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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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裴芸根本来不及躲闪, 那一巴掌落在她的脸上，就如同泼了硫酸一般产生火辣辣的剧痛，随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脑袋好像在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差点摔倒在地。
    肩膀被人紧紧箍住, 她迷迷糊糊地望着眼前神色紧张的顾景晗，接着越过她的肩头, 看见她妈脸色铁青着, 再次抬起了手。
    “妈！”韩裴芸下意识喊出了声, 嘴里弥漫开一股血腥味，右耳不住地嗡嗡作响。
    她想不通, 她妈在老家都不曾这样憎恶她, 刚刚氛围也很好, 为什么看到了顾景晗，反而动了这么大的怒。
    顾景晗听见她的惊呼, 紧忙转过身, 一手迅速握住了裴雅淑的手腕, 另一手往后护住韩裴芸, 将她挡在自己身后。
    韩裴芸呆滞地扶着顾景晗的腰, 她只觉得眼前发黑, 就快晕倒了。
    “阿姨, 你太过分了！”顾景晗几乎是在怒吼, 看在韩裴芸的面子上, 顾景晗当她是长辈叫一声阿姨, 这要是换成别人，她早一巴掌回敬过去了。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裴雅淑气急败坏地和顾景晗僵持着，她不甘就此作罢，手腕挣扎了几下，对方却越收越紧，那股劲道，像是要碾碎她的骨头。
    “你松手。”韩槐看不过去了，站到顾景晗和裴雅淑俩人中间。
    顾景晗确定裴雅淑不会再动手才松开，拉着韩裴芸往后退，右手因为用力过度不受控制地发抖，她小心翼翼地去触碰韩裴芸泛起红肿的一侧脸颊，指尖正要落下，却生怕弄疼了她，五指握成拳，慢慢垂下了手。
    极力控制住情绪，压着声音开口：“周勤，找些冰块过来。”
    “好的。”周勤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应了声好，小跑着出去了。
    裴雅淑直直地伸出手，指向和顾景晗站在一起的韩裴芸，双目通红，咬牙切齿：“韩裴芸，是你口口声声说没有和女人在一起了，我才答应过来，你……你们俩……很好！”
    以为韩裴芸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到底还是心疼她，所以才答应她过来。
    这孩子从小不说谎，如今居然也会欺骗他们了。
    和女人搞在一起不够，还让自己的孩子认对方做母亲，实在有违伦常！简直就是惊世骇俗！
    顾景晗一开始没听明白裴雅淑的话，眉头紧锁着，和韩裴芸对望了一眼。
    韩裴芸的目光上移，定定地看着顾景晗揪起的眉间，唇边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看吧，她早就断定顾景晗得知自己的秘密后，会对她心生厌恶。
    “妈妈，我怕。”顾芷栎觉得那个奶奶好吓人，韩阿姨是那么好的人，怎么可以凶她？
    顾景晗坐到床边把孩子抱在怀里，一下下拍着她的背：“栎栎不怕。”
    她抬眼，毫不畏惧地对上裴雅淑投来的视线，语气平静：“你这样会吓到孩子的。”
    韩槐颓然地向韩裴芸走近，顾景晗见状立马起身挡在她跟前。
    “我不打你。”韩槐看了眼床上瑟瑟发抖的顾芷栎，试着冲孩子笑笑让她别怕，扯了扯嘴角，却是笑不出来。
    韩裴芸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试图能让嘴里的血腥味减轻些，她艰涩地发出声音：“爸，妈，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
    “我们……”裴雅淑发狂般的大笑，眼角渗出泪水，“我们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妈！”韩裴芸的心口似是有千万银针，扎得她痛不欲生。
    “小芸，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韩槐的情绪没有裴雅淑那般激动，他只留下一句话，拉着痛哭流涕的裴雅淑离开了病房。
    “爸，妈……”韩裴芸淌了满脸的泪，不管不顾地就要追过去。
    手在这时被人紧紧握住，韩裴芸愣了下，恍恍惚惚地转身，病房里安静了，耳边的嗡嗡声却无休无止。
    顾景晗的眼里泛着水波，她认真地望着韩裴芸，轻轻摇头：“不要去。”
    韩裴芸看着和顾景晗相握的手，心底的委屈源源不断地喷发出来，她流着泪说得小声：“他们误会了。”
    她像个犯了大错的孩子，除了哭泣，已然不知道怎么补救才好。
    顾景晗让栎栎把身边的纸抽递过来，轻着动作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被打的那侧脸颊高高肿起，自己已经很小心去擦了，即使如此，当纸巾碰到红肿的部位，韩裴芸呜咽着哭出了声。
    “没关系，等你妈妈平静下来，我去解释。”顾景晗不让她追过去，是知道她妈正在气头上压根无理可讲。
    韩裴芸扁着嘴看了她半晌，难以启齿：“她以为我们……”
