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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图上,那些看上去不太长的线段,也挺长的。/p
——卷语/p
龙历620年,3月,坎布尔城城门审讯室——/p
“你的名字?”/p
“我叫萧桓。“/p
“从哪里来?“/p
“晋地,清泉山。“/p
“一起来的有多少人?“/p
“就我一个。“/p
“就你一个?“审讯官漏出嘲讽的笑容,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审讯了,但听到这个答案还是让他禁不住地冷笑。”那你解释解释,那对母女身上的手铐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想说是她们自己把自己锁在你的铁链里?“/p
“我不知道,我记不起来了。“萧桓低着头捶打着自己地脑袋。/p
“小伙子,你要记住,“审讯官狠狠地将板子拍在审讯地铁桌上,”虽然有人给你担保,但是,你要是再像之前一样闷着不配合,你试试,我会不会把你给放进去?“/p
他是这座坎达尔城最优秀的审讯官。当然,审讯官的优秀分很多层面,对于受审的人和对于没有受审的人,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理解。/p
“再说一遍,你从哪儿来。“/p
“晋地,清泉山。“/p
“不可能。“审讯官狠狠地再次将板子拍在桌上,”我在这儿少说也三年了,还没有哪个想要蒙混进城的强人敢说自己从晋地过来。“/p
审讯官知道,这次的审讯对象情况非常特殊。/p
特殊在于两个地方,对于审讯官来说,这特殊的第一点,就是他声称自己从晋地而来。晋地,那个距离这儿近四千里开外的地方,即便是对于他这样,长期对想要进入这座城市的各路人马进行调查甄别的审讯官来说,也是仅仅是一个地名而已。没有人敢说自己从晋地而来,因为很明显,这样的说法太过可笑,就今天的世道而言,你说自己一个人赶路穿过一片几十里方圆的小树林,可能都会受到无情的质疑和嘲笑。更何况晋地?那是什么地方?想要从晋地即便是最靠近坎达尔城的边界赶到这里,那也是近四千里的距离。四千里的距离,在今天,在现在,那就是一个仅仅存在于理论上的距离。/p
不可能有人从那里过来,也不可能有人能够从那里过来,也不可能有人胆敢声称自己从那里过来,但凡想要混入城内,就没有人会做这样不可能的声明。/p
“那你再跟我解释解释,你所谓的一路上,呵呵,一路上所有的经历。“/p
萧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陷入无尽的沉思。/p
“我从晋地出发,身边当时有一个女生。“/p
“叫什么名字?“审讯快问快答。/p
“卓小曼。是我兄弟的女人。“/p
“你杀了她?“/p
“我没有。“/p
“那你对她做了什么?“/p
“我没有。“/p
“那她人呢?“/p
“死了。“/p
“怎么死的?“/p
萧桓的麻木并没有代替他回忆的痛苦。/p
“从很高悬崖上掉了下去,下面是充满礁石的水,但太高了,当时一只有着蜘蛛脸的三米高的贵熊追着我们,逃不掉了,她想跳下去,我想阻止她,但她还是被熊一巴掌拍了下去,虽然掉到水里,但她也被摔死了。“提到这里,眼前的这个‘罪犯’空洞的双眼里,痛苦似乎早就不存在了,只有机械的回忆。/p
“呵呵。“审讯官习惯性地冷笑道。”一个正常人,你觉得会考虑跳下悬崖吗?/p
“她身上有病,很早以前就有了。在我们都还在学院的时候。我一直不知道,那时她已经病得很重了,当时那只三米高鬼熊追上我们的时候,她已经烧了三天了。“萧桓的语调依然冰冷而麻木。/p
“所以你嫌她是个累赘,就把她推下了悬崖?/p
虽然是职业性的拷问,但对于这个满身是血,拴着铁链来到这座城市大门下的男人,他没有任何的好感。或者说,职业的关系,让他对于这类人物的所散发出来的血腥与杀戮的味道的厌恶与防范,足以消灭所有好感的可能。/p
“我没有,“痛苦的神色又再次萦绕,仿佛他又变成了当初的那个小孩,无论何时提到,那份最初的痛楚,都依然那样清晰,”是那只熊。“/p
“那你呢?“审讯官仿佛大怒。”你还是坚持地说自己杀死了那只熊。一只三米高的连人的骨头都吃的成年期鬼熊?“/p
