城守着,便问道。
    何念新点点头:“正是。”说着,她找墨回伸手,“你去拿绢布和笔来,我行李带得少,没带这些累赘入城,信还没写呢。”
    墨回一怔,他不过是个下人,素日哪用得到纸笔这种东西,何况那日被假郡主给抗出来着实匆忙,也没想着要带这些外物。
    见墨回这处面有难色,何念新撇了撇嘴:“没有?”
    “郡主明鉴。”墨回嘿嘿傻笑。
    “算了算了,本不该指望你。”何念新一甩手,倒是自家仔细研究了一番,恍然问道,“我女夫子在别院住的几日是住在哪里?我去她住所一瞧。”
    思来想去,好像也就这一位才能在逃难之余不忘将文房四宝捎带上了。
    墨回男子之身,哪里能去得女夫子的住处,只能给自家郡主指了条路。何念新自己便兴冲冲地去了。这别府不比贤王府小多少,住下王府中人绰绰有余,女夫子走后,她这临时住了几日的屋子便给锁好了,不教旁人乱翻。何念新自认不是那个“旁人”,翻墙便跳了进去。
    果真房内还有零散着几本闲书点缀,桌上摆着笔架、笔洗,白纸却是没瞧见。何念新翻找许久,总算是在一本书下面瞧见了压着的一叠纸。
    先生呀先生,我就取你一张。等万事平定了,接你回来后,你若计较,我再陪你百张也无妨!何念新心中道是,这么念着,她揭了头一张纸下来。
    却见下头的纸上还有字,清清隽隽,正是女书所写就。何念新一怔,她长久地跟怀夏用女书通信,读这书信并不费劲,是以极快地认出了那是女父子的字迹,写的是“寄柳”二字。
    鬼使神差地,何念新将那一叠纸塞进了自己怀中,这才提笔来以密文给自家父王写信。
    先是报了平安,而后写了梁京城内所闻之事,倒没有像跟自家师兄们吹嘘时那般夸大言辞,是自己同怀夏的猜测,便老实地写明了是猜测。末了,何念新笔尖一顿,恳切道是:“女儿不知此人所求为何,担心其图谋甚大。还望父亲早做准备,凉城之军,不可交由他人之手!如有所需……”何念新叹了一声,念起怀夏吐出的那三个字来,“可发兵梁京,以清君侧。”
    最后一笔,落得坚定。
    何念新将这纸好生叠起,嘀咕着不如绢布好用,才去交由墨回:“好生送到了,事关国运。”
    墨回赶紧收好,心里头嘀咕,自家这郡主,多年不见,性子还是这般恣意,说话都不怕闪了舌头的。
    他好生地将“国运”放飞了,转头便见自家郡主已然不见了人影。
    ***
    何念新一番折腾下来,眼见着月已西沉,再不赶紧回去,徐家大婶恐怕要起床了,只好把信往墨回那儿一丢便赶紧走人。等好不容易回了徐家,饶是何念新也气喘吁吁了。
    临走时打开的窗还留着一道缝隙,何念新从窗户上翻进去,正见怀夏若有所思地坐在床头。
    何念新带着晨色溜进屋内,怀夏便对她招了招手,也不说话。
    何念新带着一身凉气凑过来。
    怀夏将被子裹到她身上去。何念新跟徐大婶推辞了许久,徐大婶还是给客人烧着热炕,只是炭火没那么旺了。饶是如此,烘了一夜的被子还是热乎乎的。
    何念新纵使身负内力,还是觉得舒坦极了。
    正在这时,徐家大婶起来了。
    何念新小声道是:“我接着跟去。”
    “姐姐,你不困的嘛?”怀夏一歪头。
    怀夏不说的时候,何念新倒没觉得有什么。她这一问,何念新便不自觉地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满是暖意的被窝,一张床,怀夏还在那儿坐着,何念新倒栽葱似的栽了进去,赖了一会儿后,把被子一张,把怀夏给裹了进去。
    “你睡,你睡吧,我没事的。”何念新嘿嘿一笑,立时摆出精神满满的模样来,跳起来找徐大婶去了。
    刚一迈出门槛,何念新又跑了回来,从怀中掏出一叠纸来,神秘兮兮地道是:“藏好了,等晚上回来咱们再一块儿看。”
    ***
    何念新藏东西的地方,正是她昨日藏糖的地方,一点也没有要瞒着怀夏的样子,何念新将东西塞好后,回头便冲着怀夏挤眉弄眼。
    幸而她还记得徐大婶在外头等着,又一阵风似的飞奔了出去。
    怀夏隔着被褥摸一摸那处,想提前摸出来看,再一回念,却只是从里头摸出一块糖来。怀夏将糖丢进嘴里,香甜立时便溢满了唇齿。
    她抿着糖,也睡不着了,自觉起来,四下扫视了一圈。徐鲜儿正在灶台上忙活,见了怀夏便冲着她摆手。怀夏忽然心生一念,想着自己是不是该上前去帮忙。
    她挪到徐鲜儿身边去,问道:“鲜儿姐,可要我做什么不。”
    “不用不用。”徐鲜儿自然不叫客人动手。
    她俩正客套着,忽然徐家门被叫响了。开个门这点事怀夏还是会做的,正巧徐鲜儿也抽不出手。
    门一开,外头站着个汉子,瞧着十七八岁的年纪。见开门的是怀夏,这人先是失落了一下,继而脸红了起来,话都说不利索:“鲜、鲜儿可在?”
