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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桃连续在鹭州城内“玩”了三日,从时髦摩登的俱乐部,到幽静安逸的老茶馆,她基本上摸清了甄顾外出娱乐常去的地方,已经开始准备在适当的时机与甄顾开始频繁“偶遇”了。
两人之中,廖婉玗由于跟甄顾在廖家生活过许多年,对他的习惯和部分喜好稍有了解,所以,在两人的几次讨论之后,终于定下了竹桃的新身份,以及“习惯”和“喜好”。
这些习惯于喜好完全按照甄顾所喜欢的模样打造,竹桃不信甄顾不会注意她。
柔软的藏蓝色金丝绒布料被做成了改良过的小立领窄袖上衫,领口、袖口和下摆绣了湖蓝的茶花花枝,搭上一条与绣花相同颜色的下裙,竹桃往日的艳丽中,居然难得看出几分清秀来。
但配上她新作的发型,廖婉玗愈看愈觉得有些眼熟。
竹桃像是能看出她在想什么似得,皮鞋在地板上踩出声响,走到她身边来搂着她的肩膀去落地玻璃镜子前,“怎么,是不是瞧着我似曾相识?”
廖婉玗连连点头,却又说不好她究竟像自己认识的谁。
“我的衣裳和头发全是仿着你的气质做的,你看了可不是要觉得眼熟?”
“我?”廖婉玗听了这话又透过镜子仔细打量了一下竹桃,款式相似的衣裳她确实有,那烫了卷后又半束起来的发型她也确实梳了很久,可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她从未跟竹桃提起过甄顾对她的心思和做过的事情,若是这都能叫竹桃看出来,她往后面对竹桃别说是讲话,就是一个眼神动作怕是都要小心翼翼了。
好在竹桃是奉七爷爷的命令来帮她的,若是有朝一日她们之间做了对手,廖婉玗简直不敢想象自己还能有几成胜算。
“你今晚就要去俱乐部吗?”廖婉玗并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
“当然要去,我还约了新交的朋友呢!”竹桃放开揽着廖婉玗的手,凑近镜子对着眨了眨眼,“我这眉毛是不是太细了?”
廖婉玗瞧着挺好,连夸她好几句,竹桃这才算不再对着镜子挑剔妆容。
由于竹桃跟有意结交的两位新朋友约了要一起去番菜馆子吃意大利菜,廖婉玗则是昨日就定好今晚去一趟林家,于是收拾好后两人相隔了将近一刻钟,分别离开旅馆,各自会友。
林克己是昨日放课后回到家里正好接到廖婉玗的电话,他听说人已经回来了,本还准备安排人去接,可廖婉玗跟竹桃说好了暂时不会暴露住处,所以坚持着要自己来,只是与他约定了一个时间。
管家仍旧还是那个管家,对廖婉玗的态度不冷也不热,虽然明知道她熟门熟路,还是恭恭敬敬把人领进了书房。
“林先生,好久不见。”
林克己下课回来后一直在书房里等着廖婉玗来,这会乍见,总有种她长高了的感觉。
“什么时候回来的?”
廖婉玗想起自己回来并没有第一时间问候林克己,不免有些尴尬,她对着林克己歉意地笑了一下,“前几天就回来了,也没过来问候,实在是不好意思。”
林克己对她虽然也不是没有动过心思,但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个斯文人,既然姑娘并无此意,他也能很快放下。
现在,在他眼中,廖婉玗与林家澍并无什么区别,都是他的晚辈。
“反正我的日子也不会坏到那里去,你忙你的事情就好。”
廖婉玗今日上门也是有所求,但她总不好许久未见上来就直奔主题,于是想起确实太久没有见过林家澍,想着要去看看她。
“家澍呢?还在后面住着吗?”
