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错花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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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翩然而去，是否桃花公子，也就成了个谜。
    但那一场偶然被发现，反而起到了对北羌的威慑作用，纵使拿到西滇军权，他们恐怕也不敢轻举妄动。
    淰儿倒是没料到这些，只是信口胡诌的一句话，倒是引发了这么多猜想。
    离开此地，她便稍向西行了些，打算去找找沐之翊的行踪，与其汇合。
    偏西处是一片树林，凋零的落叶，尽显冬日的苍凉。可也因为落叶聚得太多，这里变成了设埋伏的好去处。
    淰儿试着走了一走，落叶过膝，又是这样的暗夜，极是不安全，所以她选择了从上空飞过。
    借树枝之力，很快就将树林穿行过半，然后，突然停了下来，隐没在一棵大树上。
    只因为，她突然发现前方林中，有所动静。
    林中人不少，全是一色的暗黑衣服，不细看还当真难以发现。
    那群人自然是沐之翊无疑了，但淰儿奇怪的是，他们不去找人，这是在做什么。
    余光瞥见另一边，似有紫色袍角一闪而过，淰儿瞬间凛然，下意识警惕起来。
    待沐之翊一行远去些许，她这才悄悄地朝那边靠近。
    有生人靠近，那人也不是吃素的，当即一记凌厉的掌风袭来。
    淰儿一个侧闪，躲了开去。那人却又出另一掌，淰儿用扇子拦下他手的同时，也看清了他的容貌。
    “顾大哥！”一见是顾曜，淰儿赶紧喊他，可不要自己人，伤了自己人。
    顾曜却有些怀疑，怎么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跟淰儿的，如此相似？
    淰儿趁他怔愣地那一间隙，一个旋身甩开他的手，在离他三步处停了下来。
    “我是淰儿，此番易容只是为了方便！”
    她亮出自己的腰牌，顾曜这才信了她。
    可转念一想，他瞬间又蹙起了眉头，“你怎么来了，这城外很危险！”
    淰儿轻轻一笑，“不用担心，我可以保护自己。”
    她现在已经愈发可以自由发挥出，灰岩道人传给她的那股内力了，感觉武功又精进不少。
    她都做了决定，且人都来了，他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顾大哥，为什么不跟上去，相信沐大哥也不会全然不顾大局。”
    顾曜微黯然，“还是算了，我这样也可暗中助他们一臂之力。”
    见劝不动，淰儿也不逼他，反正他与沐之翊之间的嫌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解决的。
    “既如此，顾大哥便将目前的情况告诉我吧！”
    顾曜点了点头，将这三日所发生之事，尽数相告。
    原来，当时青翼将顾夏所言告知沐之翊后，沐之翊便带着人先去了西烟湖。
    在那里，发现了阿飒萝随身携带的一枚香囊。
    不知是他们晚了一步到，还是赵荀有意留下线索，总之没有找到人。
    紧接着，他们追寻线索就追到了这片树林，树林太大，他们花了三天时间，仍是什么都没有搜到。
    也就是说，这树林是目前唯一的线索，怪不得沐之翊一直在这儿徘徊。
    事情都清楚了，淰儿点了点头，“刚才我去了一趟西烟湖边，大穆吉斯和左丞相，还有三皇兄都在那儿！”
    “哦？”顾曜微讶，“那你可曾有什么发现？”
    淰儿却突然显得有些迟疑，“有件事，我看还是应该告诉你！”
    “什么事？”看她吞吐的模样，顾曜心里顿时有股不详的预感。
    “北羌政变，大穆吉斯夺了大穆吉尔的可汗之位。至于你的妹妹顾夏，我想，她现在可能日子并不好过。”
    “小夏，她怎么了？”果然，顾曜还是在意他这个妹妹的。
    “我听大穆吉斯说，要收西滇与南和军权为己用，那必然会对顾夏下手。顾夏那么在意大穆吉尔，也肯定会帮他报仇，但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多半，已经被软禁起来了。”
    她的分析很是到位，听得顾曜心中也是越发着急。
    淰儿见他那模样，就像恨不能立刻赶回北羌大营了，偏又顾忌自己，没有贸然开口。
    “顾大哥，你去救顾夏吧，这边有我和沐大哥，还有青翼等暗卫，不会有事的！”
    他不好开口，那淰儿就替他开口，总不能一直叫他为难。
    顾曜似是憋了句话，良久，方才问了出来。
    “小夏之前毁你容貌，你不怪她了吗？”
    他知道，淰儿脸上那道疤要用特制脂粉才盖的住。
