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银幕年华

    
    为了重拍这场戏，美工和制景都搬到了十三陵，住在那里植假树，造假林。
    “钱老师，您饿吗，要不我们先吃饭，中午再到十三陵？”车上坐着唐秦与剧组的总美术师钱运选，车到昌平已经是中午，唐秦的提议得到大家一致响应。
    “点菜。”唐秦在这家不起眼的小饭馆里坐下，就把菜单递给了钱运选。
    可是四个人卯足了劲，点的菜都没有超过七十块钱。
    “三十六块钱，剩下三块钱还能弄点水果吃。”剧组的宣传江东就笑了。
    李成汝规定剧组里工作人员外出吃饭，饮食标准是十块钱，可是唐秦就尴尬了，他是总导演，钱运选是两次获金鸡奖的大牌美术师，就算在制片主任那里很有面子，他也不想坏了规矩。
    他想自己请客，可是钱运选不让，非说公事公办。
    “你们是老师吧？”
    几个人争来争去，惹得服务员好看不起。想来在饭馆里如此精打细算之人，只有中小学的老师了。
    ……
    野猪林的拍摄现场，设在明代第八个皇帝朱见深的陵墓之上。
    这座陵叫茂陵，周围断壁残垣破败不堪，守墓的一家人住在外面的小院子里，有鸡有狗还有怒放的大丽花，倒是显得生机勃勃。
    几个人下车后，先是去看假树。
    “钱老师，您先别走，您也别出声。”李成汝早已赶到，“我考考我们的总导演，你如果能在这片林子里找到假树，算我输，晚上我给大家打牙祭怎么样？”
    制片主任以身试法，想要给大家改善生活，这还不欢迎？
    “这是你说的。”唐秦很配合，立马摩拳擦掌，茂陵里都是百年古松，美工们制作了十几棵假树，夹杂在里面。
    “这棵，……”唐秦一看贾绍武，他是来自山西的道具师，眼看着对方眼角堆满笑意，马上改口，“这棵，不是。”
    唉，不能这样唬人！李成汝首先不愿意了。
    “唐师傅，您教教我。”八一厂年近六十的女师傅唐秀英，与唐秦一个姓，自然亲近不少。
    “不成，不能请外援。”李成汝断然否定。
    其实，唐秦已经看到几棵树，大都直径在一米左右，和真树一样高。
    这样的树先得用木条造出型，铁网子固定住，然后用白布包好。
    再把第二层白布泡在乳胶中，通过揉搓成形，做成自然的树皮的纹路，包在外面。
    这样一棵树的造价大约是五百块钱。
    “这棵是。”唐秦突然就伸出手，“这是山门里的哼哈二将。”
    “唐导，您神了。”贾绍武大惊失色。
    他的手很巧，也善于废物利用，这些树中有两棵树，是用拍鲁智深醉打山门那场戏中站在门边的哼哈二将改造的。
    “你看，这是树根，其实就是伸出来的腿，”唐秦笑了，“树杈是高举的拳。”
    “成啊，小唐。”唐秀英也笑了，“你都看出来了，我们还怎么出去接活儿？”
    她是把树作旧喷成百年古树的人，她这么一说，无形中肯定了唐秦的眼力。
    “这就是总导演。”李成汝来了一句，“当年我们西游记时，那些特效，点子都是他想出来的，这道具，也没少研究，他是王希钟大师的徒弟。”
    难怪。
    贾绍武和唐秀英就不言语了，大师的弟子岂会认不出几棵树来。
    晚上，到底是李成汝又摆了一桌，等到天明时，守陵人却拿着铁锨气冲冲地来了，李成汝跑了，唐秦一个人面对着守陵人全家的怒火。
    得，看着桌上的鸡骨头，他明白了，李成汝又摆了他一道。
    得，这就当作他重拍的代价吧。
    ……
    深秋的bj，雨多，每天收工后，都要用盖暖棚的塑料布，把每棵假树裹得严严实实的，可是半夜路过这里，勐一抬头，还是能把人惊出一身冷汗。
    早晨五点半，场务调度陈长龙叫醒大家，“起来了，都起来了，野猪林里见。”
    大家嘻嘻哈哈起床，可是车队刚一出发，大雨就噼头盖脸地泼了下来。
    一米外白雾茫茫什么都看不到，“怎么说的？”借着这个功夫，李成汝就问唐秦，邱佩甯回来，跟杨导一起筹备西游记续集，这是好事情。
    “我还有一部片子，二月河的作品你看了吗，嗯，是一个女导演，想拍里面的雍正皇帝……”
    胡玫？
    “可以谈谈。”公司还没有成立，两部剧已经有了，唐秦心里还是高兴的。
    “怎么着了，这车还开不开了？”两人商量了半天，再往外望去，雨势依旧。
    “这天，邪乎。”李成汝骂了一句，他指挥着倒车，退到顶雨卖煎饼果子的摊前，打开车窗，摊主笑容满面，边摊煎饼边一个一个地往里面送。
    可是这雨一下就是一整天，没办法，唐秦只好打道回府。
    第二天，天气预报还是有雨，可是唐秦坚持出发，没想到刚到茂陵，就出了太阳。
    野猪林一场戏，其实就是林冲与鲁智深两个人物，这一场戏，扮演林冲的周野芒没有打戏，他的主要任务就是戴着一块二十多斤重的货真价实的木枷坐在树下，都快坐出褥疮了。
    戏终于开拍了。
    唐秦坐在移动车上，被人推着飞速驶向被捆在树下的林冲面前。鼓风机吹得残叶横飞，硝烟弥漫……
    杀薛霸！
    在林冲的央求下，鲁智深饶了两个官差，可是高衙内不饶。
    这血怎么才能喷出来，跟真的一样？
    血袋？
    不行，这样的袋子只能流血。
    现在全剧组的人都来想办法，怎么把血喷出来，还要喷得象。
    “找一个压力壶，弄一根细管子接到他脖子上，”唐秦想出一个招数，“刀噼过去，你就压。”
    当唐秦一声开拍，杀手一刀噼在薛霸的脖子上，美工用力一压，血喷了出来。
    “哎呀，我昨晚刚换的新内裤，全被血给毁了。”薛霸从地上爬起来，就大呼起来。
    野猪林终于补拍完成，但野猪林的杀机随着水浒传的镜头转出密林，林冲戴着重枷走向风雪山神庙。
    这场戏，唐秦要拍，水浒传别的戏他可以不拍，但这场戏，他要拍，要亲自拍，要拍成经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