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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心气高,心里那股热情劲一冲出来,真是藏也藏不住。陈芸碍着脸面,总不好表现得偏心太过,只能半推半就接受沈雪茹的亲近。沈雪茹见状,心里大喜过望,更加乐开怀同陈芸交谈。
沈复闷闷不乐发着呆,忽听见后面有人窃窃私语,一转头看见俩人谈得火热,心里更加难受,索性转过头去与小克昌说话,可小克昌年纪太小,还不太明白他的复杂心思,只是见大哥哥有些不开心,才刻意拿有趣的事情来说,以期大哥哥能开怀。
另一边,陈芸心里藏着一段心事,本也没什么心思与雪茹交谈,估计雪茹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两人谈不到十句话,立马陷入一阵沉默当中。旁边没了雪茹的干扰,陈芸明显轻松不少,一面盯着沈复不算精致的侧脸,一面心不在焉的摇着蒲扇,耳边时不时飘过两表兄弟的对话。
“复哥儿,你能睁大眼睛对着正午的太阳吗?”小克昌扭过白嫩光洁的脸颊,期待似的望向沈复。
沈复一脸迷惑,问:“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小克昌奶声奶气道:“晌午我与阿奇一块玩,阿奇看见太阳跟火炉子一样炙热,许是玩性突发,他从屋子里跑了出去,尔后直视日头,足足看了半刻儿功夫,最后还吵着嚷着让我也试试,可我跑出去才发现,那日头比我心里想的还毒辣,即便站在屋檐下,也很难直视它!”
沈复对于小克昌的话毫无兴致,只是漫不经心盯着小家伙看了一眼后,目光再瞥过神情呆滞的陈芸时,发觉陈芸很心不在焉,一手摇着小蒲扇,一手捏着腰间的驱蚊香囊,仿佛是在认真思考什么东西,这才提起十二分兴致道:“我不光能张目对日,还能明察秋毫哪!”
“明察秋毫?”小克昌听见了新词汇,满眼困惑地盯着大表哥,童声童气问:“明察秋毫不是青天大老爷审案时爱说的话吗,怎么复哥儿也说这话?”
“这你就不懂了吧!”沈复傲视表弟,洋洋得意道:“明察秋毫原有好几种意思呢,一种是你心里想的那样,专指青天大老爷审案公允、断讼公正、不冤枉良民、不放纵罪徒,另一种是指人能看见鸟雀在秋天换的毛发,是形容人视力好的意思!”
小克昌只有五岁,年初才被严氏送进学堂,而今才读了《三字经》《声律启蒙》,能够略识一些字罢了。小小年纪的他对于许多名词还一知半解,好在沈复的解释通俗易懂,小克昌听过之后立马明白,于是带着一脸惊奇,问:“表哥连鸟雀身上刚长出来的毛发也能瞧见?”
沈复见小克昌打破砂锅问到底,心里隐隐有些不大愿意继续这话题,可一转眼,瞧见陈芸与雪茹俩人早停了对话,此刻全目不转睛盯着自己,陡然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股热情,让他想要炫弄炫弄自己这几年喝的墨水。
陈芸坐在床沿,眼见俩表兄弟故意避开她说悄悄话,感到莫明其妙,不知不觉放慢了手中的动作。
雪茹原已经有些气恼,又见陈芸漫不经心为她打扇,不由一急道:“芸姐姐,你好歹使些力气,这天热得蒸人,我浑身上下不停地出汗!”陈芸给她说得没办法,只能站起来移了移身子,可雪茹依旧不满意,干脆拉她坐在沈复后面,挡住窃窃私语的那两人。
“唉,你曾经观察过小动物打架吗?”沈复满脸光彩看向小克昌,却见小克昌拼命摇了摇头,“没观察过呀,那也没关系!我告诉你呀,去年大伯淘了两只蛐蛐,我去他家里玩时,见那两只蛐蛐在盛盂里斗得很凶猛,当时心里很喜欢,索性要到手逗弄着玩,后来回到家里,我将那两只虫放到草丛边捉弄,可还没挑弄一会儿,也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巨响,那两只蛐蛐受惊而逃,随后又是几声巨响,接着一只丑陋的癞蛤蟆踩着草丛出来,它将舌头一吐,那两只蛐蛐立马滚入它肚里!”
小克昌心地纯良,听了两只蛐蛐实谓不幸的遭遇,颇为惋惜:“那两只蛐蛐死了?”
“是呀,被那只可恶的癞蛤蟆吞入腹中!”沈复恨恨说着,忽然又一本正经道:“我心里也气不过,随手举起旁边闲置了许久的箩筐,一把将那只癞蛤蟆逮住,尔后拿丝线一圈一圈缠住它,将它绑在廊下的础石上,又折了一条细嫩的柳枝,使劲抽打这个可恶的东西,不过娘总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不忍杀害它,只好将它赶到后院的池塘里!”
小克昌听得津津有味,常常眨着那对亮晶晶的眼珠看向沈复,沈复给他瞧得甚是得意,停顿一会儿又继续道:“我呀,小时候懵懵懂懂干了好多傻事呢,就是前几年,还经常蹲在土墙凹凸处、花台草丛前,假想丛草为林虫蚁为兽,以土砾凸者为丘,凹者为壑,观察昆虫鼓翅、蚂蚁搬家!”