    顾景晗才给她擦干净，接着一串眼泪落下，怎么都擦不完，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声音轻轻柔柔的哄着：“我知道，你别哭了。”
    顾景晗的那一声“我知道”说得太过温柔，和韩裴芸想象中的场景完全不一样，她不该把自己推得远远的吗？
    韩裴芸怔怔地对着顾景晗出神，只一秒又是哭得梨花带雨：“你不知道！”
    看韩裴芸哭得那么难过，顾景晗反而想笑：“我知道，我真的知道。”
    一开始确实没理解韩裴芸母亲的话，但顾景晗后来把自己进门前后的事串一起，总算是明白了，她父母把她们俩当成了一对。
    “妈妈……”顾芷栎拉了拉妈妈的衣角，有些看呆了，“韩阿姨怎么比我还爱哭啊。”
    “哎。”顾景晗忍着笑，奚落她，“听见了吗？栎栎笑话你呢。”
    周勤拿着个冰袋进门，见韩裴芸的父母已经走了，松了口气，将冰袋交给顾景晗：“顾总，刚刚怎么回事啊？你让栎栎管韩小姐叫妈妈，又是为了什么啊？”
    顾芷栎托起小脸，好奇地望着妈妈，她也想知道。
    顾景晗没回答周勤的问题，让她在病房陪着栎栎，拿着冰袋示意韩裴芸跟自己走进里侧那间给来客留宿的小卧室。
    刚进屋，顾景晗关上门，坐在床边拍了拍身侧的位置，叫韩裴芸过来坐。
    韩裴芸捂着被打那侧的耳朵，坐下的时候困惑地偏了偏头。
    “怎么了？”顾景晗扶着她的脸，仔仔细细地察看伤势，无奈她看不明白，只知道这种情况可以冰敷，托起冰袋放在她的脸侧。
    “没事，我自己来。”韩裴芸拿过冰袋，在顾景晗身边坐得笔直。
    顾景晗放松的身形跟着挺了挺，配合着她正襟危坐。
    五分钟过去了，韩裴芸保持着这个姿势，始终没开口。
    “疼吗？”韩裴芸不说话，顾景晗只好没话找话，她知道韩裴芸疼极了，那一巴掌下去，脸当即就红了一大片。
    当时顾景晗什么都来不及想，身体先一步上前护住韩裴芸，不让她再受到伤害，她这些年吃了这么多苦，回家这两天一定也受了不少罪，所以今后只要有自己在，绝对不能再让她受半分委屈。
    当年为了生安歌，韩裴芸差点丢了性命，她把安歌抚养成了一个健康活泼的好孩子。而自己呢？这些年没有替她照顾好栎栎，实在是内疚。
    她不仅想弥补顾芷栎，也想弥补韩裴芸。
    “你到底知道什么？”韩裴芸认定顾景晗说的和自己想的是两回事，她不信顾景晗若真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仍能这般镇定。
    顾景晗神色自若，平静地说：“我知道你爸妈以为我们俩是一对，因为栎栎叫你妈妈，她看到我，也叫了妈妈。”
    韩裴芸微微仰着脸，看向顾景晗的眼里满是错愕，她竟然真的知道？
    “你刚刚没理我的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之前我碰到你，你会有那么大的反应？还有我发烧那晚，你看见我没穿衣服掉下床，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过来扶我一把，可是你看都不看就跑了。”顾景晗有些得意地扬起了眉，“我想明白了，因为你喜欢女人，所以介意跟我太亲近。”
    韩裴芸握着冰袋，微凉的心底生出了丝丝暖意：“你不讨厌我？”
    顾景晗觉得这个问题很无厘头，她反问：“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韩裴芸吸了吸鼻子，眼泪含在眼眶里，没说话。
    顾景晗用余光把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克制着弯起嘴角的冲动，硬生生抿成了一条直线。
    得知了韩裴芸的性取向，她真的非常高兴，是打心眼里的高兴，安歌那个叫叶晓雨的同学，她爸爸不是觊觎她们家韩裴芸吗？之前还担心韩裴芸哪天真想不开，跑去给别人做了后妈，可现在顾景晗一点都不担心了，最大的心事总算是放下了。
    “其实，你不用太在意这回事，和我一样想开点不就好了？”顾景晗觉得韩裴芸没必要太刻意的和自己保持距离，现在知道原因了，她要改变她的观点，“我们都是女人，平时握个手，拥个抱，就算一起洗澡都很正常啊。”
    韩裴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起洗澡不正常。”
    顾景晗提出反对意见：“怎么就不正常？我和安歌也一起洗澡。”
    韩裴芸有些无语：“我和安歌不一样。”
    顾景晗不知怎的，收不住自己的目光，飘来飘去飘过韩裴芸的胸前，随即尴尬地咳了一声。
    是不一样。
    “我就是觉得，你越介意和我接触，反而越奇怪，女性朋友之间握手、拥抱，不就跟吃饭一样随便吗？”顾景晗尽量让自己的话听上去自然随意，她才不随便跟人拥抱。
    韩裴芸一言不发地盯着顾景晗，目光深不可测。
    “所以……”她心事重重地开口，“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像普通朋友那样随意握手、拥抱？”
    顾景晗不确定自己这么说有没有说服力，但起码要表现出本人很认可这个说法，理所当然地反问：“不对吗？”
    韩裴芸觉得这个顾景晗真是和钢铁一样正直。
    行吧，她试着像她们直女一样随意握个手，再拥个抱。
    手之前握过也摸过了，为了表明决心，她对着顾景晗张开了双臂。
    “那……就抱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