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之云娘小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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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文博突然说道：“听闻这女子被尚天泽尚兄褒贬了几句，竟然吐了口血出来，是个有大气性的。故此她不肯把字给人，大约也是为着周兄出的是银子。”
    周玉文说道：“正是！正是！极不该用银子来玷污她。我竟去寻一样极贵重的礼物给她才是！”
    邵云不知道自己即将到手的九十两银子，就这样没有了。她正忐忑的等待着媚生来给她报信。
    按照徐芙的指示，她没有上楼，楼上的人也没看见她的容貌。应该能够过关。只是人家肯不肯用唱一曲换掉让她写字的事。
    原本料着还要等会子，谁知道没过多一会儿，媚生就满面含春回来了。连声笑着说：“恭喜。”又把席上的事说了一遍。才又说道：“这一次，你可是要扬名了。”
    邵云不知道这扬名有什么用处，料着大约同后世的走红差不多。不过她志不在此。所以只是随意一点头。说道：“那周公子答应了就好。”也不再多问。
    媚生朝她面上看了看，才又笑道：“人人要争的事，你难道也不争的。若扬名的是我也难免有三分欢喜之意。你竟比我还要淡薄几分不成？”
    媚生一面说着，一面在邵云床上坐了，看着她问道：“你到底意思是怎么样的？也说给我知道知道！”
    邵云听见她问，一时怔住，半晌才说道：“我想回家。”
    媚生叹了口气，垂首说道：“我家中也有老母和三个妹子。只是……我已是回不去了。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邵云也觉得眼中有雾气朦胧升起，声音生涩，说道：“只有我父母，我是独生女……”
    媚生伸手在她背上轻抚了几下，说道：“我虽不知你家因什么卖了你，只是你既是独生女儿，想来是极宠爱的。若非万不得已……”
    两个人都是神色凝重，心中各自一番痛楚。
    良久，媚生才做出笑颜，说道：“如今可眼看就要入夏了，咱们不如再游次春去，如何？”
    邵云却摇头说道：“再说吧，我也没什么游春的心思呢。”
    媚生笑道：“既然这么样，我明儿来了再跟你说话来。我回去了，定然写一篇好好的点评给你家映露，让她摸不着头脑。”说完，露出促狭的笑意来。
    邵云也忍不住一笑，说道：“我原说我的字是见不得人的。”
    媚生用帕子捂了嘴，低声而笑，说道：“我原还以为你练就的别样的字体，所以不能见人。谁知道……罢了罢了，以后，咱们藏着拙些就好。”
    邵云送了她出去，回身看见双燕一脸的焦躁。
    邵云微觉奇怪，打发莲月去睡。谁知道莲月笑道：“夜夜都是双燕姐姐值夜呢，竟不容我和姑娘亲近亲近吗？今儿晚上，我来值夜吧！”
    邵云懒得应酬她，只说道：“我怕回头屋里少了东西。”
    莲月料不到她竟然就这样直接揭了出来，登时面皮紫涨了，嗫懦了半晌，终究没说出什么了。只得走出房去。
    双燕见她出去了，才说道：“姑娘何苦得罪她？”
    邵云说道：“难道我不得罪她，她就不听别人的了？”
    双燕“这……这……”了两声，一时也琢磨不明白。只觉得姑娘有自己的主意就好。当下换了话题，说道：“姑娘，明儿答应了媚生姑娘说的可好？”
    邵云微一蹙眉，问道：“难道是你想出去逛逛？”
    双燕说道：“不是这话，姑娘，我要找个机会给家里把钱送去才是啊……”
    邵云以手抚额，说道：“正是呢，我倒是忘了。明儿咱们就跟媚生说，咱们去。”
    双燕这才松了一口气，正要服侍邵云睡下，却听见莲月的声音在外面说道：“映露姑娘来了。”
    邵云一怔，印象中映露不太喜欢自己，这样晚上跑自己屋里来，更是从来没有过。
    正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见映露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满脸都是急怒之色。也不说为什么，就指着邵云的鼻子骂道：“下贱货！呸！我还当你是个什么好人呢。谁知道你竟然等不及了要见客呢！”
    邵云不明所以，又不好跟她对骂，正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双燕已经往前走了一步，挡在邵云身前，说道：“姑娘若是有什么不平的，咱们当着妈妈分辨去。这样指着我们姑娘骂，算怎么回事呢？”
