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无声之春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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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六二年下半年，春城市农业也获得丰收，工业企业生产也正在加快恢复当中。在这一背景下，过了春节后，春城市立即召开了一九九三年度全市三级干部会议。贾春童这时已正式调入市委宣传部工作，作为宣传口的工作人员也参加了这次会议，由于准备工作繁重，会前一段时间每天回家很晚，引起了李丽的猜忌和不满。/p
    中午，贾春童在市招待所过道遇到方静，她已于年前接替退休的宁中校长。贾春童热情的祝贺方静升任春城师范学校校长，方静表示了感谢之意。她顺便问了句，看你今天的气色不好，是不是这些天累的？贾春童露出一丝尴尬来，昨天他与李丽又大吵了一晚，此刻两眼布满血丝，他含糊地说可能是吧。/p
    两人正聊着，李丽突然出现，她冲了过来，杏目圆瞪，挑衅地看着方静。她是谁？李丽狐疑地问贾春童。方静长得端正，且气质优雅，加之生活很有规律，平时保养得好，看上去比实际年龄竟要小上十来岁。面对李丽的质问，贾春童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强压心头的怒火，向方静说了声对不起，告诉李丽这是方静，春城师范学校的校长。并也向方静介绍了自己的妻子李丽。小李同志，你好。方静热情地伸出手来。/p
    昨晚李丽无端与贾春童吵闹一宿，她自知也有些不对，可近半年来贾春童总是对她不冷不热，让人怀疑他外面是不是另有女人；今天本是来看望贾春童的，也想缓解两人的关系，可一进招待所便远远地看到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与自己丈夫有说有笑，顿时妒火中烧，她正在生气，并没有与方静握手。方静于是微笑着对贾春童说，你爱人真漂亮，那好，贾主任我们改日再聊。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p
    贾春童一把拽着李丽走出招待所。李丽先声夺人，她跟你究竟什么关系？你说能有什么关系？贾春童没好气地说，大庭广众之下，你知不知道自己很不礼貌？李丽噘起嘴，心虚道，那你为什么看见我就脸红？面对这无知的提问，贾春童不知如何作答。未待贾春童说，李丽又警告他，我一看她就长得像只勾人狐狸精，今后不许你与她接近。贾春童大声喝止，李丽，人家是大学校长，不是市井的女人。/p
    李丽也很生气，你吼什么吼，怎么那么心疼人家啊？没见过你为我向别人发这么大的火。贾春童说，简直不可理喻。他觉得再争执一句都是多余，甩手而去，叫李丽会议期间没事不要再来，自己没功夫陪。/p
    如果我看见你与她还有往来，我就到学校闹去。李丽远远地威胁道，她狠狠的跺着脚，懊恼不已。/p
    下午主会场散会后，方静走出会场，看见贾春童又特意转道过来。方静笑着说你老婆好厉害，贾春童有些惭愧，说方校长对不起。方静说没什么，看样子你老婆有些误会，她不太相信你。/p
    唉，方校长，不瞒你说，我们结合在一起就是个错误，怪我太冲动。贾春童没对方静隐瞒什么，见方静仍在微笑，憋了很久，还是问了句，唐娟怎样？方静说，她现在担任语文教研组组长，工作上很努力，《萌芽》杂志也办得很好，我看呀你还是别去打扰，让她一个人静静地生活吧。/p
    方静说完后连自己都感到奇怪，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贾春童这些，唐娟现在是一个人过，这不是明白的告诉他唐娟已离婚了吗？本来她想如果贾春童不知道的话就别说，但自己终究还是说了出来。而且，方静自觉说出来后竟有一丝舒坦与痛快的感觉。她暗暗诧异，扪心自问，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晓宁的意思吗？/p
    承晓宁是她的恋人。他们之间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两人怀着共同理想，一起求学，一起走上教育救国之路。在成长的道路上他们心心相印，当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承晓宁方才告诉她自己是大资本家承之信的儿子，这让她一度犹豫过，但爱让她忘了一切，毅然一起牵手。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当承晓宁告诉父亲自己要娶方静时，承之信大发雷霆，坚决反对。/p
