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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幼的尚远秋好像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寒冷和危险,这很不可思议,当他从那丛枯草里完全爬出来,目光望向这边的时候,我猛然间感应到,他弱小的身躯里,已经出现了一缕铭文神能,这缕神能非常微弱,不能用来攻击,但自保是没问题的。
我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目睹着他的举动,我不知道这些天他去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尾随我们来到这个小山窝,不过我很警觉,我怀疑只凭着年幼的尚远秋,他是无法做到这些的,他的背后,肯定还隐藏着一个我所不知道的人,就是这个人,在暗中保护尚远秋。
尚远秋手脚并用,在结着冰碴的地上慢慢的爬,一直朝这边爬过来。我想,心魔占据了他的躯体,但还没有很彻底的泯灭他本能的本性,他认得出来,在旁边昏厥的尚汉,是他的父亲,他想要绕过我,爬到尚汉身边去。
就在这一瞬间,那个想要杀掉他的念头,重新浮现在脑海里,这个念头来的猛烈无比,因为我能预感到,尚远秋一旦成人,心魔就会在他体内发作,把沉寂了那么多年的大事件重新掀起,他知道的秘密太多,很可能,就是他给诸神提供了详细的时空坐标,让诸神潜入了我所在的世界里。
杀了他!
我强压着心头的剧烈跳动,尚汉昏厥之后,尚远秋才出现,在这个没有人迹的小山窝里,杀掉尚远秋如同碾死一只蚂蚁,杀了他,就地掩埋,等尚汉苏醒也一无所知。
但我心头还是存在着顾虑,我不知道杀掉尚远秋之后,我会受到什么样的影响。但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了,我不想错过,紧张的思索了一下,决定就算不击杀他,也要重伤他,看看心魔的反应,再做打算。
心里盘算好了,我一步就斜跨出去,拦住尚远秋的去路。现在的尚远秋,连站都站不起来,他停止爬动,仰着头,用那双冰冷的眼睛注视着我。
我抬起手,铭文神能已经聚集在指尖,尽管我做好了决定,但现在的情况和以往不同,过去每次出生入死,所遭遇的都是威胁到我生命的强敌,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动过手,更何况尚在襁褓里的孩子。所以勃发的神能在出手的一瞬就不由自主的削减了很多。
但就这么一缕铭文神能,也足够让尚远秋死上一百次。
铮……
铭文神能在空气中发出一道金铁交鸣般的铮铮之音,尚远秋眼睁睁的看着我,没有躲避,这缕铭文神能,瞬间就要洞穿他的头颅。
就在这时候,一股柔和的力量仿佛从眼前的空气中骤然绽裂,激射的一缕铭文被这股力量所影响,微微偏了那么一点,嘭的一下子击打在尚远秋面前的地上。冻的和钢铁一样的冰块石子乱飞,一块石子飞溅到尚远秋的额头上,小小的石子顿时把尚远秋震的连翻了几个滚儿,额头血流如注。
他歪着身子想要爬起来,血已经快要流到嘴角了,但他竟然不哭,只是眼神中的冰冷更深了一层。
此刻,我也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那股影响了神能的力量显然说明,的确有人在背地里保护尚远秋,一不做二不休,本来我已经心软了,然而就是这股力量的出现,让我意识到尚远秋这个人,不能留。
这一次,我没有再留手,手掌上的铭文神能正正的对着几步外的尚远秋,然而在神能将要脱体的一瞬间,我的眼前猛然一花,就觉得手腕被什么东西给紧紧的箍住了。
眼前的恍惚很短暂,当我的视线恢复正常的时候,心里陡然一惊,一道披着黑斗篷的影子,就在那短暂之中,稳稳的站在我的面前。
我认得出,这是空的身影,除了眼睛,空的身躯几乎是虚无的,但是虚无并不代表不存在,我的手腕被他抓着,连动都难以动弹。
“你干什么!”我感觉很意外,因为我没有想到,在背地里一直跟随尚远秋的,会是空。但是转念想想,这又好像很正常,除了空,再没有谁能够蒙蔽我的感应,让我捕捉不到心魔的具体位置。
“你不能杀他。”空很淡定,他也很少显露身形,一旦显露,就说明有必要。
“这是我的事,你说过,我可以随意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我觉得空一出现,我击杀尚远秋的打算,就彻底落空了:“你护着这个人干什么,你难道不明白,这是我的心魔!”
“你的确可以做任何事,但不是违反法则的事,我答应你,让祖庚多活半年,这已经是极限,这个人,你不能杀,因为他的存在,是法则注定的。”
“法则,不都是你制定的吗?”