“如果你有认真听我说话,你就会明白,跟我后来遇上的东西比起来,那只熊只是一个在小树林里在幸运中长大的空有体魄的杂食熊。“萧桓怼道,眼睛里的血丝透露着残忍与空洞。/p
“是,“审讯官双手一摊,仰坐在椅子上,”按照你的说法,我看看,“审讯官翻着材料,“你在后来的两年多里,不仅遇上了半透明居住在坟地旁边小树林的布妖,群居在地穴的长着人脸的鬼面人蛛,荒野里吃人不吐骨头的安嘉儿,甚至还有一只半成熟期的能活上千年的吸血鬼!你还都把它们杀死了,就你一个人?你觉得我会信吗?“/p
“我没有亲手杀死那些布妖,只是它在抽取我灵魂的时候恰巧被人泼上了硫磺和胆汁。我也没有杀死那只吸血鬼,相反,他一个人杀死了我们团队里的所有人,先是鸽子,再是战鹅,我跟你提到过的,在离开卓小曼,遇见那些军队之后,我就一起赶路的那个团队。“/p
“那么你承认自己杀死那些鬼蛛了?“/p
“是的,鬼蛛是我杀的,他们一个都没有活下来。”/p
“当时地穴里有三桶油,应该是以前的人留下的,但应该是没有来得及点燃就死掉了,我有最后的一根火把,点燃了油,但油桶直接炸开了,洞里还有炸药,我也没有想到,气风直接把我吹了出去,我真的没有想到地穴里居然还有炸药我,“萧桓将头死死地摁在手心中,愧疚,自责,如果这两种情感也会像痛苦一般麻木的话/p
不会的 ,这样的情绪永远不会麻木,它只会像一叠有一叠鲜活的卷轴,无论是尘封或是打开,它都永远放在在你的心底。/p
“所以,你炸死了你的同伴?“审讯官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温柔与关怀。/p
“没有,他在我点燃之前就被鬼蛛咬死了,那些半米大的鬼蛛把他的脸骨都咬出来了。他死了我就点燃了油桶,那些鬼蛛一个都没有活下来。“/p
“只是他的尸体,他的骨灰,“/p
“都被埋在岩石下面了,爆炸,我跟你提到过的。“/p
“好吧,“审讯官自认看过不少颇有天赋的戏精,它们撒过的谎,吹过的牛,从天南到地北,审讯官一个也没有放过他们。/p
他们无论怎么胡扯,都比不上眼前的这个人现在所说的一切来得荒诞离谱,但是,奇怪的是,审讯官的多年培养起来的直觉居然并没有以往那样直接与犀利地肯定他的猜测。/p
“既然你这样坚持自己干掉了它们,嗯,还有这些材料上所说的这么多的怪物,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p
“现在,咱们再谈谈那对母女的事吧,你说你在那天晚上之后的所有事情都记不清了,又是怎么回事?“这可能会是突破点,因为这对母女,或许将来会是唯一存活的人证,也是唯一还能给出第二个说法的可能。/p
“那天晚上,那时其实我已经开始一个人赶路了,我到了那个叫小苑的村庄,我已经三天没进食了,我没有想到,那里居然还有人居住,那户人家收留了我,“/p
“但是,那天晚上,那天晚上。“萧桓拼命地抱住自己地脑袋,一面想要压碎它,一面不住地狠扒着头发。/p
审讯官不出声,只是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的举动。他会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戏精吗?/p
坦白讲,即便是有那个人的保释,对,即便是那个人的保释,审讯官也不愿意这么轻易地放过这样一个可疑的人。或者说,这样的一个如此危险的人。这份危险感,即便是从三百里外历经生死来到这座城市的自己,在第一次见面时,都难免战栗不住地激动。/p
当然,危险感从某种意义上讲,和他的经历是说得通的。只是,和其他人不一样,越是经历过城外的荒野与危险,他又越是不愿相信这四千里绝对不可能跨越的路程。/p
虽然那个人的权力与地位自己还远远比不上,但是,如果自己坚持,在这一方面的决定上,自己是可以跟他扳一扳手腕的。毕竟,女王在这一方面对于自己的信任,可不低于那个女人。/p
“我知道,那天晚上你们遇见了白鸦,也就是骑着幽灵马的最残忍的黑甲骑士,村庄里的人都死了,包括那户人家的男子,只有你们三个活了下了,按照你过去你口中所谓清醒时候的表述,你和那对母女一直躲在床下,而男主人出去前,还将她们两人交给了你,我说得对吗?“/p
不再去想那段时光,萧桓的头痛仿佛轻松了一些。/p
