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巡间焚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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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已大亮，方兰生进屋的时候就看见已经清醒的欧阳少恭斜倚在床头，正拿着前几日自己送给他的志怪小说。百里屠苏正趴在欧阳床上，方兰生想出声叫他，却被欧阳眼神止住。方兰生瘪了瘪嘴，端着汤药，放轻脚步进来。不等他走近，百里已然睁眼。
    “哟嗬，好一个百里少侠，照顾病人，自己却睡着了。”
    “……”
    “小兰，不可无礼。”欧阳说完也不看方兰生，又继续向着百里道“少侠莫怪，这位是在下总角之交，方兰生。自小就被家里惯着，难免有些骄纵。”
    “无妨。”百里依旧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
    “说来也是在下与少侠有缘，分别不过几日便又见着了。”欧阳说起这话，神色间都透出些欣喜愉悦。一旁的方兰生见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更是看百里不顺眼。
    “少恭你对他可比对着我这个总角之交热切多了！”
    “呵呵，小兰这是吃醋了？”
    “哼，喜新厌旧！”
    “哦？那你说说我怎么喜新厌旧了？”
    “……哼！”方兰生想着欧阳少恭与百里屠苏相识之时，他并不在场，此时的欧阳明显对百里极有好感，就仿佛是他抢走了自己好友，非拧着性子闹些别扭。
    “你们不是关系好得很吗？喏，交给你啦！本少爷要去温书了，恕不奉陪。！”
    “……”百里接过木案，心想这是要我喂先生用药？想到此处，百里万年不变的脸上露出了微妙的表情。欧阳见他一时怔愣，不知怎的觉得有些好笑，便真的笑出声来，引得百里转目注视。
    “少侠放着吧！在下稍后便用。”
    “先生还是趁热，凉了，药性不足。”
    “……好。”欧阳见他一脸认真，端了药碗，微不可查地皱眉，随后迅速用完。百里见他喝完，便倒了热茶与他。
    “……少侠心细。”
    “先生方才皱眉了。”
    “在下也是常人，自然不会喜欢这药中苦味。”欧阳知他话中之意，也不遮掩。
    “先生感觉如何？”百里始终有些在意常大夫所说，便又多问一句。
    “在下自幼时起，身体就有些孱弱，不过这些年自己也调理过，无甚大碍。倒是耽误少侠，过几日便是元宵，这几日琴川的灯会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今晚便与在下一道出去看看如何？”
    “先生不宜受寒。”
    “无妨，到时在下穿得厚些便是。这琴川灯会，在下也是许久不曾见到了。便当是少侠陪在下任性这一回，可好？”
    “……好。”百里瞧着眼前这人垂着眼温温柔柔地笑着，分外好看。让人不忍拂他心意，半晌也只得一个“好”字。
    而方才说是要温书的方兰生，在房里待了没多少时辰便又耐不住性子，想偷溜出府，可方家二姐因着他害欧阳少恭落水这事给他下了死令。方府前门后门都有人守着。方兰生从自己房里到侧院围墙这短短百步路程就撞见好几个侍女。此时他正贴着围墙缓气。
    “我的乖乖，吓死我了！还好本少爷聪明给糊弄过去了。这下可没人逮着我了。”方兰生使出他那蹩脚的轻功，飞上墙檐，正准备帅气的落地，谁知被一团金色毛球撞了一下，十分不雅地掉在地上，那团毛球停下来回头看他，小脑袋一颤一颤的还不停的发出嗤嗤的声音，方兰生抬头一看，竟是只金毛狐狸。
    “嘿哟！你还敢笑我，本少爷今天非扒了你的皮做帔不可！”方兰生揉着自己的屁股站起身，目露凶光。
    小狐狸被他吓到赶紧窜逃。
    “站住！”方兰生提步就追。
    小狐狸直直地就窜进闹市里去，方兰生一路跟在后面，撞翻不知多少东西。身后是小贩们气急的叫骂声，方兰生连声大呼“让让！”可最后还是叫那狐狸跑没影了。方兰生累极，就势趴倒在街边茶摊上休息。
    “客官喝点儿什么？”
    “随便吧。累死少爷我了。死狐狸，可别再让我遇见！”
    “好嘞！”茶小二也不理会这神神叨叨的客人，直进店里拿出最贵的茶，他可是知道这方二少爷家有得是银子。
    瘫在桌上的方兰生却突然坐直身子，一位身着橙黄短衣，花褶灯笼长裤盘着双丫髻的娇俏少女落入他眼中，那少女发间，腕上坠着的铃铛发出的清脆响声便这样砸在方兰生心上。此时方兰生才知道，这世上真的有那话本中所谓的一见钟情。眼见着快要失去那少女身影，方兰生也顾不得喝茶了，急急追了上去。可最终仍是丢了少女踪迹。
    “好不容易遇到我所中意的女子，娇小可人，温柔贤淑，怎么就没追上呢？啊啊啊啊啊，老天啊啊啊！”方兰生遗憾抱头大呼，惊得一众街坊直以为方少爷得了疯症。纷纷避着他走。
    “都怪那狐狸，害得本少爷如此倒霉！也不知那是哪一家的小姐，长得可真好看！”方兰生花痴了一阵，忽而又想到方才没能追上，也不知那小姐姓甚名谁，瞬间耷拉下脑袋，口中喃喃有词的往方府而去。
    方兰生一路恍恍惚惚地回到方府。
    “方、兰、生！你这泼猴儿，又偷溜出去！少恭落水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如今只是让你在房里温书，你便坐不住了？”方兰生一进门就被自家二姐揪住耳朵一通训斥。
    “哎哎，疼疼疼啊，二姐，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我肯定好好学。”
    “你哪次不是跟我保证会好好学，结果呢？三天两头的跑出去给我惹祸。你今天撞了人家的摊子，人都跑家里来告状了，方兰生，你让我省省心行吗？”
    “二姐……”
    “你年纪也不小了，我看不如给你说门亲事，也好让你定定性。”
    “二姐，你不能这么对我！你自己都还没嫁呢！”
    “方兰生，你长胆子了！敢这么跟我说话！”
    “不管怎样，我自己的婚事我自己定，不然我就绝食！上吊！撞墙！哼哼。”
    “好啊你，绝食？上吊？来人啊！给我把少爷带回房里去，没我的命令，不许给他开门，凡能自伤的器物一并收走！”
    “是！小姐。”
    “啊啊，二姐，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我可是你唯一的亲弟弟！”护院们反剪着方兰生双手压回了房里，将之往里一推，也不顾方兰生的叫喊直接将房门锁上，便一左一右的候在一旁。
    方府总算恢复了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