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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尉凌不会让她这么紧张,但这指的是他们二人独处的时候。面对人多的场合她也还是维持原样。
“两个星期以后的运动会……”倪老师终于说话了,“还有一千五百米长跑项目没有报满。我知道大家很学习很幸苦,但这是学校的要求。有人要参加吗?不用在乎名次,就当是平时的慢跑了。”倪老师用商量的口气说。
“我来。”江陆举手。
倪老师犹豫了下。“江陆,你的项目太多,身体会不会吃不消?还是换其他同学吧。”
尖子班一向运动好手寥寥,这届也不例外。全靠江陆,许扬,吕夏等少数几个身高腿长的撑着,成绩才勉强过得去。而长跑这样的硬项目,前几名总被体育特长班包揽,其他人都是去凑个数罢了。
“不,倪老师,我想参加。请让我参加。”
江陆坚持道,态度似乎有些生硬,惹得同学们纷纷侧目。
“那好吧。”倪老师带头鼓起掌,“还有其他人吗?”
短暂的安静后,面色苍白如雪的尹晨举起了手。
林珊不禁向陈晓瑜睁大了眼睛。“有没有搞错,”她悄声说,“他上次跑个400米都因为贫血晕倒了,这简直是自杀行为。”
倪老师显然也没想到。“尹晨,你妈妈好像说你不可长时间剧烈运动?”
“没事的倪老师,既然是凑数,我走完也是可以的嘛。”
倪老师笑了。“尹晨勇气可嘉,让我们大家一同为他鼓掌!”
放学后。一簇簇的学生群,空旷的操场,和柔软鲜艳的塑胶跑道。陈晓瑜将尉凌的外套叠放腿边,看各班篮球队在不远处为即将到来的运动会加紧训练。
路过的学生,认识不认识的,他们向她招手,称呼她为‘凌嫂’。大约是同样一批人,之前一直叫她‘鱼头’。相比之下她更习惯第二个。
所以她以一种漠然的近乎冷漠的态度回应所有的热情。
尹晨也这样叫她,可是她却不十分讨厌。那件银白色的篮球服穿在尹晨身上总显宽阔。在他身后,其他的篮球队员慢悠悠地往回走。
尹晨天生贫血,嘴唇永远泛着白,他总爱换好球服跟大家一起呆在球场上,却很少有机会摸到球。其他人也不敢让他上场,怕他体力不支直接晕菜。但还是有众多女生带着没有恶意的期待希望他打一会儿球,既是一道风景,晕倒了还可以冲上去扶,实在是一举两得。
“凌嫂。”尹晨来到晓瑜面前,双脚定住,身体前倾,故意对她点了点头。一旁的江陆皱了皱眉,喊了声“鱼头”就跨大步跟着吕夏他们奔上了楼,把尹晨独自落在了后面,尹晨惨白的面孔依旧挂着和煦的笑意。
“他还叫你鱼头?”
“可能是叫习惯了。”
“真是个固执的人。”他摇摇头。
尹晨是令人感觉很舒服的男孩子,就像是茂林里流过岩石上的清泉。他是少数陈晓瑜无法报之以冷面的人,也是当年导致张悦榕离校的直接原因。那一次张悦榕自作主张在尹晨家的留宿,令容忍她许久的家人失去了耐心,直接把她的学退了,送回家乡那座海岛上去帮忙家中生意才算安心。
可尉凌十分厌恶尹晨,可以说是深恶痛绝。就像学校里许许多多的其他人那样。
二元曾给晓瑜解释过个中缘由。她手往操场上一指,说你看到了什么?
晓瑜说,尹晨啊。
还有呢?
还有他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美女啊哈哈!