“好,如果你不愿意去想,那我就还是按照你上一次的表述来记录,你和那对母女是村庄唯一活下来的人,你们一起行走,你自那次白鸦降临之后,大脑里就一直有奇怪的东西在萦绕,当时的你已经不清醒了,你怕自己丢下她们一个人走掉,就将她们和你自己用接近十米长的铁链拴在了一起,然后自那以后一直到坎达尔城,你的所有记忆都消失了,是这样吗?“/p
这个夸口的嫌疑犯在痛苦余温中,强忍着点了点头。/p
“尼古尔呢?你刚到坎达尔城的时候为什么说自己叫尼古尔?“/p
“我叫萧桓,那是我路上给自己取的假名,和卓小曼一起取得,我叫尼古尔,她叫南丁儿,我们,”/p
“遇见了一些事,所以一路上我遇到的人我都这样告诉他们,在和卓小曼分开以后,也是如此,“/p
“遇见你们的时候,也是如此。“/p
望着眼前的男人,审讯官陷入了沉思。/p
他的口供虽然有些破碎,但总体上来看却是对得上的。虽然偶尔会声称自己忘了一些事情,但总的来说,但凡是提到过的地方,总是同样的说法,甚至是语气,都还总是第一次提到的语气。但问题在于,那对母女暂时都无法为他作证,或者是跳出来,大胆地去指认他。/p
看着他,审讯官突然想起刚刚来到这座城市的自己,不禁无奈地笑了出来。这样一个人,怎么能博到其他人的信任呢?谁能为这样的一个人真正作证,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能真正地证明自己地清白呢?/p
他心里终于还是有了最后的决定,这也是他权衡了为他担保的那个人的分量后所做的决定。/p
即便是错了,这个萧桓是一个危险的人,只要还在这座城里,自己总还是能把他给揪出来。/p
“眼前的这些材料你自己重新再看一遍,更多的地方我也懒得问了,没有问题的话,我就这样交上去了,将来有什么和其他地方对不上的,责任你自己负。”/p
“呵呵,有那个人给你担保,我想,你心中应该窃喜才对。不过,我也得告诉你,即便是那个人,在这座城里,也还没到一手遮天的地步。更何况,如果发现你是个杀人犯,我想,以那个人的行事方式,未必会继续包容你。”审讯官最后看似随意地说道,似乎一下子就蛮不在意,刚刚的逼问仿佛并未发生过。/p
“谢谢你。”萧桓生硬地说道。/p
“谢谢我?”审讯官耐人寻味地笑道,“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吧?”/p
毕竟,他的这套拷问已经持续了接近一个星期。他不喜欢动刑,但是,在他的理论下,只要你不让嫌疑犯睡觉,不给他任何的希望,在不断的逼问下,嫌疑犯要么露出破绽甚至是直接承认,要么就是最终扛不住了疯掉。/p
自他担任这个职务以来,接触的嫌疑犯本无一例外。/p
但是,眼前的这个人显然是要成为第一个例外了。因为这个人,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不眠。/p
“对的,是谢楠让我这样说的。”萧桓死板地答道,“他说让我谢谢你,如果你不愿意放过我,或者你判断我是个危险的人,那么我是无论如何都进不了这个大门的。”/p
“那你是吗?”审讯官说道,“你是一个危险的人吗?的确,你的那位朋友很了解我,这的确是我最关心的问题,即便是在现在,我也得告诉你,我不会容忍任何危险的人进入这座城池。请让我最后再问你一遍,假设你说的都是真的,经历了这么多,现在的你是一个危险的人吗?”/p
“我不知道。”萧桓回答道,“一路上,这么多的人都死在了野兽或是背叛的同伴的手中,就我一个,活了下来,从棕熊的足以把人的头骨直接咬碎的牙口间,从食尸狼浸血的爪子里,从背叛同伴的长矛下,你说,从那些东西里活下来的我,这样的我危险吗?”/p