    自古女子爱容颜，对于毁她容颜者，她怎会轻易原谅？
    淰儿微怔，“不过是些虚表，现在也没什么事了。你去救她吧，她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了。”
    谈不上原不原谅，她真正关心的，是顾曜的感受。
    闻言，顾曜冲她感激一笑，这才飞身离去。
    北羌军营。
    顾曜真的不敢想象，他再晚来一步，顾夏是否还有气？
    他只知道，看着那个浑身鲜血，几乎是靠捆身的那几根铁链，将其支撑在木架上的人，他的心瞬间一沉。
    这个妹妹，即使再娇纵，再任性，毕竟也是自己的亲妹妹。
    他可以为淰儿舍弃帝位，为她舍弃生命，但他也同样，舍不下这个妹妹。
    “小夏！”他轻声喊她，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
    木架上的人儿没有丝毫反应，他心里愈渐冰凉，想伸手去推一推她，但她满身的伤都在流血，让他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小夏，小夏！”又轻声唤了两声，木架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
    顾曜心里一喜，总算自己这个妹妹还活着。
    一边温言轻哄她，一边快速出剑，将铁链砍碎。
    她的衣服已被鞭子打烂，顾曜皱了皱眉，立刻脱下自己的紫色外袍，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小夏，你可还坚持得住？”顾曜就怕她再度昏迷，赶紧又开口唤她。
    顾夏许是迷迷糊糊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挣扎几许还是睁开了眼睛，看了看，是顾曜。
    “哥哥，是你吗？”她一度怀疑是她眼花了。
    顾曜见她这模样，想起了父母还健在之时的场景，那时顾夏也还曾唤他哥哥，而不是连名带姓的叫他。
    顾曜心中一热，赶紧点了点头，“哥哥在这，别怕，很快就能带你离开这里了。”
    顾夏此刻也只能全身心地相信他，乖乖地点了点头。
    “哥哥背你！”顾曜见她还有些力气，所以就想到了这个最省力的办法。
    顾夏点点头，虚弱地伏上他的背，由着他带自己出去。
    “想往哪儿去啊？”营帐门刚一打开，迎接他们的便是早已准备好的带刀士兵。
    火把台都已点燃，把这四周照的通明，也方便他们看清，带头的竟是今日刚登位的大穆吉斯，刚才那话便出自他之口。
    顾曜心里暗叫不好，没想到刚才一时大意，乱了心绪，竟没发现这外头的动静。
    “原来是南和闲王，哦，不！”大穆吉斯说着又瞬间改口，“现在不是了，那我便直接唤你的名字吧，顾曜！”
    “随便！”顾曜倒没功夫跟他瞎扯，顾夏的伤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说吧，你想怎样？”虽然也想杀他一顿，为自己的妹妹报仇，但他清楚眼下形势，他带着顾夏，根本逃都逃不出去。
    大穆吉斯朗笑出声，“不愧曾为一国之帝，就是明事理啊。”
    眼里还真的露出几分赞赏之意，“你也清楚，本汗要你们兄妹俩的命，当真是一点用都没有。只要你们交出军权令牌，本汗立刻放你们走。”
    顾曜疑惑，顾夏一向将令牌放在身上，难道大穆吉斯没搜到？
    顾夏在他背上，于是便就近靠近他的耳边，对他低语解惑。
    “上次，你将南和令牌给我后，我便多了个心眼，将其藏起来了，他们找不到。”
    顾曜心下了悟，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要对小夏严刑拷打。
    大穆吉斯看着两人说悄悄话，心里怀疑，顾夏是将令牌下落告诉了顾曜。
    当即沉下了脸，“既然你们不配合，那本汗也不必手下留情！”
    话落，抬手一挥，那群士兵接到指令，当即挥刀向顾曜砍来。
    顾曜一只手护着背上的顾夏，一只手执剑对敌，明显处处挚肘，但他却无一丝放弃的念头。
    “哥哥，要不你放我下来，自行离去吧，带着我是个拖累！”
    顾夏自然能看出顾曜的咬牙坚持，心有不忍。
    顾曜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可能！”这是他给出的答案。
    顾夏心里一热，忍不住又落下泪来。曾经傲视群雄的西滇女王，如今也不过是个脆弱的小女人而已。
    “哧”有刀剑划破衣袖的声音，顾夏来不及去看，也没法儿去看，可她的手也明显感觉到了一片湿腻。
    有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有敌人的，也有自家哥哥的。