尹晨的美好容貌与真诚耐心,足以让绝大多数女性动物趋之若鹜了。
在送陈晓瑜回家的路上,尉凌称呼尹晨为金毛犬,娘娘腔和板凳队员。晓瑜没有说话,尉凌的咒骂态度并不让她反感,反而有些欣赏与喜欢。只是她明白这样的意见是没有什么对与错可争的,便适时保留了自己的矜持。
尉凌好像对此很满意似的,俯身贴向陈晓瑜的额头。这时她看见江陆骑车而过的背影,他在前方转了弯,与陈晓瑜要走的方向是一样的。
晓瑜心中奇怪,江陆的家明明在另一边啊。第二天,她又在放学路上遇见江陆。
他该不会是搬家了吧。
她的猜想很快得到了证实。
一个安宁的黄昏,晓瑜抱着书来到家对面的社区图书馆。旁边的活动室传出清脆的乒乓球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图书馆内却空无一人。昏昏欲睡的管理员正眯眼玩着纸牌游戏。
没人管她。晓瑜径自走入放置着书架的玻璃围墙。里面的安静让她感觉危险又安全。
安全来自于她知道自己不会被打扰,而危险在于这份安宁很可能是短暂的,任何一个陌生人都有资格闯入这里,令她身心遭难。
晓瑜定了定神,眼光开始在书架上搜索。最近为了放松精神,她只看一些情节为重的小说。
这个小小的图书馆,说是澜州图书馆的附属——这也是这小区房产售卖之初的噱头之一,但实际上只是个微缩的微缩版本。
没几天她就对里面书籍的排列了如指掌了。
进门第一排是清一色的白色封面的武侠小说。
第二排是带着糖纸气息的儿童文学和漫画……
晓瑜信步往前走,从第五排开始就没有开灯,她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啊呀!”她情不自禁轻轻叫了一声。在书架的拐角,她踩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那一团黑影向前探身,进入了落日的余辉里。晓瑜定睛,面前的江陆正充满歉疚地望着她。
他有一双有神的黑眼睛,干净的像一尘不染的湖水。
他迅速从地上站起,没留神头发还在晓瑜的下巴上滑了一下。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我竟睡着了……没吓到你吧。”江陆拉了拉衬衫前襟,将它弄平整。
“没有,没有。”陈晓瑜竟然笑了,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只是这笑容是僵硬的,是被动的,是为了她的逃跑作铺垫的。
“我刚刚搬来,附近还不太熟悉。你知不知道哪里有……”
“楼下就是小区管理处,”晓瑜的呼吸声瞬间变得深重,“你问他们吧。我,我赶时间。”
在编造了一节并不存在的家教课以后,她疾步走出图书馆的大门。
在夹带着白天热气的晚风里,晓瑜的心跳渐渐平复。
她甚至连一本书也没借就回去了,这让她无比丧气,甚至憎恶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活中最基本的事项也与她如同隔山隔水。
晚上陈志回来的时候,她的心情依旧像光秃秃的夜幕一样灰暗。而母亲的心情也比她好不了多少,她最讨厌满怀酒气的男子了,前段时间刚与陈志因此大吵一架。从今天的情形看,这争吵恐怕是隔靴搔痒了。
母亲说到做到,把陈志扶到床上就不再管他。咳嗽声和粗重的叹息此起彼伏,晓瑜静静听着,终是打开了房门。
主卧的门正大开着,陈志斜躺在床上,准确地说,是大半个身子斜着,双脚挂在床沿上。他的衬衫和外套还裹在身上,只是领口的部分被揉得皱皱巴巴的。西裤的腰带解了一半,半明半暗里看去像条蛰伏的蛇。
“哎,哎。”他叹息着,头忽左忽右地慢慢摆动。猛然间,他挣扎着伏向床沿。晓瑜心领神会,急急进洗手间为他取了盆来。
一阵阵翻腾,倾泻。
晓瑜第二次将洗干净的盆放在地下。
现在的陈志显得虚弱极了。他清了清嗓子,将身体弯弯蜷起,满意地闭上眼睛。忽又睁开了。
他眯着眼,客厅里白炽灯的亮光在他睫毛上跳动。
“晓晓。”他嘟囔了一声。
声音不大,却很清楚。这是晓瑜学前的乳名,已经许久没人叫过了。
“晓晓,考试没?”陈志又问。
“考了。”
“考了第几?”
晓瑜没出声,他便又问了一遍。
“年级…第十。”陈晓瑜轻声说,目光看向别处。他们这样僵持了五秒左右,陈志没有再咳嗽,嗓子里的异物似乎也消失了。
她在等着,等待一些尖酸的话语从那沙哑的喉咙中喷涌出来。
还是没有。
在移步回房之前,她瞥了一眼床上的人,却不由停住了脚步。
陈志在微笑。
他闭着眼睛,嘴巴近乎滑稽地弯成一个大大的弧度。他看《东成西就》的时候会这样笑,跟同事谈天的时候也会,甚至对同事的孩子也有如此和气,除了对陈晓瑜。
他似乎有着这样的恐惧,即一点点和颜悦色就会幻化为疾风,在晓瑜的心灵海洋里掀起不可一世的滔天巨浪,令她的小舟偏离航道。
可是现在,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显得很和蔼。
“考得真好,比你老子我强多了。”他嘿嘿地笑了声,随后像孩子一样砸着嘴睡着了。
那天晚上,陈晓瑜对自己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常常如此这般宽慰自己,却未料想某一日这安慰会来源于陈志。
她的母亲时常感慨,如果晓瑜的性格如林珊一般烂漫天真,性喜欢笑就好了,那么她跟陈志的矛盾就将减半。
晓瑜不服道,那林珊的父母还说想要一个她这样的女儿。人对自己拥有的总有成见。
母亲争不过她便回厨房做饭,晓瑜自己倒是滞在原地恼怒了半天。
得知那个消息的时候,晓瑜正在台灯下准备运动会的动员稿。
外面大门砰一声地打开又关上,陈志的大步流星与母亲的小心翼翼最后会聚在房间门口。
“怎么了?”晓瑜有些惊诧,陈志的笑让她想起那日醉酒的模样。
“你妈怀孕了。”陈志咧开嘴,拢了拢母亲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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