“但是,我必须得告诉你,我不是一个失去理智的人,至少清醒过来的我不是。而我也得告诉你,即便是在我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里,我对于做一个好人的坚持与执念也是我给当时在崩溃边缘的自己留下的唯一的念头。我不能准确地告诉你在段时间里我是否所做地每一件事都完全符合我过去对于自己的道德以及礼仪上的要求,事实上,从那段母女手腕上铁链留下的红痕里我自己也能猜到,我在那段时间里或许也没有真正达到自己对于自己所有的期望。但是,我还是得告诉你,别把我当作是一个坏人,也别再用对待一个坏人得口吻来跟我说话,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除了那些迫不得已,甚至于即便在那些所有的迫不得已下,我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对于自己的执念。即便是在那段丢失的记忆之后,我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作一个坏心的人来看待,对的,你很难相信吧。在那些所有的愧疚,自责之下,我仍然可笑地相信自己是一个好人。并且平衡了这一切带给我的痛苦。但无论你多少次地问我,我都还是会这样告诉你。在我清醒的时候,我都以我最大的可能去做一个好人的判断,并且依照这样的判断去尽可能地行动,而在那天晚上之后,我只能告诉你,如果那对母女能够清醒过来,亲口告诉我我那段时间里任何的兽行,我都愿意接受所有相应的惩罚。甚至于,我自己将给予自己的惩罚,这是你所想象不到的,我不会容忍这样的自己仅仅忍受法律带给我的那一点刑罚。绝对不会。”/p
萧桓撑起最后的精神,尽可能的保持着理智,坚定的双目对视着审讯官,说道。/p
“呵,”审讯官首先移开了双眼,“还挺像那么一回事,”/p
“至少今天,我是无奈你何,走出这间审讯室,去到你的大人物身边·,您暂时就安全了,不用再面对你口中人脸鬼面的怪物,这座城市,至少我保证,在城墙之内会很安全。如果你从今往后也不再触犯法律,那么恭喜你,今后你就是坎达尔城的一员了 。作为你的审讯官,我既会祝福你,也会永远地监视着你。”审讯官虽然是欢迎,但语气中的严肃却依然没有消散。/p
“谢谢你。”萧桓说道。/p
“谢我什么?”审讯官答道。“放了你?那可不是我的功劳。”/p
“谢谢你相信我,不是因为林楠,而是因为你愿意相信我和我说的话·,这两周以来,除了林楠,你是第一个。”/p
萧桓没说的是,这份信任,对于萧桓的重要性,并不亚于林楠为他所作的人身上的保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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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p
“你叫什么名字?”/p
“萧桓。”/p
“尼古尔又是怎么回事?”/p
“我叫萧桓,尼古尔是我给自己取的假名。我的真名叫萧桓。你也可以这样叫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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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眼前的年轻人小丁一边收拾着材料,一边看向站在旁边的女人,“林詹事,您的这位朋友没有问题,一切的口供都还和原来一样。过了今天,就不用每个月都来我这儿报道了,等两年后,或者是那对母女清醒的时候,再来我这儿核对一次口述就好了,也就是再走个程序”/p
说话的时候看着轻松随意,但这位小丁却一直在观察着林楠的表情。看似比坐在他对面的萧桓还要多带上一点紧张。/p
直到林楠微微地点头,小丁也没从这个女人的脸上看出一丝异样的表情,这才稍微地松了一口气。/p
“很好,小丁。”林楠微笑道,“这段时间麻烦你了。”/p
“不用不用,”小丁连忙道,“您的这位朋友状态比三个月前要好上太多了,想来林詹事应该才是费心了。更何况,能见到美丽的林詹事实在是我的荣幸。不知道有没有机会——”/p
“好,”林楠笑着道,近三年的岁月并没有改变林楠的美丽与动人,相反,成熟与理性的加成在三年的工作中已经悄然找上了这位曾经学生时代的女神。“等萧桓过段时间工资下来了,我让他请你和我吃饭。”/p
“唉哟,“小丁赶忙陪笑道,”哪能啊?林詹事肯赏光就已经让我受宠若惊了,这哪能让林詹事的朋友请客哪,这实在是没有这个道理“/p
“丁兄,您就别客气了,这段时间,您确实照顾了我不少,我请你吃饭是应该的。“/p
萧桓开口道。/p
