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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春对下人软硬兼施。赏的重赏,罚的重罚。将门房、管二门的婆子、传话的小厮这些俱是耳目的地方全部换上了自己人,因并未动采买、厨房管事等有油水的地方,公婆俱未在意,任她施为。怡春虽未动采买,却也在厨房也安插了一个自己带来的陪房,取与原来的管事相互监督之意。一番手段下来,不过几月,已是史家说一不二的管家奶奶,此是后话。/p
却说贾府凤姐卧病,王夫人自己支应着外头的来往应酬,里头只托给李纨和探春,后来又想着园中人多,恐失于照管,遂又特请了宝钗来,托她各处小心:“老婆子们不中用,得空儿吃酒斗牌,白日里睡觉,夜里斗牌,我都知道的。凤丫头在外头,她们还有个惧怕,如今她们又该取便了。好孩子,你还是个妥当人,你兄弟姊妹们又小,我又没工夫,你替我辛苦两天,照看照看。凡有想不到的事,你来告诉我,别等老太太问出来,我没话回,那些人不好了,你只管说。她们不听,你来回我。别弄出大事来才好。”宝钗听说,心中暗自思忖,为何偏又托了自己这个“外人”来照管,想来姨妈的“金玉”之心未灭,然亦是无可奈何,只得答应了。/p
贾母知道此事,心中亦是明白王夫人所想。只她心中想着,不管王夫人如何施展手段,自己绝不肯答应宝钗入门。不提旁的,只宝钗的家世及有那么个惹祸头子的哥哥就绝不可能将她配给宝玉。此时只不动声色的冷眼旁观。/p
湘云因时气所感,亦卧病于蘅芜苑,一天医药不断。探春同李纨相住间隔,二人近日同事,不比往年,来往回话人等亦不便,故二人议定:每日早晨皆到园门口南边的三间小花厅上去会齐办事,吃过早饭于午错方回房。这三间厅原系预备省亲之时众执事太监起坐之处,故省亲之后也用不着了,每日只有婆子们上夜。 如今天已和暖,不用十分修饰,只不过略略的铺陈了,便可她二人起坐。这厅上也有一匾,题着&ot;辅仁谕德&ot;四字,家下俗呼皆只叫&ot;议事厅&ot;儿。如今她二人每日卯正至此,午正方散。凡一应执事媳妇等来往回话者,络绎不绝。/p
探春精细处不让凤姐,兼且她识文认字,几件事过手,下人们就领教了她的厉害。可巧连日有王公侯伯世袭官员十几处,皆系荣宁非亲即友或世交之家,或有升迁,或有黜降,或有婚丧红白等事,王夫人贺吊迎送,应酬不暇,前边更无人。李纨探春二人便一日皆在厅上起坐。宝钗便一日在上房监察,至王夫人回方散。每于夜间针线暇时,临寝之先,坐了小轿带领园中上夜人等各处巡察一次。她三人如此一理,更觉比凤姐儿当差时倒更谨慎了些。因而里外下人都暗中抱怨说:“刚刚的倒了一个&039;巡海夜叉&039;,又添了三个&039;镇山太岁&039;,越性连夜里偷着吃酒顽的工夫都没了。” /p
黛玉往年这个时节俱要犯嗽疾,今年竟未再犯,心中高兴,听得王夫人托宝钗与探春李纨一同管家,虽心中酸了几日,想起怡春素日开解她的话,索性每日里除了到贾母处请安,每五日到邢夫人处请安,或与紫鹃、雪雁在园子里闲逛,或是到岫烟、惜春处说笑,或是在房中百~万小!说写字,或与宝玉顽笑,身子骨越发渐好起来。贾母见了,自是老怀大慰。宝玉更是喜得不行。紫鹃也替黛玉高兴,私下里对雪雁说道:“如今姑娘有林姑老爷留下的田地屋舍银钱嫁妆,身子骨也好了,想来终身有望。”雪雁幼时随着黛玉到了贾府,如今几年过去,业已长大,明白些事了。听了紫鹃所说,点头道:“许是我们老爷太太在地下保佑着姑娘呢。”/p
邢夫人这日派了荷香带了新鲜点心、几匹新鲜花样的锦缎去瞧迎春,吩咐说:“算着日子再过三四个月迎丫头就要生了,叫她多活动活动,别吃的太多了,经年有经验的嬷嬷说吃的太多,胎儿太大不容易生。再问她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只管说。”荷香应了带着人去耿家瞧迎春不提。/p
探春、李纨、宝钗在议事厅中做完了正事,正自说笑,就只见林之孝家的进来说:“江南甄府里家眷昨日到京,今日进宫朝贺。此刻先遣人来送礼请安。 &ot;说着,便将礼单送上去。探春接了,看道是:“上用的妆缎蟒缎十二匹,上用杂色缎十二匹,上用各色纱十二匹,上用宫绸十二匹,官用各色缎纱绸绫二十四匹。”李纨也看过,说:“用上等封儿赏他。”因又命人回了贾母。贾母因说:“这甄家又不与别家相同,上等赏封赏男人,只怕展眼又打发女人来请安,预备下尺头。”一语未完,果然人回:“甄府四个女人来请安。”贾母听了,忙命人带进来。/p