    映露冷笑了数声，说道：“怎么回事？你们姑娘心里头明镜似的！打量谁是傻子不成？从来进了楼子的姑娘，寻死的见过，逃跑的见过，让打得身上没一块好肉都不见人的见过。独独没见过你家姑娘这样的！”
    说着话，似是还觉不解气，要面对着邵云骂，伸手去推双燕，双燕不敢跟她硬抗，伸开双臂护住邵云，奈何人小力弱，被逼得连连后退。
    映露骂了一声：“滚开！”手上一用劲，朝着双燕奋力一推。
    邵云见双燕“哎呦”一声惊呼，已经摔倒在地上。连忙伸手去扶她，又听映露说道：“你好心计！好算计啊！打量着这样就能扬了名？教妈妈选你做了不留客的哪个？你做梦！”
    邵云这才明白了过来，一面扶着双燕站起身来，一面说道：“不错，我就是这么想的。难道你不是？”
    说着话，直视映露双眸。映露没料到她竟然直言不讳。一时倒没有了话说。只是连连冷笑。半晌才说道：“好！你认了就好！我告诉你，没那么便宜的事！”
    说完，又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莲月只在帘子外一露头，就不知往哪里去了。
    双燕见她走了，才对云娘说道：“姑娘，你怎么就认了呢？”
    邵云说道：“我原就是要争这个的，她既然问我，为什么不认呢？”
    双燕怔了怔，才说道：“话虽然是如此，但大家总得有个面子上和气不是？姑娘这样直接认了出来。明儿，不知道要闹到什么地步呢……”
    邵云略一思忖，咬牙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双燕无奈，叹息道：“倒是没看出来，姑娘竟然是这么一副脾气。难道是近来跟媚生姑娘相处得多了？”
    两个人收拾睡下了不提，只说映露跑下楼去，却是一面往自己屋子里跑，一面哭了出来。
    回到屋中俯身就扑在床上，竟开始了放声大哭。新柔吓了一跳，忙过来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映露直哭得喘气不止，却不说话。新分到映露房中的初旋不知道映露脾气，但看着新柔似也不晓得映露为什么哭成这样样子，小心翼翼说道：“敢是妈妈骂了？”
    她原在影薇房中当差，影薇挨骂倒是常事。
    映露突然听她这一问，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原来，晚上众人都散了去换衣裳，谁知道媚生说不用人陪着，要自己去。
    徐芙以为媚生不愿意自家女儿抢了风头，也不在意。就招了映露独自在她房中说话。
    映露千回百转的奉承了好一会子，才把话说道了不留客的事上。她跪坐在徐芙身畔。一双比才出水的荷花还要娇嫩几分的手上剥着小胡桃，剥一粒就往徐芙面前的碟子里放一粒。
    心里知道徐芙已被自己说得心动了。就一面看着徐芙吃小胡桃，一面笑着说道：“妈妈就许了我吧，我也好安了心，只专心伺候妈妈一个。不然总这么着，我心里不安呢……”
    一面说着，一面一双如丝的媚眼在徐芙脸上流转着，小脸在徐芙腿上蹭了蹭。那金线绣得芙蓉花硌得脸上生疼，映露的一双眼恰似刚出生的小鹿一般，湿漉漉，教人怦然心动。徐芙撇了她一眼，见她讨好卖乖，也就笑着说道：“也不是不成……”
    正说着，突然听见前院里一管清亮的嗓子拔地而起。
    徐芙霍然起身，带到了一盏茶也未觉得。映露也是一怔，呆呆听着，口中自语道：“这不是媚生声音，难道……是她？”
    徐芙几步走到了门口，小丫头急忙打起帘子来。映露也连忙起身跟了过去。
    徐芙一面听着，一面就露出如痴如醉的神情来。原来徐芙本人就唱得极好，所以也爱惜那些有此天赋的。
    映露却是越听越是心惊，看着徐芙面上神情。心就一点点地沉了下去，渐渐觉得手足一片冰凉。
    好容易等前院的声音歇了，映露强压着狂跳的心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颤声问道：“妈妈刚才说，也不是不行……”
    徐芙却换了一副脸孔，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说道：“今儿我乏了，这件事，改日再说吧。”
    映露直觉得手脚都颤动了起来，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心中如同有千万匹马奔腾着，整个脑子里都是嗡嗡的乱响，这才咬着牙直奔过去喝骂邵云。
    谁知道邵云竟然当面承认了。映露无话可说，只得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