三个月的时间,不足以让一个人忘记所有的痛苦,但是,对于一个正常人而言,走出一段悲惨的记忆,三个月这么长的时间,其实也算得上是奢侈了。更何况,萧桓也不是那种愿意花着一个女人的钱自己躲在自己的小黑屋里沉浸于悲伤的男人。/p
“只是丁兄,我想问一下,过去和我谈的那位姓秦的审讯官今天怎么没来呀?“/p
小丁脸色依然和颜悦色,只是眼睛不断在观察这两位客人的脸色。直到没有发现任何的恶意,他才说道。”萧兄弟呀,您说的那位姓秦的审讯官是叫秦岭吧?他呀,是我们这儿最严厉的的审讯督察了,最严厉,最年轻的,也是最优秀的。想来过去女王大人安排他来接待萧兄弟,我想,应该也是出于女王大人对于林詹事的重视“/p
林楠微微地摇了摇头,但是这样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小丁地眼睛。/p
“好好好,我讲重点的说啊,两位都是繁忙的客人,是我话多了,怪我看到林詹事来太激动了,对不起啊对不起。“小丁连忙道歉,”秦岭督察啊,在这位萧桓兄弟,一个月前通过了那场在南军营的测试之后。就把这份差事,全部都交给我们做了。”/p
哦。萧桓当然明白他所说的测试,这是这位秦岭督察特意安排的一场比武。要观察自己过去的经历是否撒谎,从他人的证词固然是一个思路,但是,却不是唯一的思路。比如,考察一些过去经历中,那个人身上的一些不可缺少的的素质和能力。如果萧桓并没有真正通过那样的一个比试,那么,所谓的知北进,就只能是一个笑话,无论萧桓有多么幸运,又有多么能说会道,或是有多少人为他担保,这样的说法,就只能是一个笑话。/p
显然,萧桓一个月前的测试,已经足够令这位严厉而认真的督察放心了。/p
“不过想来也是理所当然,毕竟是林詹事担保的人,那怎么能不是个稳稳当当的好人呢?我想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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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督察所,已经是中午了。林楠和萧桓在里面待到现在,自然是都没有吃过午饭。/p
”去吃饭吗?我请你。”林楠对萧桓微笑着说道。/p
三个月前,那个为萧桓担保的人自然是林楠。这三年来,林楠在这座坎布尔城俨然已经成为了一名颇受尊敬,并且颇有一些社会地位的女性。/p
当萧桓拖着那一对母女,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敲响了城门时,守门的将士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怎样射死这拖着两个人类的,满身是铁链和血迹的怪物。/p
还好,晕过去的萧桓终于还是给了当时正在巡监的林楠一丝微微的好奇心。在城门的医药室里洗出萧桓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时,林楠就暗下决定,无论如何都要保下这个多年不见面的小学弟的小命。/p
而现在的学弟,在一个月前的比试中展露身手之后,已经被驻地军系统给看中。而恰巧在不久之前,林楠就准备将萧桓从本来搬石块扫大院的工作中调离开来。这一说一看,驻地军的老将军显然和林楠很快的达成了共识,并且相谈甚欢。/p
但萧桓依然有些惊讶,毕竟,虽然自己的生活和工作都离不开林楠的安排,但是,林楠请自己吃饭,这却是三个月来的第一次。他不说话,只是单单地看着林楠。/p
“看我干什么?“林楠微笑着说道,这倒和记忆中那有些冰冷与清高的学姐不同。这三年里,这位学姐想来早已成长为了一个合格的詹事了。“去不去啊?“/p
“好。”萧桓本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更何况,他也有一堆的事等着寻找答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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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萧桓,首先庆祝你,成功地融入了坎达尔城的新生活,“林楠举起了杯子,她的微笑依然还是那么好看。”你知道吗?三个月前,当你在接受审讯的时候,我在旁边的监控室里悄悄地看着你,当时我就想,要是我的这个小学弟不能通过考验,那么我就偷偷地找一辆小马车,把他悄悄地运到我家的地下仓库里来。”/p