    原来，承之信早已允诺了与国民政府商务部李朝明副部长的婚约，他逼迫承晓宁必须与方静一刀两断，娶李部长的女儿李婷为妻。承之信厉声说，放着这么好的一桩婚事不要，偏要讲什么爱情，你叫我怎样去向李部长解释。在母亲的一再央求下，承晓宁别无选择。/p
    心爱的人婚礼当天，方静第一次喝了酒，酩酊大醉。但两人都割舍不下这段感情，仍暗地里保持往来，直到解放前承家举家迁往台湾。/p
    方静忘不了离别时承晓宁对她的微笑，没成想那一次竟是生离死别。出海不久他跳了海，没有留下遗书和只言片语，他以为这一生已再无可能与方静相见了，绝望之下万念俱灰，以死来表达对方静的爱。/p
    方静知道后痛不欲生，便守着这段回忆，从此拒绝任何感情介入。她从唐娟身上看到了昔日的自己，也从贾春童身上看到了承晓宁的影子。虽然自己也曾理智地劝过唐娟，但潜意识里却格外盼望两人走到一起，不再踏入自己的旧路，不再留下遗憾，愿有情人终成眷属。/p
    什么，唐娟不是跟胡江龙和好了吗？贾春童问方静。可中间还有个林美娜，她怀了胡江龙的孩子。方静说，你结婚后唐娟就与胡江龙离了婚。   方静简短地对贾春童说了唐娟离婚后的情况。/p
    贾春童很纳闷，照这样说，《丝路无悔》演出那天，唐娟其实已经离了婚，但她并没有告诉自己这些啊？可能是她顾虑自己刚刚结婚不久，可能是她害怕第三者的名声，一想到这里，他就忽然有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再等等，有的事情，往往时间能解决一切。方校长，谢谢你。贾春童很感激方静的好意，告诉了他这个信息，但不想再问下去，他不能过多的难为方静。生活真是又可笑又可悲，一张纸就能将两个相爱的人生生隔开，懵然之间，自己与唐娟的身份竟倒了个儿，原来自己是第三者，现在却加在了唐娟身上。/p
    经济形势一片大好，政府的思路想法就多，大家热烈的议论今年工农业生产，三级干部会议竟开了十五天。贾春童苦于抽不出身来，找唐娟的事就因此而耽搁了。/p
    会后回到家里，贾春童改变了策略，他表面上对李丽好了不少，什么事都忍让着点，他不想李丽在别人面前胡乱猜测，逮着谁就是谁，这样造成的影响不好。同时，天知道我有多想你，天知道我又不能想你，唐娟的这两行诗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他要去找唐娟，问既然已经离了，为什么不来找他？而是用他曾经用过的方式，唐娟究竟在担心什么？但找唐娟问话的前提是不能让李丽瞎参和，弄得不可收拾。/p
    对贾春童的一再忍让，李丽暗自得意，以为他终于有所收敛，是由于自己那天对方静采取的行动起了作用，女人还得泼赖一点，有时候甚至还要无理强三分，这样也许男人才会更听话。对于贾春童的示好，起初李丽还是给予了相等的呼应，她也知道张驰有度，不能逼得太狠，如果真把贾春童给逼走了，自己不亏大了吗？她本来的小心眼却装作大肚量，自己有些想法也坚强地忍住。/p
    四月份下旬，各部门、单位的工作开始忙了起来，中午贾春童回来了，说要去林洲出差一天，向省委宣传部汇报工作。李丽不便阻拦，也没有要打听消息的意思，反而关心地说，那注意身体，明天是月末，我在家等你回来吃饭。贾春童答应了一声，不要等我，也不知什么时候动身，回来晚了你就自己吃吧。贾春童简单收拾一下行李，关门出去了。/p
    其实，贾春童并未去林洲，而是在靠近唐娟楼下的一个叫“春风旅社”的小旅店开了间房，下班时候他就守在学院路附近等唐娟路过。/p
    唐娟见到贾春童既感意外又在意料之中，她掩饰内心的激动，淡淡的问，你怎么来了？贾春童说，娟子，我有话想跟你说。两人走到行道树下。/p
    唐娟露出痛苦的表情，她当然知道贾春童来找她的意思，自己写的那首短诗不正表明了心迹吗？其实自己心里也是想着贾春童的。可心思归心思，面对现实她又有些畏缩与担忧，自己现在的状况就是第三者林美娜插足造成的，否则，她宁愿与胡江龙离了婚以后再来找贾春童，而不是没离婚便与贾春童有了关系，让贾春童实际上成为第三者。后来两人还是痛苦的分开，她痛定思痛，认为就是因为第三者的关系，才导致两人没有好的结局，也想与胡江龙复合后，两人的爱情就到此为止吧。没料想后来林美娜竟公然挑衅，大庭广众之下从她手中夺走了自己的丈夫，尽管从内心来讲她并不感到很难受，但失掉了尊严，这事件所导致的结果是让她更加痛恨第三者。/p
    现在，贾春童还没有离婚，如果这时介入自己岂不正是那个第三者？但如果要求贾春童离婚，她又怎能做破坏别人婚姻和家庭的可耻的人呢？这与自己所接受的教育是背道而驰的，她已经错过一次，还能再错一次吗？这就是她之所以写天知道我有多想你，天知道我又不能想你的矛盾心态，尽管她心里非常非常爱贾春童，但又希望能够站在阳光下光明正大的相爱。/p
    现实生活中，又有哪些是按自己的设想跟进的呢？俗话说计划没有变化快，人生所遭遇的意外太多，需要我们在行进中不断调整方向，方能驶向我们期盼的彼岸。/p