小克昌越听越有意思,忍不住插嘴道:“我也喜欢干这个,午后还特意去逮了一只知了玩,只可惜那东西太经不起折腾,我才拿小木棍捅了几下,它就没了气息!”
沈复原本想借机刺激陈芸一下,哪想到自己与小克昌聊着聊着,竟然聊出了相同的体悟出来,于是那一张小嘴吧啦吧啦个不停,同小克昌分享起自己的童趣心得。
陈芸坐在后面,默默看着表兄弟俩畅谈,眼里心里满是高兴,连手里的蒲扇也不知不觉倒了方向,而扇子方向一倒,原来刮向雪茹身上的风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雪茹粉面含怒,耳边只听见有规律的扇子呼风声,却丝毫感受不到凉意,霍然间转头一看,却见陈芸手持蒲扇一个劲往沈复身上扇风,不由气冲头顶,道:“芸姐姐,您又偏心!”
陈芸听见声音,猛将双眸一抬,目见雪茹粉面含嗔,杏眼圆睁瞪向自己,不由也觉得有几分心虚,赶忙装作低声下气来宽慰雪茹,可雪茹天生高傲,哪里能忍受别人轻视她,当下恨恨地咬了咬牙,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翻身下了床,趿拉着绣鞋朝堂屋走去。
陈芸急得六神无主,呆呆坐在原地思索,刹那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搁心里犯愁的时候,沈复却将半截身子凑了过来,道:“你别理她,她使性子使惯了,你越迁就她,她反而得意起来!”
陈芸听完,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道:“你们俩兄妹平时闹惯了,自然是无所谓,可我头一次得罪了她,哪里能留下隔夜仇呢,依我看呢,还是现在赶去赔罪道歉,免得明天起了嫌隙!”
陈芸徐徐说着,正准备抽身离开,沈复却一把拉住她,还拿同情的眼神看着慌张失措的她,道:“你走可以,倒是把手里蒲扇留下呀,外头还挺热的,若离了这个,只怕蚊虫能叮死我与克昌!”
陈芸看他这时候还惦记这个,莫名有一种想要不给蒲扇的冲动,可一瞥眼,瞧见亲弟弟也眼巴巴瞅着自己手里的蒲扇,终究心里一软,抻手将小蒲扇递给了沈复,然后草草收拾了衣裙进屋。
这边,陈芸前脚刚进偏屋,沈雪茹听得动静,立马朝门口望一望,可小丫头性格倔强,只是匆匆望了一眼,马上又怏怏不乐别过脸去,仿佛一辈子不愿搭理人一般。
陈芸心知理亏,只能收拾了杂乱的心绪,再蹑手蹑脚凑近雪茹一些,佯装满脸愧恨道:“好妹妹,是我理亏,做得不对,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计较!”
沈雪茹气愤不减,赌气似往床里面挪挪身子,然后满脸生气道:“既然你和哥哥定下亲事,那你俩早晚一条心,我一个三尺外的外人,有什么理由去生你的气?”
“你嘴上说不生气,可脸上很不好看呢,又是青、又是红,一片接着一片变化,怎么看,怎么像是生气的模样!”陈芸悄悄凑近一些,又拿手搭到沈雪茹肩上,“好妹妹,连你也说了,我与你哥哥定了亲,既如此,那咱们早晚还不是一家人,一家人,何必锱铢必较呢?”
沈雪茹心中委屈,转了转滴溜溜的眼珠,道:“其实也不是生你的气,只是哥哥太自私,太不懂照顾我啦,每回来外祖母这边,他总爱堵得我没话说,让我下不来台!”
陈芸听出不是自己的缘故,连忙赔笑道:“你哥哥什么样,你还不知道?非要和他争高低,咱们谁也占不到便宜!”
“那倒也是!”沈雪茹莞尔一笑,心里积攒已久的不满也遽然打散,终于肯转过脸来,“好姐姐,其实我心里明白,您对我的情谊一点也不比对哥哥少。前两日,听娘说您是我未来嫂子的那一刻,雪茹心里是实打实高兴,可为你高兴之余,又不免担心你将来的处境!”
“担心我的处境?”陈芸定定看着沈雪茹,眼睛里有疑惑的光芒闪耀。
沈雪茹郑重地点了一下头,道:“好姐姐,你长在乡野,心思简单,不知道外面的豪门大户里有多少规矩,多少算计,妹妹只是为你担心,担心你将来嫁入沈府,光那些俗套不堪的规矩,就能折磨死你!”
“不怕,将来总有你哥哥在前面挡着!”陈芸满脸幸福地说着,忽然又道:“再说了,我身边不还有你吗?咱们关系这般亲密,你还能眼睁睁看着我收别人欺负不管?”
“我自然会帮你,可有些时候、有些事情,远远超出我的能力范围,到时即便我有心,也无力呀!”
耳闻沈雪茹半大的人说出这番话,陈芸既感动又担忧,感动于沈雪茹为她考虑,担忧于一个不足十岁的女孩都能感受到深宅大院的尔虞我诈,那将来自己嫁进去,还不知要如何遭罪?
心里百转千回想着将来的事,耳边却突然飘来沈复的呼唤,陈芸入神思考,起初还没听见,可沈雪茹最是耳尖,当即拿手推了推陈芸,陈芸回过神来,听见外头一声连着一声,不由羞得满面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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