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远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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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扬的你也不该拿啊。”
    “大家是同班同学嘛，那唱片好像还是限量版。”
    “你不懂拒绝，迟早会给你带来麻烦的。”晓瑜叹气。有麻烦的暂时还是她自己，明天她要一个个把礼物还掉。
    “好了，拆开看看嘛。”林珊陪着笑脸，显得比陈晓瑜还期待的样子。
    陈晓瑜一圈圈绕开牛皮纸袋上的束线，取出一张黑胶唱片。
    “重金属摇滚？”
    “嗯嗯。’枪与玫瑰‘是许扬最喜欢的乐队了。”
    “既是他喜欢的东西，最好还是物归原主。”晓瑜看她一眼，“而你，下不为例。”
    “知道了知道了。”林珊吐吐舌头。“等一下，你去哪？”
    “我去把东西还给人家。”陈晓瑜扭头向她的跟踪者们走去，一把拽过林珊，“我不认识他们，你跟我一起来。”
    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陈晓瑜放下沉重的书包，拉开房间的窗帘。
    面对着宽大的飘窗，晓瑜在暗紫红色的余辉中舒展双腿。家家户户做菜的声音以油烟气及“噼啪”声的形式传入她的身体，她却觉得这时她一天中最安宁的时刻。
    如果不是那根在窗角摇晃的白玉兰枝条，她或许还不会注意到那个小盒子。
    它安静地呆在窗框边，用一根绳子稳稳地拴在窗撑上。“里面是什么？”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
    “那是一盏夜灯。”晓瑜的眼睛没有看我，声音却很温柔。
    一盏房子形状的，手掌大小的夜灯。竹签的骨架，油纸的外皮，被一双灵巧的手雕刻并搭建而起，显得精致又轻盈。
    那天过了十二点，她就十七岁了，不止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过‘喜欢’二字。
    可这样的告白让她想起去幼儿园接表妹时的场景。
    第一天一个小男孩过来牵了牵表妹的手说，你真可爱，我喜欢你。
    过了几天还是那个小男孩，他凑近小表妹的脸，“咦，你怎么脸上长了个包，我不喜欢你了。”
    这样的儿戏，她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经历。
    “青春美貌，世人皆爱。可那是短暂又虚幻的东西，而我想要的，是宿命般的永恒。”晓瑜在博客里这样写。
    古木秋雨依旧是唯一的评论者。“你会如愿以偿的。生日快乐。”
    “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个人简介里都写啦。”他回。晓瑜不知怎地有些失望。
    “我想你一定很漂亮，有很多人送你礼物吧。”古木又说。
    “不，我并不漂亮。走在你身边，你都不会注意我的。”晓瑜回，“你要取消关注了吗？”
    “网上的人总爱说反话。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晓瑜不禁莞尔一笑。
    随着年龄的增长，未来的晓瑜也愈加明白，她渴望的是世间最稀有的珍宝，但困难并不妨碍她对它旷日持久的追逐。
    窗外的夜景总是越夜越孤独。七八点的时候对面的居民楼一片灯火辉煌，九十点钟灯光开始分散成团，十一点以后就变得七零八落，星星点点了。
    时间显示午夜一点的时候，陈晓瑜爬上床，对面的楼只剩一扇窗孤零零地亮着灯。
    上高中以后，她从陈志那里得到了通宵的特权，即使不学习，她也彻夜开着灯。因此黑暗已经不再是晓瑜的敌人了，她却依旧无法控制地猜测那个送夜灯的人。
    他知道她的生日，应该也算是彼此较为熟悉的了。她在脑海中缩小着范围。但也不排除是陌生人的可能……陈晓瑜忽然一阵警觉，灯里不会有什么摄像头之类危险的东西吧。
    她越想越不对，干脆从床上爬起来拿起那灯扔出窗外才又放心地躺回床上。
    这时候她听见大门响了，陈志醉醺醺的声音传来，以及母亲絮絮的抱怨。
    陈志最近应酬越来越多，回家也越来越晚。他工作的那间房地产公司似乎有着拉不完的贷款和项目。这对陈晓瑜不能不说是个好消息，因为这样他就少有机会询问她关于分数的事了。
    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后，她的名次滑落到了第十。这多少与她每场考试都至少用头前的一小时来平复自己的恐慌症，又在后来的时间里匆忙填满答卷有关。但陈志还是知道了考试结果，他因此关了陈晓瑜的禁闭，除了上课禁止外出，甚至连房间都不能迈出一步。
