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不是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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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老爷子瞬间面目全非。他撕裂状的人嘴形黑窟窿里面，长满细长的獠牙。披头散发之间，阴森的眼珠子散发出摄人心魄的两股硕大幽光。
    伴随著夺命般的嘶叫声破空回荡，他的嘴巴下颌拉到了脚尖处，四肢立刻收缩到脑袋两旁，整个身体跟个气球似的飘忽到半空中，噌地向下边的听堂扑来。
    不懂喝了一壶的茶水，所幸也没狼狈吓尿，胡乱抓起座椅旁边的茶壶，一股脑的砸向飘飞而来的“嘴妖”上，然后欲趁乱拔腿便跑。
    “人类登月之后，不是不允许动物成精的吗，鬼啊……”杀猪般的惨叫声。惊悚、绝望、欲哭无泪、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彻底的高声悲歌了一曲……
    这可能是不懂自打从娘胎里蹦出来之后，最为惊心动魄的一句话。
    惊慌失措的逃命，无意间将一张桌子给掀翻了，连同旁边安坐的老哥也撞倒在地。
    “这里有鬼，还不快跑，等著压轴的抽奖戏不成。”自己性命危在旦夕，不懂还不忘记提醒堂内听客。
    刚想去扶起这位面色诡异的老哥，这人却自己手舞足蹈的站立了起来，不过，那脑袋却还留在地面上，跟个陀螺似的直飞旋打转。
    见此骇异景象，不懂吓得面如土色，却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抬腿便是一脚，将眼前这颗拦路的脑袋给远远踢飞出去，不知所踪。
    这鬼是能随便让人踢的吗，还是要命的头颅，罪加一等。脑袋的主人立刻扑将过来，死死的把有失尊敬的家伙给抱住，将他阴冷而邪恶的体温灌输到不懂的体内。
    暗叫不妙，不懂急忙伸手过肩，揪住这没脑袋的尸体，来一招过肩摔掼在地上，然后狠狠的猛跺上几脚，将之踩得四分五裂，四肢同躯体分开。
    不懂正想火速逃离险境，小腿上却传来一阵刺痛。低头去看，那身首异处的死人仍不作罢，正用孤零零的一支股掌抓在了他的脚腕处，指甲已刺入了肌肉里面。
    随即，不懂身体便着了魔一样，再也感觉不到双腿长在自己身上，一丁点都动弹不了了。
    心道：“完了完了，在淮南茶楼听书的，原来没一个是人，全他娘的是鬼。”
    只见满厅堂的听客纷纷站立而起，百余张惨白面目的鬼魂，以不懂为中心，将他围个里三层外三层。他们纷纷翘首张望，露出了邪恶无比的统一表情。
    头顶的上方，陆老爷子所变化来的“嘴妖”，盘旋在半空中，呼呼的掀起阵阵阴风，倒竖的窟窿巨口犹如钵盂，罩下来即可将不懂吞入他的腹中。
    不懂害怕极了，但还心存侥幸，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于是便紧闭双眼，不让这些恐怖的画面刻到脑海里面，吓坏心胆。
    这时他忽然想到以前搬砖同事跟他说的一件事……
    数月以前，不懂为了讨生活，孤零零只身一人来到金陵之地。人生地不熟的，头天夜间就在繁华的城市迷了路。见前边一座气派的古楼灯火通明，便进入里间歇脚。
    没想到夜深人静，这座茶楼还热闹非凡，有个老爷子正在讲鬼故事，为听客解忧。不懂寻个位置落座，向伙计要了茶水和一碟瓜子解乏。
    老爷子讲的故事精深绝妙，似乎有一股不可抗拒的魔力，听过一次之后便让不懂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因此之后每逢周末夜间，他必到淮南茶楼通宵达旦的听书，正好也为自己业余时准备写的恐怖小说收集素材。
    后来有一日，不懂跟搬砖同事说起这件事，可他们无一知道金陵之地有这样一座茶楼，还冷嘲热讽的说他信口开河之能事，半句话都不可信。
