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无弦江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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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脑勺还是痛得厉害。身上多处包扎起来的擦伤隐隐还能感觉到灼热。许是在床上躺太久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没有适应，苍凝雪觉得自己这具小了四岁的身体浑身没有力气，比起战场上厮杀时的身经百战，明显柔弱的很。
    这样老躺着将养也不是办法，这么弱小的身体，不好好锻炼起来将来有点风浪可都吃不消。再说这点小伤，比当年为轩辕甫诚奔走沙场时受过的伤要轻多了，不过是撞了一下头，又擦破了点皮，既已敷了药膏，想必再喝两贴药就能好得差不多了。重活一回，她的时间一分一秒都很宝贵，无论如何都需要有一副可以自由活动的身体。
    “梅香，扶我去院子里透透气，我们走走。”苍凝雪说着，掀开被子就欲下床。
    这可吓坏了梅香和邓嬷嬷，两人不由分说赶紧冲上前去，一左一右搀住她，生怕她再又一丝一毫闪失。
    “小姐，您这一身伤还没痊愈，才刚醒来怎么就要走走？快别让我们担心，想透气也要等身体好些了再去，还是回床上躺着的好。”
    邓嬷嬷手上用了些力气，怎么也不肯让苍凝雪出去。梅香也是一脸紧张。小姐昏迷了一天一夜，她们都祈祷了不知多少遍总算才把小姐盼醒，刚才说话时小姐明显还有些情绪激动不太清醒，现在许是在说胡话吧。她可不敢让小姐下地，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爷非打死她不可。
    “小姐快不要胡闹了，梅香求您了，一会儿要是让老爷看见了一定会生气的。”梅香一边劝一边把苍凝雪按回床，被子掖了个严严实实。
    苍凝雪有点哭笑不得。她们这也太保护过度了，不过是要出去走走，干嘛紧张得如临大敌。然而看到两人眼中满满的担心，她心里感动，欲言又止，还是乖乖躺下享受着这久违的关怀。
    这种感觉，多久没有感受过了？
    想来前世被送去师父那里习剑开始，她就告别了富家小姐娇生惯养的生活。从此，习惯了自己打点起居，习惯了每日频繁受伤，习惯了饥寒交迫，也习惯了独自忍受痛楚。几乎每天她都紧绷着神经，对自己严格要求不敢有丝毫放松和懈怠。
    每一言每一行，她都用轩辕甫诚来约束自己。为了让他喜欢，为了让他满意。
    然而，她的一片宝贵的真心与痴情最终还是白白错付，竟走向了毁灭的绝路。
    不，不能说是大意。她从没有让自己对周围的事物放松过警惕。师父教导过她，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没有忘记，也确实一直这样做了。只是因为那个人是轩辕甫诚，只因为她对他抱着完全的信任，把他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所以才会在最后输了自己。那个人，背叛了她对他的赤诚之心，让她唯一安心的归宿，成了笑话一场。
    单凭这一点，她也绝对不会原谅他。
    不过，好在现在一切都从头开始，回到了罪孽和悲哀都未萌芽的时候。她还有时间，还有机会。
    即使被牢牢看护不能起身，躺着也不能无所事事。苍凝雪努力回忆着当年马车一事发生前后的情景，看能不能注意到什么当年她忽略掉的细节。
    有了前世的教训，这一回，她怎么也不能相信，当年她和轩辕甫诚的初识，会是一个偶然！
    她有预感。从一开始，她就陷入了一个蓄谋已久的阴谋里。只是她不曾这样想过，便没有发觉。
    轩辕甫诚是个谨慎的人。做什么事之前都会反复斟酌安排周密，把可能性都考虑进去，确保做到万无一失。他的手下也尽是精挑细选过的心细之人。如果他真的从一开始就算计了她，那这个计划果然是天衣无缝。
    她已经在他手中输了一生，这次绝对不能再输一世。
    苍凝雪反反复复把采青节当日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回想。从出门，到上马车，从踏青竹，到求花签。从逛集市，到失控的马车出现。每个细节每个场景都不放过。