“错了,你错了。”空摇摇头:“如果我能制定法则,那么很多事情,或许就不会发生,我,也只是法则的一部分。”
“能说的更清楚点吗?”
“现在说的再多,你也无法理解的,但是你要相信我,我所阻拦你的事情,都是善意。”空慢慢放开我的手,很认真的说:“相信我。”
空的身体,完全虚化在黑色的披风斗篷里,我只能看得到他的眼睛。这不知道是我第几次目睹空的眼睛,但是此时此刻,我的心里突然被触动了,因为这双眼睛,给了我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我在内心深处已经不由自主的相信,空是善意的,他所做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善意的。
这个想法只在内心深处徘徊了一刹那,就被我强行否定了,我不能这样打消自己的危机感,无论从那个方面来说,空的计划,对我都极其不利,他在扶持我的死敌,而且要把祖甲扶持到最高的位置上去。仅凭这一点,我就不能掉以轻心。
我承认,自己是一个心底善良的人,尤其是在心魔被驱逐之后,但是我只能强迫自己,把空的话给忘掉。
“回去吧。”空后退了一步,说:“回到殷商时空,你想要知道一切,我会让你知道,十年之内,你心底所有的谜题,都会得到答案。”
“十年……”我的头立即一晕,说实话,我在殷商时空里已经逗留的够久了,甚至有点疲惫和厌倦,祖庚也即将死去,在这个时空了,我没有了牵挂,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带着我的妻子和孩子,回到属于我的世界,去开始新的生活,但空一张口就是十年,他的意思,显然是想我再在殷商时空里滞留十年时间:“一生,能有几个十年。”
“十年,只是一瞬间而已,为了一个目的,我等待了不知道多少个十年,多的连我自己也记不起来了。”空知道我已经放弃了击杀尚远秋的念头,他慢慢的后退,身躯也在虚无淡化:“十年之内,答案一定会出现……”
空很快就消失了,当空消失的时候,尚远秋已经爬到了昏厥的尚汉身边,坐在那里,脸上的血迹干涸,紧紧的抿着自己的嘴。
尚汉只是因为急怒攻心,一口气没上来,堵在心里头昏过去的,他的身体很好,常年练武的人,没有什么毛病,所以不久就苏醒了。当他苏醒的一刹那间,一眼就看见身边的尚远秋。
“这!这!”尚汉如在梦里,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就是因为儿子而心急火燎的,等到醒过来,却一眼就看见了失散的幼子,尚远秋的嘴唇哆嗦了,甚至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梦里,颤抖着伸出手,慢慢把尚远秋抱了起来。
这一抱,尚汉终于知道了,这不是做梦,自己的儿子已经好端端的坐在了自己的身边。经历了家门巨变的尚汉把持不住,在抱起尚远秋的时候,失声痛哭。
七尺男儿,若不是到了伤心处,谁肯流泪,我在旁边看的,也有点心酸。
“老弟!你的大恩,这辈子是报不了了!”尚汉以为是我在他昏厥之间找到了孩子,泪流满面的说:“这份恩,我记下了,将来做牛做马,总是欠你一个天大的情。”
“不用谢我,孩子是自己出来的。”
尚汉有点不可思议,但是儿子已经找到,他也不愿意再去想那么多了。
“这是老天的恩赐,我这个孩子,福大命大。”尚汉抱着儿子,仿佛把丢失的地位和产业都忘却了,他的泪水还没干,但是笑的很欣慰,解开自己的衣服,把尚远秋贴身抱在怀里:“我好好养他,长大之后,他的成就,必然比我高的多……”
尚好找到儿子,再也没有任何牵挂,为了躲避追捕,他即刻就动身,准备到当时偏远的云贵去暂住。陆路上风声甚紧,盘查也严,尚汉专门走了水路。我送他了一程,临走的时候,将这几个月尚汉给我的那些银子,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尚汉有点羞愧,不过江湖人,没有太多虚情假意,这一路路程遥远,期间可能还有别的事,银子再多也不扎手。
尚汉带着尚远秋,在小船上顺水而去,一直走了很远,我还能依稀看到尚远秋那双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睛。
望着他的眼睛,我仿佛能够看到,这个天命不寻常的孩子,会平安无事的长大,在他成年的期间,心魔的部分记忆,慢慢的复苏,根据这些记忆,他把平息了将近三千年的铭文大事件挖掘出来,掀起一场无人可以阻挡的狂风暴雨。
我明知道这一切,却无能为力,就如空所说的,这是法则注定的,不仅我更改不了,即便神通广大的空,也不能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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