    不懂命运多舛，从小到大受尽他人讥讽，身边也没个可以交心的朋友，只盼著哪天出人头地，再也不用看人冷漠的眼色。
    所以以他逆来顺受的性格，认为世间再无疼惜他的人，他为此事愤愤不平了很长的时间，之后便懒得再跟人提起，免得再遭人奚落。
    不过，守工地的老人却告诉不懂，这淮南茶楼早在清末就倒塌了，那主人确实姓陆，而且是有名的说书先生，他惊为天人的口技，在他去世以后失传。
    据说陆老爷子是含恨而终的，解放之后，那片荒地被重新规划，动土建楼那阵子，还经常有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到有人说书。人们以讹传讹，都说是陆老爷子的鬼魂，一直徘徊在那里，希望在人间找到一人，继承他的衣钵。
    想到这里，不懂全身早已被冷汗浸湿，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当初就该听守门爷爷的话，也不至于今夜被一群孤魂野鬼围观。
    “吓死老子了……怎么办……”
    不懂喃喃自语：“说来说去，这几个月我竟然没有一次白天去拜访淮南茶楼。必定是第一次误入‘说书鬼楼’时，便被陆老爷子的鬼魂纠缠上，受了蛊惑，因此偏偏只在夜间造访。”
    听鬼讲的故事哪能不让人鬼迷心窍的。
    “咦……我以前听完说书之后是怎么回屋睡觉的……对，肯定是鬼。”不懂越想越后怕，疑惑不解暗自猜疑，不知不觉睁开了双眼。
    耳中立刻传来奇怪的吹气声：“噼啾……噼啾……噼啾……”
    放眼看去，那些鬼魂般的黑影已经围拢近前，恐怖无比的声音就是从他们撮成尖锥形的嘴里发出的。眼前全是撮动不止的嘴唇，每一声都似乎是致命的诅咒，让人避无可避，如历地狱冥府。
    “这回死翘翘了。”自恃毕生不叫“救命”的誓言，最终被他自己给无情的打破，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救命啊……”
    “救命”这两个字，被不懂呼喊得何岂的悲哀凄凉，可谓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简直可以说是不鸣则已，一鸣便是惊人三魂七魄都颤抖。
    既然是鬼境，外边的人又哪里能听得到。这一声反倒让形势变得越发严峻，满楼的鬼魂纷纷摘去脑袋，托在双手间，慢腾腾的一步一步蜂拥而来，似乎不将这个活人吓死，誓不罢休。
    陆老爷子的鬼魂跟个黑色飞袍似的，飘呼呼的慢慢从天而降。从他口中伸出一条发腐的长长舌带，很快就飞卷到了不懂的眼前。
    双腿一点知觉都没有的不懂，想逃命都没办法，只能呜呼哀哉，差点没不争气的流下惊吓而出的悔恨泪水。
    强忍著内心的恐惧，全身颤栗不止，但当那个黑窟窿巨口出现在眼前，他再也忍受不了这份沉重的惊吓，双眼一抹黑，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不懂才迷迷糊糊的醒转过来，发现那些可怕的鬼魂消失得无影无踪，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鬼口脱险，不知何故。
    一时情急，挣扎著欲站起身来，腰杆都还没挺直，额头便“咚”的一声，撞到了厚重的物体上，应该是木板，疼得不懂就想捶胸顿足一番。
    这里是什么鬼地方，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而且空间狭窄，完全坐立不起身子。
    用双手往四处一摸，再以肢体感触这个地方，渐渐的，不懂心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随即，脑海中却突然奇怪地惊现第一次造访古楼时的情形。
    那门楼金匾写的字迹渐渐清晰，浮现在眼前，乃是“听书古棺”四个字，整座古楼竟然形似一具硕大的黑棋棺材。
    不懂顿时恍悟，现在的淮南茶楼原来是一口棺材变化来的，不禁悲呼：“天理何在，我还没死就进棺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