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锦年

21.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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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庞家的情况,江宜朝是有所耳闻的,也知道表妹的婚事将是江氏的心病。门第高低倒是其次,人品好不好才是首要的,江宜朝隐隐觉得自己将是脱颖而出的人选。
    论起对表妹好,没人比得过他!
    他也喜欢表妹,可表妹喜不喜欢他呢?若说之前又八成的把握,现在就剩不到三成了。之前表妹温柔腼腆,这次来介休,性情变了很多,还是一样的安静,却比从前聪慧了,看着他时,那双杏眼就像能把他从里到外看透,也喜欢管着他,不过江宜朝不觉得厌烦,反而觉得表妹是全心全意为自己考虑。表妹还是个孩子呢,能为自己想这么多,太难得了。
    可江宜朝并不知该和她说什么,生怕话题浅显了,被表妹瞧不起。
    想来想去,偏想起表妹给家里小厮改名的事上去了。江宜朝赶紧摇摇头,可不能提起这个人,平白坏了气氛。
    陆晼也懒懒的,江宜朝有话她就接几句,无话她也懒得起话头,路上歇了两次,饮茶更衣,日上中天时,来到了江家在城外的田庄。
    途中停留了两回,饮茶更衣,日上中天时,来到了江家在城外的田庄。
    陆晼带着帷帽,看不太清四周景色,只能望见山坳里大片大片的绿。耳边是江宜朝叽叽喳喳地赞叹,说城外的原野令人见之忘俗,心旷神怡,住在这里比久坐在桌前看账本舒服多了。
    山风徐来,掺杂着草木的清香,陆晼也觉得心情舒缓。
    可她心里装着疑惑:“从早晨起来就没见到舅舅。”
    江宜朝笑道:“一会儿就见到了,咱们这就去正堂给爹请安。”
    兄妹俩相携来到田庄的正房,那是一座三开间的崭新瓦房,房里伺候茶水的老丈正是此地的庄头冯昊。
    江宜朝问他:“冯庄头,我爹来过吗?”
    冯庄头有些惊讶地看着江宜朝,道:“七爷有事没来,派了个人帮他巡视庄子,和你们一道来的,少爷不知道吗?”
    江宜朝和陆晼面面相觑,江宜朝道:“我爹没说啊……派谁来了?”
    有说话声传来,是冯庄头的儿子拿着田庄上的勾当录,领着一个少年自中庭进屋,听口风是刚从田垄间回来。
    “西边的就是为四老爷寿宴预备下的家畜,头天宰杀了,连夜送去……”
    冯庄头眼前一亮,招呼儿子:“快来给少爷见礼。少爷,那就是七爷派来的人,陆英陆管事。”
    盛怀琬笑容和煦走了进来,还朝江宜朝和陆晼拱手行礼。
    ···
    江宜朝呆住了,这个人为什么又出现了?
    他又想起自己说过“爹坐在前面的马车里”,那岂不是管这个人叫爹了!
    “呵。”他冷笑,对冯庄头道,“你叫他管事?一个伙计罢了,他也配?”
    冯庄头也知道这么年轻不可能是管事,不过是尊称,被江宜朝这么一闹就有些下不来台。
    陆晼定定看着依旧一身皂衣的盛怀琬,原来他把改名的事当真了,真的让别人叫他陆英。
    陆晼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滋味。她往常也给手下的丫鬟起名,甚至院里的花草,房里的小猫小狗都人手一个陆晼亲赐的名字,她也只当一种游戏。用了她的名字,就被标记成了她的东西。
    盛怀琬真用了她的名字,岂不是也成了她的东西?陆晼脸上火辣辣的。
    江宜朝却打定了主意,要彻底驳了盛怀琬的面子,免得他在冯庄头这些人面前装的人五人六。伙计永远是伙计,别想着一步步往上爬,甚至肖想做他表妹的赘婿!
    “你说是我爹让你来的,有什么证据?”
    “我爹让你来做什么?”
    “你又能做什么,区区一个小伙计,也不称称自己的斤两!”
    盛怀琬笑着,包容地看着江宜朝。
    陆晼也被江宜朝一迭声的酸话唤醒了,对盛怀琬道:“陆……英,咱们借一步说话。”
    江宜朝像座石雕般呆立了良久,盛怀琬拱手告辞,随陆晼进了内室之后,他才如梦初醒,看着冯庄头父子。
    冯庄头的儿子是个愣头愣脑的庄稼汉子,谨慎地提醒:“少爷,真是七爷让陆管事来的,有亲笔信,陆管事也检查过了为四老爷寿宴预备的菜蔬禽畜。您逞一时之快欺负了陆管事,他回去向七爷告状,您可就吃不消了!”
    江宜朝的上下牙已经开始打架。
    所以表妹是去帮自己恐吓小伙计,免得小伙计告黑状的?