那四个人都是四十往上的年纪,穿戴之物,皆比主子不甚差别。请安问好毕,与贾母说了几句话,王夫人就进来问安。她四人请了安,大概说了两句,贾母便命歇歇去。王夫人亲捧过茶,方退出。四人告辞了贾母,便往王夫人处来。说了一会家务,打发她们回去,不必细说。/p
这日宝玉因见湘云渐愈,就去与黛玉说话。正值黛玉才歇午觉,宝玉不敢惊动,因紫鹃正在回廊上手里做针黹,便来问她:“如今饭食进的可好?”紫鹃道:“比先好多了的。”宝玉笑道:“阿弥陀佛!”紫鹃笑道:“你也念起佛来!&ot;宝玉笑道:“这有甚惊奇,只你家姑娘越发好了,比什么都强。”一面说,一面见她穿着弹墨绫薄绵袄,外面只穿着青缎夹背心,宝玉便伸手向她身上摸了一摸,说:“穿这样单薄,还在风口里坐着,看天风馋,时气又不好,你再病了,可不受罪。” /p
紫鹃便说道:“从此咱们只可说话,别动手动脚的。一年大二年小的,叫人看着不尊重。打紧的那起混帐行子们背地里说你,你总不留心,还只管和小时一般行为,如何使得。姑娘常常吩咐我们,不叫和你说笑。你近来瞧她远着你还恐远不及呢。”说着便起身,携了针线进别房去了。/p
宝玉见了这般景况,心中忽浇了一盆冷水一般,只瞅着竹子,发了一回呆。便怔怔的走出来,随便坐在一块山石上出神,不觉滴下泪来。直呆了五六顿饭工夫,千思万想,总不知如何是可。/p
一时雪雁回房,见了紫鹃道:“姑娘还没醒呢,是谁给了宝玉气受,坐在那里哭呢。”紫鹃听了,忙问在那里。雪雁道:“在沁芳亭后头桃花底下呢。”/p
紫鹃听说,忙放下针线,又嘱咐雪雁好生听叫:“若问我,答应我就来。”说着,便出了潇湘馆,一径来寻宝玉,走至宝玉跟前,含笑说道:“我不过说了那两句话,为的是大家好,你就赌气跑了这风地里来哭,作出病来唬我。”宝玉忙笑道:“谁赌气了!我因为听你说的有理,我想你们既这样说,自然别人也是这样说,将来渐渐的都不理我了,我所以想着自己伤心。” /p
紫鹃也便挨他坐着。宝玉笑道:“方才对面说话你尚走开,这会子如何又来挨我坐着?&ot;紫鹃道:“我想明白了:原应防嫌。只这时咱们亲厚,只怕日后姑娘回南去,就不能如现今常常相见了,就要人看见又怎么样呢?”复又叹道:“如今姑娘在这里吃燕窝吃惯了,明儿姑娘回家还要接着吃才好,只那时,凡事只恐就要自己张罗了。” /p
宝玉听了,吃了一惊,忙问:“谁?回南?往那个家去?&ot;紫鹃道:“你妹妹回苏州家去。”宝玉笑道:“你又说白话。苏州虽是原籍,因没了姑父姑母,无人照看,才就了来的。明年回去找谁?可见是扯谎。”紫鹃冷笑道:“你太看小了人。你们贾家独是大族人口多的,除了你家,别人只得一父一母,房族中真个再无人了不成?我们姑娘来时,原是老太太心疼她年小,虽有叔伯,不如亲父母,故此接来住几年。大了该出阁时,自然要送还林家的。终不成林家的女儿在你贾家一世不成?林家虽颓败了,也是世代书宦之家,断不肯将他家的人丢在亲戚家,落人的耻笑。所以早则明年春天,迟则秋天。这里纵不送去,林家亦必有人来接的。前日夜里姑娘和我说了,叫我告诉你:将从前小时顽的东西,有她送你的,叫你都打点出来还她。她也将你送她的打叠了在那里呢。”/p
宝玉听了,便如头顶上响了一个焦雷一般。紫鹃看他怎样回答,只不作声。忽见晴雯找来说:“老太太叫你呢,谁知道在这里。”紫鹃笑道:“他这里只发呆,你倒拉他去罢。”说着,自己便走回房去了。/p
晴雯见他呆呆的, 一头热汗,满脸紫胀,忙拉他的手,一直到中。袭人见了这般, 慌起来,只说时气所感,热汗被风扑了。无奈宝玉发热事犹小可,更觉两个眼珠儿直直的起来,口角边津x液流出,皆不知觉。给他个枕头,他便睡下,扶他起来,他便坐着,倒了茶来,他便吃茶。众人见他这般,一时忙起来,又不敢造次去回贾母,先便差人出去请李嬷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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