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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某人真正认同自己存在的事实。
就只会有一样活着的目的。
他找到人烟,知道自己来到这个传说的中的时代,隋末唐初,山东河州歌舞升平。
城内总会有冻死的尸体出去,也总会有逃难的人进来,没人在乎他们的模样。
江流作为其中的一员,在经历过各种情绪以后,肚子提醒他可以想,但想多了什么用都没有。
他不是不懂街头求生的技巧,可是你让一个无所属,连乞丐都不够格的人,拿他满脑门的想法去做什么?抬头望,哪怕是隔了一千多年,招穷人的地方也就那几个。
招嫖的龟公,苦逼的中介去做苦力?他身板没长成,丐帮扎堆?断手断脚满身污烂,哪里是去求饭吃,分明就是去惹人嫌,不得已拿钱打发。
道德和本事又不支持他去做个小偷,读书人?哪门子的读书人。抬头选来选去,总不能把自己割了,想办法进宫里去讨生活。
无法可想,到了一条叫康里的街上,这条街清一色的木板房上下,房屋破烂,却偏偏到处都是满脸菜色,强颜欢笑的女人。
龟公在这儿同样要关系,甚至还有职业规划,康里下层到护城河边的船,然后到大河里的画舟。
万幸他长的还不错,不算骷髅样,被某个姐儿看中了,道一声“可怜的”,送到里面端茶递水。
这个年月的服务业除了形式上少了几样所谓尊严的部分,其余大约相同,乃至更规范严谨。唯恐做错了一点事,行错了一点路的江流诚惶诚恐招呼来来往往的客人,学着那些人拖长了脖子的下贱:
“哎哟,公子爷您又来了,里面请!”
有混账的看他年轻,想要踢他两脚图个乐,被一旁的前辈挡了,笑呵呵的赔脸:“新来的,不懂事儿。”
做错了什么?没有,只是那张营养充分的脸和龟公的身份不搭调,有人看出来了,就有人想要教训他。
龟公的脸,不能这么长。
他忍着,笑的更低贱,活的更卖力。认了一个窑儿做姐姐,说都是无根的浮萍,那些照顾这姐儿的客人哪里有他会说话,一来二去熟络了,姐儿缠着他,把他送到一个更大的窑子。
于是他就去,他不能不去,流莺尽了她的能力,他感谢她。
他在这儿见到了所谓的花魁。
江流更加殷勤真切的笑脸上满满的幸运,绝对不掺杂一丝虚伪,除了依然长的不像贱人令人讨厌之外,再挑不出什么错处。
他擦他的桌子,尽他的本份,仿佛真的就是这样全心全意。
台上的女子人如画,这是卖艺不卖身的,比那楼上的花魁少了妖娆,却多了几分清净。她不施粉黛,不掀罗裙,默默唱她的词弹她的曲儿,半夜里收了门,客人们都搂着睡了。只有余香里她慢慢的弹着她的筝,她的琵琶,还有许多他不喜欢的,也说不上名字的乐器。
每到这个时候,江流收起了所有的笑脸,擦干净地板,倒掉垃圾,收走客人们狂欢后的残余,新添红烛一根,昏黄的烧着,填好昂贵的香料,默默的坐在地板上看那闭着眼睛的女孩。
他不是喜欢她,只是觉得那种早已把眼泪流干的淡然,很似曾相识?他不知道了。
然后,过了半个月。
这场子的花魁死了,死在一户大族人家的床上,听说被五六个一起玩死了。
赔了没多少钱,那个小坊子的老板也不敢多要,二十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默默离开河州。死了花魁等于死了女儿,他那楼子没了门牌,撑不下去。
这处场院仍有来碰运气的,新的女孩子站在楼上搔首弄姿,不算好看也不算难看,中规中矩的做着她的事,然后中规中矩的就死掉了,她不知道她的命运,也许知道,但从来不知道怎样反抗。
只有那卖艺不卖身的永远藏在后面,闭着眼睛唱那些听多了就烦的曲儿。
装腔作势,惺惺作态?麻木罢了。
听人说她已经二十五六,从来不接客,也不住在院里,老楼主莫名的照顾她。本以为是有什么背景故旧,落魄了的。
其实听说又没有,只是一般的嫖客够不着她,强势些的又看不上她。
普普通通不爱打扮,除了江流觉得素面净钗,来客没几个觉得她出众的。
直到有天她半夜里睁开眼睛,看见坐在下方地板上的不是江流,才诧异的抱着她的琵琶走了下来。
“你是?”
“姑娘可以继续。”那公子道。
附庸风雅的,穷困潦倒的,一掷千金的,这人三者属一,半夜不找个抱着睡觉,孤零零坐在大堂听曲儿的,本该穷困潦倒,可实际上看着又不像,一块玉质的腰牌,配着剑,是个好人。
兰若终于一笑,修长洁白的手指带着修长洁白的手臂从袖里探出,抓着琵琶倒弹轻舞。
江流在边上看着,总算明白这女人不是没有情欲和无奈,只是懂得进退取舍,不想屈服了情欲和无奈,做了乱世的游魂。
这公子惊诧她的技艺,他来过很多次,但从来没见过这个不出彩的,会有这么光彩夺目的时刻。
在清冷霄寒的夜里,只为他一个人弹奏。
“你是谁?”她问。
“我?”公子道:“我是个穷书生。”
“带我走吧,我不值钱。”
他笑了笑,连着一边的江流也忍不住无声发笑。
可那公子就是抱住了她,什么都没说,两人宽衣解带,在无人的大堂里灭了最后一根蜡烛。
江流用手捏灭了那根红烛,转身,身后是属于男女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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