    ···
    陆晼摘掉帷帽,深吸一口气,不加掩饰地直视盛怀琬。
    “江家到底出了什么事?”陆晼问。她还记得昨晚听到江宇的话,什么十二年前的事,什么薛庄头,结果今天江宇就没有露面。
    一定是江家有事发生。
    盛怀琬看着陆晼,思考怎样才能清晰地解释给她听,又方便她理解。
    盛怀琬并不相信那种什么也不告诉你,让你一无所知的“保护”。盛庸就曾这样保护过他,效果显然是极差的。让四姑娘明白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她才不至于在千钧一发之际手足无措。
    “江家在十二年前做过一些错事,是一些可致人死罪的错事。”盛怀琬不疾不徐地开口。
    陆晼一边听一边点头,这都是她知道的,静待下文。
    盛怀琬道:“我怀疑有人准备追究当年的事,借此要挟江家,讨要些好处。有人察觉到了,却因为种种原因不便露面,所以拿了十二年前的账本,提醒舅爷死守当年的秘密。”
    陆晼频频点头,忽然觉得不对。
    江宇不是说薛庄头回来祸害江家了吗?怎么到了盛怀琬这里,又冒出一个善意提醒的人。
    她的表情没有逃过盛怀琬的双眼。
    盛怀琬笑道:“我不知姑娘从舅爷那里听说了什么,可拿到了账册,不交给官府,而是想方设法让它出现在舅爷面前,怎么会是想谋害江家?”
    “舅爷怕是心里有一道阴影,认定了是旧日的仇家所为,故而一叶障目了。”
    那道阴影想必就是薛庄头了。陆晼心知肚明。
    可如此一来,江家就时时暴露在被官府追查的危机之下,而远在京城支配官府的人是谭宵,故而盛怀琬不宜与官府扯上关系。幸而现在在田庄,天高皇帝远,就算江家遭了难,祸水一时也流不到田庄来。
    陆晼觉得自己可以做一个局,故意放盛怀琬逃走。或许盛怀琬特意来到田庄,也是存了逃走的念头。
    可陆晼舍不得江氏和江宇,太久没人对她这样好了。江宇已经开始依赖盛怀琬,且因着错误的认知,一直把精力耗费在薛庄头身上,而这个薛庄头根本不是事情的关键!
    方向都错了,这样下去,怎么可能追查到真正谋害江家的人!
    不能放盛怀琬走,要让他留下来。盛怀琬只要留在江家,为了自保,一定会想尽办法化解这场危机。
    陆晼紧咬牙关,她还有一张最有效的底牌,那就是她知道盛怀琬的身份。
    然而她不能贸贸然地说出来。一个月以来,盛怀琬对她温柔恭顺,可一旦涉及到他的身份,盛怀琬绝不会手软,他虽然只有一个人,解决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还是易如反掌的。陆晼很有自知之明。
    陆晼不想救不成江家,反倒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她稳了稳心神,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看样子,舅舅现在还不知道真正要害江家的人是谁吧?”
    盛怀琬笑道:“有一条捷径。既然有人善意地提醒舅爷,那么这个人一定知道意图谋害江家的人是谁。”
    陆晼点头表示赞同。
    盛怀琬继续道:“他知道有人要谋害江家,却不能直接指认,为什么?或许是因为私人的原因,他不希望那个人落网,用账册提醒舅爷的同时,也是在震慑那个人,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陆晼道:“所以,找到偷账册提醒舅舅的人,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盛怀琬笑道:“是啊,可我说了这么多,也等于白说。”
    是因为感到身为局外人的束手无策,所以干脆放手不管,决意逃走了吗?陆晼思索着,终究忍不住问了出来:“所以,你打算怎么办?江家要是出了事,我娘在庞家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三房也要受牵连……你虽然是五爷的伙计,但大盛昌归根到底是我爹的产业,我们三房不好了,你也一损俱损。”
    陆晼一边说,一边觉得自己的话很没有说服力。盛怀琬又不是真正的庞家伙计,他随时可以投奔宁王,就算没有了首辅公子的光环,他依然是王妃的亲弟弟!
    盛怀琬道:“四姑娘觉得我应该帮七爷找出那个人?”
    陆晼不加思索地道:“你都说他被旧日的仇家一叶障目了,就不该让他继续糊涂下去。”
    盛怀琬道:“应该让七爷糊涂一下,他不糊涂,我也没有彻查此事的机会。”
    陆晼愕然。
    他兜了一大圈子,竟是为了彻查此事,那么他来到田庄,莫非要找的人就在田庄?
    陆晼一面庆幸自己不必祭出盛怀琬的身份这张底牌,一面感到不解。
    盛怀琬对江家掏心掏肺的,是为了什么?若说保住江家是为了避免和官府的人打交道,那他大可直接逃走。他选择了留下,就证明他无处可去。
    庞五爷说过他会去大宁,难道是大宁发生了变故,去不成了吗?
    陆晼决定不再想下去,因为想了也是徒劳。戴起帷帽,临出门前回头问盛怀琬:“不能和表哥说,是吗?”
    盛怀琬道:“宜朝少爷知道了,会有任何助益吗?”
    想到江宜朝一惊一乍的样子,陆晼就放弃了。还是让盛怀琬去操心吧,就像她设想的那样,这个人为了自保,为了远离官府,什么事都做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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