林楠自顾自地说着,萧桓也只是倾听。/p
“后来你基本上通过了审讯。我又在想,这个小学弟看人的时候跟个怪物一样,要是以后不能适应正常的人类生活,那岂不是就要把他当成一个小宠物一样养起来吗?“林楠笑着说道,但似乎眼睛里已经有了一些湿润。/p
萧桓知道,林楠是在开玩笑,但未必不是说的是真话,毕竟,刚刚进来时候的萧桓,连萧桓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本来,萧桓意识到自己的模样的时候,林楠没有来主动找自己,自己当时也有一点失望,但是现在意识到自己过去的模样,萧桓觉得这一点也不能怪任何别人,要怪只能怪自己。/p
而现在,林楠为萧桓甚至眼眶有些湿润,不由得让萧桓想起过去三个月林楠对于自己的帮助,心中油然升起一阵感动。/p
“林楠姐,我能这样叫你吗?”/p
“可以。“/p
”那好,林楠姐,这一杯我敬你,过去的三个月里,给你添了太多麻烦了。”/p
林楠摆了摆手,“没事,咱们是同学,又是一个学院里的,你们过去私下里不是也叫我一声姐姐吗?既然如此,就不要太过生分了。“/p
”这出了学院的门,咱们龙泉山庄的弟子,就是一家人了。”林楠诚恳地说道。/p
“好,“萧桓又干了一杯,林楠这三个月对自己地照顾,倒让他想起了大师兄。/p
”林楠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p
“嗯,”林楠摆正了坐姿,两只美目直直地望着萧桓,“你问。“/p
”林楠姐,你知道大师兄去哪儿吗?”/p
“大师兄?“林楠苦笑道,”我今天来的时候,倒以为你会知道呢。“/p
”我不知道大师兄在哪,我从三年前来到坎布尔城开始,就再也没有见过林书崖师兄了。两年前,当那场灾难过去以后,我就留在了这里,现在你也看到了,就像现在一样。”/p
“那其他人呢?”/p
“不知道。“林楠摇了摇头,回忆着这三年来的种种,”在坎布尔城,你是第一个来找到我的。”/p
其实两人都明白,萧桓不是来找林楠的。但是为什么林楠会这么说,萧桓竟然觉得风风光光的林楠或许一个人的时候,也会有一种孤独感。毕竟,一个女孩被丢在了一所完全陌生的城市整整三年。而来的地方,早已聊无人烟。/p
“对了,“林楠突然问道,”萧桓,你最近的工作还适应吗?住的地方呢?东西都还完备吗?”/p
“还蛮适应的。“萧桓答道,”新的工作挺好的,也会接触到一些城市周边的东西,比过去的工作更适合我。林楠姐,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这三年来,都和怪物打交道了。”萧桓有些自嘲地说道。/p
“嗯,也挺好的。“林楠答道,”重要的是,你喜欢就好。”/p
饭过半寻,萧桓已然有些饱了,餐厅是林楠选的,一张小桌子,几碟精致的小菜,地板是一种透明的蓝色玻璃,四周的墙也蓝得透明。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餐厅里,萧桓觉得这几碟小菜下来,自己的胃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饱了。/p
“林楠姐,“/p
”嗯,什么?“/p
”你有想过出去吗?”/p
“出去?去哪?“/p
“外面,城池的外面,出去找大师兄他们。”/p
“萧桓,”林楠略加沉思,似乎在考虑着应该如何去表达。“你应该明白,就像大家所说的那样。“/p
”坎布尔城,是唯一的一座城市。大江以南已经没有更多真正有人居住的城市了,那里的状况比你来的北方要更糟糕,而在北方,你来的时候也看到了。别说城市,村落都没有。换句话说,“/p
”坎布尔城是一座孤城,人类现在仅剩的一座城市。“/p
不知过了多久,萧桓才默默地捡起那掉在餐盘上的银色叉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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