    贾春童见唐娟发愣，不由问她，你是怎么啦？唐娟说，你现在都已经结婚了，还来干什么？贾春童奇怪，唐娟是在责怪自己没告诉她就结婚了吗？但他认为不是这样，她说的应该是反话，于是说，可你已经离了婚，我能不管吗？唐娟痛苦的问，你有资格管吗？贾春童感到难受，她此刻的情绪似乎与《丝路无悔》公演那天晚上判若两人，也与她写那首诗的感觉背离。/p
    唐娟此刻在发泄内心的痛苦，她似乎又看穿了贾春童的心思，怕他太难受，见时间也不早了，对贾春童说，我现在得回家做饭去，婆婆病了。你婆婆还住你这儿？贾春童有些迷惑，难道她没离？不可能，他相信方静校长不会开这种玩笑。唐娟轻轻的说，婆婆还在帮我带女儿。贾春童道，那你忙完后过来，我等你？唐娟问，到哪里？贾春童指着后面说，春风旅社。唐娟犹豫了一下，说还是别到旅社，如果不介意就去我家吧？贾春童说，我已经开好了。贾春童告诉唐娟房间号，唐娟说，那好吧，我吃完饭就过来。/p
    唐娟上了楼，又回头过来叮嘱他说，你也要吃饭啊。/p
    唐娟回到家里，谭美玲抱着病体在做饭，等着她回来炒菜。小莹莹则一个人无聊的坐在沙发上玩积木，见妈妈回来高兴得跳了起来，吵着要妈妈说故事听，唐娟说莹莹听话，等下吃饭时，要看莹莹的表现妈妈再决定讲还是不讲，好吗？莹莹听话的点点头，脸上有些失望。/p
    唐娟心疼婆婆谭美玲的身体，冲着正在切菜的婆婆说，妈，我看还是把莹莹送幼儿园吧。谭美玲说，不用，我带得好好的，幼儿园哪有我带得好？唐娟说，上次送过去不是很好吗？谭美玲说，那是孩子没跟你说，我自己带还能比幼儿园差？别说了，还是我来带吧。谭美玲担心孩子小，自己熟悉莹莹的脾性，会比幼儿园老师带得更好；而且，平白无故花那个冤枉钱做什么。唐娟说，孩子总会要经历这个过程。谭美玲说，我本来就没事做，带带孩子有什么关系。唐娟不再争执，婆婆在带孩子问题上固执，说到底也还是替自己考虑。她拿过谭美玲手里的菜刀，妈，还是我来吧。/p
    唐娟炒了两荤两素四个菜，一家三个人安静的吃着。小莹莹已快五岁，她很懂事，知道奶奶病了，一个人一声不吭坚持吃完饭。/p
    唐娟收拾好碗筷，陪莹莹讲了两个故事。她没有下楼，而是一个人静静地躺在了床上。/p
    去还是不去？她再三犹豫，苦苦思量。/p
    如若按照自己本心，唐娟是肯定要去的，让贾春童一个人孤零零地等，她于心何忍，又怎能如此残忍地伤害自己心中的男人？但她担心的是，自己一去了就再也不能回头，心里想他，念他，更迫切地需要他，一见面肯定控制不住自己，第三者的身份不就座实了吗？ /p
    不去也许可以暂时相安无事，但今天以后呢？明天以后呢？天知道我有多想你，天知道我又不能想你，自己还能忍奈多久？不去对不起贾春童，也违逆自己的本心；去了就必须承担破坏别人家庭的骂名，方静校长告诉过她，贾春童与李丽虽然关系并不好，但李丽盯得紧，也很霸道蛮横，她自己曾是第三者的受害者，她害怕被别人叫她第三者。/p
    谭美玲泡了杯茶进来，看见唐娟心事重重的样子，不无担心的说，娟子，你没事吧，可别瞒着妈呀。唐娟关心谭美玲的身体，妈，您身体不好，早些去睡吧，我没事。谭美玲叹了口气出去了。/p
    去还是不去？唐娟正在痛苦的犹豫，而贾春童此刻也在焦急的等待。下午的一幕在他的脑海里不断重复，再联系到与唐娟最近两次见面的情况，以及那首诗所表达出来的情绪，根据自己对唐娟的了解，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她这种左右为难、欲罢不能却又把面子看得很重的复杂情绪了。/p
    已快晚上十点了，唐娟还没来，他本想过去找她，但一想到她婆婆与女儿也在家，又打了退堂鼓。/p
    贾春童躺在床上思来想去，相信唐娟一定会来，但已到这个时刻，又有一丝丝担忧。这丝丝担忧让他心里格外难受，不禁胡思乱想起来，越想越头痛，脑袋像要炸开。他昏昏欲睡，像是到了梦里。在梦里他对唐娟说了很多很多话，太多的相思，太多的委屈，太多的难以割舍，他奇怪自己就像个话痨，唠唠叨叨，忽然害怕唐娟听得烦躁。果然，唐娟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对着他不住的摇头，两人越来越远，贾春童想追过去，却猛然惊醒，再看看墙上的时钟，竟不知是现在是几点。 /p
    正当此时，只听得“咚咚咚”有人敲门。贾春童不知此刻在梦里还是身处现实之中，他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飞快地跑去开门，他相信心中的唐娟，相侮俩人的爱，不管自己等多久，她始终者是会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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