林克己听她提起林家澍来,露出些许无奈表情,“人就在后面,只是你去了怕也见不到。”
“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
“倒也不是,只是……她现在睡得早,此刻怕是跟孩子已经睡了。”
孩子?廖婉玗在心里头消化了一下,确定林克己这句话中的孩子应当是说林家澍的孩子。
廖婉玗拿不准自己应当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毕竟说恭喜的话,她看着林克己的语气和神情,可不像觉得这是喜事。
再说,她太久没有见过林家澍,她不知道那个孩子是不是麦润玙的,想到他们两家之间乱七八糟的关系,廖婉玗决定还是不要多问了。
“既然睡了,那我改日早点来看她也是一样的,我在鹭州要多待些日子,见面机会多得是。”
“你在外面住的还习惯吗?要不要搬回来?”林克己说完这话又觉得自己有些多事了,补充道,“或者派两个人去照顾你也是可以的。”
廖婉玗先道了谢,然后才拒绝,“我有一位朋友,跟我一道从上海来,现在我们两个住在一起,倒也没什么不方便。”
林克己不知道廖婉玗这位朋友是男是女,又觉得打听别人隐私不好,也没有多问,“没什么不方便就好,有需要的时候记得跟我讲。虽然现在鹭州的日本人猖獗,但毕竟这还不是他们的天下。”
廖婉玗闻言抿着嘴笑了一下,“我今日来还真是有事想请林先生帮忙,也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林克己见她十分不好意思,叫她只管放心说,就算自己办不了,总还有许多相熟的朋友,再不济把他已经去世的爹的脸面抬出来,总也还是有人要念着旧情的。
于是,廖婉玗把自己此次回来的目的大概跟他说了一下,听完后林克己的神情也不免严肃起来。
“实不相瞒,这话我也曾听人传过。你父亲毕竟曾是一方首富,鹭州又人人都晓得廖家的家产最后都落到了外姓人手中,风言风语不可能没有。我甚至还叫人暗暗调查过这件事情,但半点证据都没有,我以为应当是个谣言,这才没有告诉你。”
他说完拿起书桌上的内线电话,廖婉玗也不知道他要打给谁,之间话筒都放到了耳朵边上,林克己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拨号。
“我本想把那两个负责调查的人叫来给你亲自问问,但已经这么久了,忽然提起来未免有些刻意,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他们当初查到的都告诉我了,我知道的一定回答你。至于不知道的,刻意在派人去查。”
“你不信任他们是吗?”
林克己点点头,“是。当初我并没有怀疑过,但若是这么久了,这事情都还在传,总归要有原因的。”
廖婉玗无声地点点头,之后思索了一下,问出第一个问题来,“这个事情,最初究竟是谁开始传的?”
“据说最初是从一个被甄顾赶出门司机口中传出来的。那人当时给甄顾开了小半年的车,仗着跟甄顾整日里同出同进熟悉些,背着他在外面骗人合伙做生意,用的名头是甄顾的,但其实那小子根本不会做买卖,收了合伙人的钱,转头就拿去赌。”
“这不是迟早要被发现?”廖婉玗实在不解。
“是,那些被他骗了的人起初不觉有异,但时间久了不论是什么买卖总要有个铺面或是货物,可每每追问起来,那人都用甄顾压他们,后来有人实在等不起了,真的找到甄顾公司去,事情才算大白。”
“后来他被赶出去了,传言也就是那时候出来的是吗?”
林克己颔首,“没错,可我后来叫他们找过这个人,说是人不见了,他讲过的话,自然也就无从对证。有人说他是为了报复甄顾才编的谎话,有人则觉得甄顾这样的白眼狼未必做不出囚禁的事情来。可我有句话得问问你,当日你究竟是不是见到令尊亡故的?”
廖婉玗这些日子已经一遍又一遍地回忆起当初的场景,可她越是想要记起当时的没一点细节来,就越是记得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真的不知道。当时父亲正在讲话,忽然……忽然就吐血了,我记得当时最先来检查父亲的是常住在家里的那位鲍医生,后来又有宾客里的大夫也赶过来检查。太乱了,一下子就乱起来了。父亲被抬回房间的时候到底是不是已经去了当时没人交代,之后是警察局的局长说要开始调查谋杀,大家才确定父亲已经没了。”
廖婉玗说完摇摇头,“我现在想起那场景来,除了父亲脸上和衣襟上的血,我真的想不起更多了。借着阿娘又被定为凶手,我忙着跑警局,忙着求人,根本也无暇他顾。”
林克己也知道让她回忆当天的场景会十分难过,但有些问题还是想要问个清楚的,“如果下毒的人不是你阿娘,那究竟是谁你有目标吗?”
廖婉玗从未跟外人提起过白秀珍和姜知荷二人做过的事情,但她现在可能需要林克己的帮助,既然他问起来,自己却还瞒着实在不好,“有是有,但都未曾验证。”
林克己表示理解,“你我二人关起门来说的事情当然都还是没有验证过的,不然何必还在这里讲。你安心说,这屋子里的话绝不会传出去。”
“我一直怀疑那杯茶并不是给父亲的,因为据我阿娘说,父亲喝的那杯茶是弟弟的,还是白秀珍也就是大娘贴身的人送的。所以,我想,她当初是想要毒死小跚。毕竟,父亲不止一次说过,我们这一代只有小跚一个男孩子,虽然身体不大好,但家业往后都是要给他的。”
林克己听完沉默了一会,“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那天动手的不止一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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