    也许是从这一刻起，她决定找回从前的哥哥，以后也全心信任于他。
    大穆吉斯眼看胜券在握，却不料乐极生悲，突然出现的一群人瞬间打乱了他的计划。
    “青翼？”大穆吉斯认出其中一个，顿时大惊。
    “沐之翊？”顾曜也不敢置信，刚才帮自己拦了那一刀的人是沐之翊。
    沐之翊冲他点点头，让他带着顾夏先走。
    他稍迟疑了一下，人就被沐之翊推了出去，那里马匹都准备好了。
    一个纵身上马，再看一眼青翼和沐之翊这边，两人再加五个身手不错的暗卫，应对绰绰有余。
    他这才放心，打马离开。
    林中，淰儿早已等候在此，见顾曜带人过来了，赶紧和他一起把人扶到了一棵大树底下。
    “我来给顾夏姑娘上药吧！”淰儿拿出早已吩咐暗卫带来的药散，冲顾曜开了口。
    她和顾夏都是女子，自是要方便很多，遂也就点了点头。
    这边守卫的其中五名暗卫，快速过来背对着她二人，将自己的披风拉开，便将两人完完全全隔绝在里边儿。
    顾夏初一听，是个女子要替她上药，本都放心了，可那人刚要动手，她睁眼看到的是一翩翩公子，吓得她急忙掩住衣领。
    淰儿见状，不由得轻笑出声，“能让你哥哥同意上药之人，难道会是个陌生男子吗？”
    见她神色稍敛，警惕之心没那么重了，淰儿才打算告诉她真相。
    “我是赵汐淰，面上不过是易容术而已。如此，你应该放心让我替你治伤了吧？”
    “赵汐淰？”顾夏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更加戒备。
    她的举动，反而让淰儿笑得更深。
    “你是怕我报上次毁容之仇吗？”她故意一顿，复又接着道。
    “我若要报仇，有很多机会，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上。不上药，你会连命都没有，可要想好了！”
    淰儿也不急，手里拿着药，就等她点头。
    许是伤口实在太痛，她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上药会很痛，忍着点。”淰儿如此说着，已将一块手帕塞入她口中。
    不多久，沐之翊和青翼也带着人回来了，还好，大家都未曾受伤。
    顾曜犹豫良久，方才抬步朝沐之翊走了过去。
    沐之翊只是瞥了他一眼，复又将目光移向前方，背倚着大树，面上看不出情绪。
    “谢谢你，救了我和小夏！”
    沐之翊不置可否，只是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是淰儿坚持，她的请求，我不会拒绝！”
    顾曜微一顿，他这样说摆明了就是不想接受自己的道谢了。
    不过，他还是打算说出准备要说的话。
    “不管你是否接受，我还是要跟你说声对不起。纵然我有自己不得已的使命，但也不该骗你那么多年。也不奢望你原谅，只是如此，我的心中会好受些！”
    话落，他转身便要离去，刚好碰上过来这边的淰儿。
    “话都没说完呢，怎么就着急要走？”淰儿轻轻一笑，隔着衣袖，将他拉了回来。
    沐之翊一见淰儿过来，赶紧直起了身子，“都安顿好了？”
    淰儿点点头，然后又对一旁的顾曜开了口。
    “刚才沐大哥说是我请求他去的，其实不完全对。在得知你孤身犯险之时，他其实已经想要这样做了。我开口，不过是刚好的一个契机而已。”
    “淰儿！”沐之翊竟被她这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由得开口唤她，想让她不再说了。
    淰儿摊了摊手，“这是事实，而且我也说完了。”
    沐之翊一滞，竟不知说什么了，一移眼神，就对上顾曜的目光。
    当即不在意地摆摆手，“看在你以往为我办过不少事的份上，这算是还给你了。”
    淰儿无奈地摇摇头，“你们两个大男人，为何如此扭捏？明明心底已经原谅对方，却又不肯说出来，憋在心里干什么呢？”
    二人被她这一说，皆是一愣！
    淰儿却不再理他们，说了句，“想通了，待会儿过来这边，有事！”然后便走了。
    两人愣了片刻，旋即才反应过来。
    “她刚才说我们什么？”沐之翊先问了出来。
    “扭捏！”顾曜如实回答。
    沐之翊不禁轻笑起来，“她这是说我们像姑娘吗？”
    顾曜还是点了点头，不过点完才发现不对劲。
    两人相视一眼，竟同时笑了起来。俗话说的一笑泯恩仇，大概就是他们这样。
    “快走吧，淰儿不是说有事相谈吗？”
    沐之翊笑着说了这么句，先他一步走了。
    顾曜心里一喜，也赶紧跟了上去。
    其实有的恩怨，就是这么简单便能化解，重点看的是人心和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