    然而，任她来回思考好几遍，整件事看起来还是没有一点可人为操作的余地。就算那辆失控的马车是轩辕甫诚安排，但是，撞到她也是一个偶然，因为是她赶在最后一瞬间险险扑过去，为的是救差点被擦到的苍雯欣。若是她当日不在场，受伤的就会是苍雯欣。
    对了，苍雯欣！
    苍凝雪眼睛一亮。出于习惯，她竟将这个关键的细节忽略了。要是以前，她一定不会觉得救大姐有什么不对，如果不是前世苍雯欣最后和她说的那番话，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曾经敬爱的大姐竟对她怀着那样深的恨意。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接纳过她，却还在她面前，演足了近十年的戏。
    苍雯欣早就认识轩辕甫诚，两人却都瞒着她，让她对轩辕甫诚的“一片深情”信以为真。
    自己是为了救苍雯欣，才会被马车撞倒。而轩辕甫诚身为楚王，怎么会那么巧在那个时候出现在少女们聚集的采青节集市上？这里怎么看都有问题。
    有了苍雯欣这个突破口，苍凝雪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理通了一个结，便一通百通，前前后后的事立刻连贯在一起。
    那辆马车根本就是轩辕甫诚的安排，目标看上去是苍雯欣，实际上目的却是她。否则，以他的身手，发现了这么危急的情况怎么会来不及阻止马车？就算是发现的晚了来不及，以他和苍雯欣之间的关系，又怎么会不立即赶上前护住苍雯欣，怎么舍得让苍雯欣出意外？
    从一开始，他们俩就是在合演一出戏。为了让轩辕甫诚名正言顺地登场，这马车一定得撞上她自己，非是自己不可。
    倒真是敢做。苍凝雪不得不佩服他们计划的大胆性。竟舍得以身为饵。他们笃定了她一定会舍身相救，他们早就知道傻乎乎的自己一定会上钩，所以，才敢做的这般肆无忌惮。
    苍雯欣和轩辕甫诚……
    苍凝雪讽刺地一笑。论演技高深，他俩倒是一对绝配。
    看来，前世栽在了他们两个手里，倒也不算特别冤。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怪不得回到从前的这副身体时感觉伤势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严重，既然以后要用得到她，又怎么会让自己身受重伤。轩辕甫诚果然把一切都算得很准，受点儿外伤唬一唬，达到效果就差不多了。
    苍凝雪心里冷笑一声。也好，虽然自己受伤是他一手设计，不过没有重伤倒也是托了他的福，这点儿疼痛，她立刻就可以适应。
    “小姐——！”
    正当她出神时，出门去向苍靳森汇报苍凝雪情况的大丫鬟松若一路高喊着，风风火火从外面冲了进来。
    邓嬷嬷见状赶紧上前一把拦住，瞪骂道：“小姐刚醒，干什么咋咋呼呼吆五喝六的，小心扰了小姐休息，看我不掌你的嘴！”
    “小姐醒啦？那正好！”松若闻言反倒露出几分喜色，“小姐现在身体情况如何，可能下地走路？”
    “你怎么跟小姐一样性急！”邓嬷嬷白了她一眼，“小姐刚也要下床去院子里透气，好不容易劝住了，现在躺下休息呢，不许去打扰。”
    “邓嬷嬷，我没事。”里屋传来了苍凝雪温柔平静的声音。“松若，什么事这么急？”
    小姐开了口，邓嬷嬷也不好阻拦，松若赶紧道：“惊了小姐休息，松若该死！只是……老爷让小姐醒了就去花厅，说是在那里等小姐呢，松若是来传老爷的话……”
    苍凝雪闻言，蹙了蹙眉。
    父亲找他有事？苍凝雪隐约记得，她被抬回家中时父亲过嘱咐任何人不得打扰她休息，直到她一躺下去就是一天一夜的昏迷。他应该知道现在她的身体状况，怎么会这么突然？
    “父亲可有说是什么事？”
    “回小姐，是……三王爷亲自看望小姐来了。”说到这，松若的语气都变得欢快起来，却不知“三王爷”三个字如利刃一般，狠狠刺进苍凝雪心里，痛意顿时传达到四肢百骸，震得她再也听不进去别的话。只有这三个字，不停地盘旋。
    轩辕甫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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