    “在做饭呢。”怀夏点了点头,退避到了一边,给这人让开了条路。
    转身见那徐鲜儿也不管灶台了,兀自站在门口,竟也是红着张脸。
    怀夏倒觉得有几分新鲜,还是头一次得见徐鲜儿脸红的模样。
    “我娘做的饽饽,叫我来给徐家送个尝尝。”那人道是。
    徐鲜儿夺似的将那人手中的东西拿了过来,紧接着便将人给送走了。
    怀夏站得远远地,见徐鲜儿垂着头,若有所思起来。
    徐鲜儿猛地瞧见了怀夏,这才记起来,而今家中还有外人在。她赶紧将手里的东西丢到一边,嘴里嘀咕着粥要糊了,小跑回灶台上。里面徐大叔问起来人是谁,徐鲜儿随意应付了两句,回头便瞧见怀夏还在门外站着呢,又红了脸。
    她快快地将锅里的粥盛了出来,先给屋里送去,而后一手端着粥,一手拽着怀夏往院子里走,落座后凑到怀夏身边道是:“你不要跟我爹娘说。”
    “说什么?”怀夏问。
    徐鲜儿一顿,才松了口气道是:“也是,你还小,估计不明白。”这么说着,徐鲜儿有点责备自己才刚太过着急,叮嘱怀夏太早,似乎颇有些此地无银的意味了。
    她正想着该怎么将怀夏给搪塞过去,却见那小自己几岁的女娃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怀夏问道:“你想同那人……成亲?”
    “我……”徐鲜儿一时语塞。
    昨日是徐鲜儿老问怀夏这些事,问得怀夏不好意思,今日便换成怀夏反过来问徐鲜儿了。
    只是怀夏却思衬良久。
    怀夏自幼被贤妃教导,而后则是听的先生所授圣人之言,于情她仍旧懵懂,行事时便更多地依着礼数。之余男女相亲之事,怀夏勉强算是被许过人家的人,只知道这件事该是父母亲为儿女谋求才是。
    徐鲜儿却破罐子破摔地认了:“我自然是想同他成亲的呀。”声音细若蚊呢,但话吐露出来后却轻快了很多,徐鲜儿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捧着脸,畅快对怀夏小声炫耀着,“你还小呢,又没体验过那等滋味,不知道什么是见了便恨不得待在一起,不见就满心都在想他,不喜欢瞧见他和别人走一块儿……”徐鲜儿掰着手指头数着,越数面上越乐。
    怀夏听着,只道是:“这些很奇怪吗?我同姐姐也是如此。”
    换得徐鲜儿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姐妹自然也有情谊,但怎能同夫妻比呢。姐妹终究要各自成家,感情再好,也多有自家顾虑。夫妻却是永生永世,是一体的,是只有那人,没有别人。”
    徐鲜儿讲得都是白话,她不通文书,讲不出什么大道理来。
    怀夏却似乎是捕捉住了什么,一时间回到了几日前,在九王爷府上的那个夜里。
    她想起来那日何念新说的,自己的喜欢同何念新的喜欢不一样,她那时不知道不一样在哪里,这一瞬却是抓住了一点头绪,像是有什么隐藏极深的秘密,正待她去盘丝剥茧,将那隐藏在里面的未尽之语展露出来。
    怀夏抿了抿唇,问徐鲜儿:“倘若……倘若他有一个妹子,你知晓他们是亲兄妹,你也不乐意瞧见他们走一道儿嘛。”
    “我是自然不愿意的。”徐鲜儿撇嘴,那人倒没有妹子,但徐鲜儿就是想都觉得不乐意。
    怀夏这下把下唇给咬住了。
    徐鲜儿瞧出了怀夏面色有异,凑上来笑嘻嘻道是:“怎么了这是?”
    怀夏并不想说自己的事,于是便淡淡道是:“我瞧徐大婶、徐大叔都是好说话的,鲜儿姐姐怎么不去秉白父母?”
    徐鲜儿撇嘴:“昨日不是告诉你了么。”
    只可惜情字虽深,还需得被世俗所锢。怀夏了然,倒有些想摸出张银票来替徐鲜儿将嫁妆给置办了事,但心知这么做太过突兀,并没有说出口来。
    徐鲜儿半羞半恼:“跟你这小丫头说这些作甚,你又不会懂。”她又强调了一遍。
    怀夏略一弯唇角,心道是,说不定她懂呢。
    她拿勺子搅着面前的稀粥,漫不经心地,思绪却早已飘远,飘到了自己还小的时候,初次与何念新相见。那时的何念新也小小的,雀跃着,像是一轮一掌就能捧住的太阳,从宫外跳进那时昏暗无日的她的手心里,一点一点地,将困锁着她的坚冰给融化了。
    还带着她飞跃了出去,飞到了宫外,拉着她的手,从塞北黄沙起一路到梁京,见了这么这么多的,小时候的怀夏根本不敢去想的风景。
    怀夏心想,她也应该是喜欢念新姐姐的,是何念新的那种喜欢,是想和她在一块儿,别人都比不了的那种喜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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