    于是，陈晓瑜在星期六去社区图书馆的习惯被迫暂停了。但她依旧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困境。她要怎么说呢？难道说“我坐在教室里会害怕？”或是“我害怕安静？”这太荒诞了，说出来连自己都不信。而晓瑜完全可以有把握地设想陈志的反应。
    他的瞳孔一定会因厌恶与暴怒而放大，板起那张方脸咆哮着说出“像你这么脆弱的人还不如去死”之类的话。恰恰相反，陈晓瑜最不怀疑的就是自己的勇气，她相信任何人若是处在她的位置一定会了解这一点。
    成绩单发下那日，林珊哭了。她趴在桌子上，肩膀一抖一抖的。后来是刘挽青给她递了纸巾，带她去厕所洗了脸。陈晓瑜十分内疚，作为林珊最好的朋友她什么也没做。她只是认为林珊可能会想自己待会儿。
    下午的体育课照常改为自由活动课。晓瑜和二元在操场上并排跑着步。
    二元问她为什么林珊不去学文科，明明她文科比较好。
    陈晓瑜说林珊的父母觉得理科好找工作，而她又是个不折不扣的乖孩子。
    这时候吕夏迈着他那两条筷子腿从后面轻奔而来，用力把双手搭在二元的肩上，把她吓了一跳。
    吕夏乐得不行，嘴里还唱起了一支歌，二元一听就追上去要揍他。
    这歌的歌词如下：
    我望着你的脸，有几分圆。
    忽然想起礼拜天你欠我的两块钱。
    请快还我钱，请快还我钱，哦哦。
    你在桥的那边，我在桥的这边，
    看着你的背影就好像两块钱。
    请快还我钱，请快还我钱，哦哦。
    达尔文进化论，证明的就是你，
    人类的活化石，神秘的古人猿。
    几千几万年，也没能改变，你的圆。
    十五的月亮，碗里的汤圆，都不如你圆。
    不管怎样，我想对你说，
    请先还我，那两块钱。陈晓瑜遥望着二元跟在吕夏后面徒劳地追赶，心想着这场面可是有历史了。二元的大名叫郭阿媛，自从初中有了这首《二元》就没人叫她真名了。这歌是吕夏提供的灵感，刘挽青写的词，后来还编了曲，成了名副其实的校园歌曲。这样想想，刘挽青还挺有幽默感的。
    吕夏原来跟二元是同桌，后来倪老师嫌他们太闹就调开了。可是没人受得了吕夏，他辗转了几个位置以后才在江陆身边长期驻扎了下来。
    二元说，江陆这个人是可动可静，学习好，体育也好，他好像自带屏障，可以阻断外界的一切干扰。说是白净小生，总多了几分英气。人群里，他挺拔耀眼，却并不刺眼。言谈举止，多是款语温言。
    这时候有人揶揄她，说她怎么分析得这么全面，二元坦荡荡道，校草嘛，自然要多多注意。
    她又加上，说江陆的性格是真的淡定，连说话都是慢条斯理的，只有两次例外，一次是……
    说这话的时候，二元看着陈晓瑜迟疑了下。晓瑜知道她指的是初二那会江陆把吴涤的手机从三楼扔了下去。
    还有一次呢？晓瑜等她往下说，她却憨笑着说搞错了，就只见过一次。听众们继而失望地散去。
    陈晓瑜不禁将目光投向江陆，他正跟尹晨聊着游戏，手里不甘寂寞地转动着一只魔方。
    魔方的图案迅速变换着，却总是迅速回归六个面色彩的一致。
    江陆以前就喜欢这些东西，那时候他总跟在陈晓瑜左右，就像一个不停梦游的专心致志的小跟班。他的桌上永远放着锉刀或者美工笔之类的东西。有一年他发明了一种棋盘游戏，在班里流行了好一阵子。他把棋盘刻在了自己的桌子上，后来被吕老师连人带桌子一起扔出了教室。
    在初二吴涤到来之前，全班只有他的学生考评分接近零点。他却依旧乐在其中，每天都是不慌不忙的，更惹得老师们生气。
    吴涤的手机光荣牺牲以后，吕老师判江陆赔了吴涤两千块。陈晓瑜想把钱还他，却没有成功。江陆说那是他自己想扔的，也是吴涤自找的，跟晓瑜没有关系，这让她一直心怀歉疚。最近这种感觉又被放大了，起因是一次和林珊的聊天。
    陈晓瑜说，那事情过后班里就有流言，说吴涤要找机会报复江陆。张悦榕说吴涤认识好多社会上的不良少年，一群人总在网吧周围厮混。还好，最后没出什么事。
    林珊默默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其实可能发生了些事的。
    晓瑜猛地侧过头。
    林珊又有些犹豫不决了，“其实我也没看见。大约是初二的期末，快放寒假了。我记得那天是星期五，我正要回家，路过学校旁边的公园，二元忽然从里面跑出来，很害怕的样子。”
    校旁的公园大树参天，近河岸边是一片密林，平时都少有人去，更不用说天色暗沉的傍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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