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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可卡一行人在函谷里奔逃,人饥马乏,他们一刻也不敢懈怠,急急赶路,经过无数的岁月的风吹雨打,函谷两边的山,很大一部分,都风化、沙化,成为稀松的黄土高崖,在高崖上,稀稀疏疏地长着荆棘灌木。
两旁的坡地,裸露严重,官道上尘土飞扬,现如今的函谷,作为交通要道,官府修建了还算笔直平坦的官道。但是由于失修,及滑坡、崩塌、泥石流等现象的日益严重,也加剧了函谷的环境恶化,人马在官道上扬起滚滚黄沙。
大家疲于奔命,没有心思去管外部环境对心境的影响。一股悲恸的情绪,正缠绕在大家的心间,大家都知道,王先虎已经罹难,是他的舍生忘死,才换来了大家暂时的平安。但这条逃亡的路,实在是走得太艰难了。
前面就是古函谷关的西城门了,城门洞开着,在城门后面,是死寂般沉静的古函谷关关城,基本上已经看不到原来的面貌,残垣断壁,荒草弥漫,草树间鼠兔横行。
在关城东头,是蜿蜒流淌的涧河,出关往南走,是灵宝城,渡河往东走,是陕州城。大家当然不敢往南,灵宝的官军是保护不了他们的,就算陕州的官军,也不堪一击。大家只有奋力,赶到洛阳,才可以安全保命。
进了关城,张可卡让曾福力、方竹勇两人守住城门警戒,观测追兵的动向,他跟其他人做短暂的休息。时值中午,大家就着冷水,咸菜,啃着冷馒头充饥。
李思谊主仆俩,落荒而逃,一路西行,莫云娘等人,在后面不疾不徐地紧跟着,他很烦恼。比起一年前的他来,瘦削多了。原来那顶很抢眼的紫金冠,他在刺死孟岱之后,就没有戴过,他托人送了回家中。李翰林恨这个东西,给李家惹来的天大麻烦,如果没有李思谊戴紫金冠,孟岱也许不会出言相讥,李思谊也就不会跟他打架,两人关系就不会闹僵;那么,孟岱屠杀苗族村寨时,李思谊也许就不会一枪戳死他。。。。。。后果也不会那么严重,现在李思谊逃亡在外,李翰林被迫跟他断绝夫子关系,都拜这个太祖皇帝所赐的紫金冠所赐。李翰林一怒之下,将紫金冠溶掉了,烧炼成金锭。
连同李思谊平常使用过的那杆铁枪,李翰林也将之溶掉,家里再也找不到儿子任何的痕迹了,为了这个家,朝夕不保的家,实在不容易啊。如同当初,太祖皇帝派兵围住家,向父亲李景隆借粮食时那样,李翰林算是看透了世事。
李思谊可不知道父亲的心思,了解不了父亲心头的苦楚,他在人生这条未知的路上,莽莽撞撞地前行。
张可卡等人满脸的疲惫,还有衣服上所沾染的尘土跟血迹,引起了李思谊的警惕,他停住了马头,出口相问,“请问各位,因何如此狼狈,莫非,莫非遇见了强盗不成?”
张可卡显然早就注意到了从东而来的这一主一仆,神情落寞的样子,见他出口相问,却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请问,两位兄台,如何称呼,从何而来?意欲何往?”
“在下李思谊,这是我的仆人陈干烈,我们打安阳来,意欲向西北去,出关。”
“你是李思谊?”张可卡有些惊讶。
“你。。。。。。你认识我么?”
“在下张可卡,虽然不认识李兄,但久闻李兄大名。”张可卡躬身施礼道。
“大名不敢当,张兄,你等从何而来,要往何而去,为何如此狼狈不堪,似乎经历了不寻常的厮杀,对手是谁?”
“实不相瞒,在下是华阴知县肖不为肖大人的属下,肖大人被陕西巡抚及锦衣卫陷害,被东厂抓去,我等为了保护肖夫人及肖小姐免受青云会追杀,一路奔逃。”
“如此说来,你等是跟青云会有过一场惨烈的厮杀?不敌,遁走到此处?青云会的人呢?”
“紧追在后,在西面不远处,应该不会超过五里路。”张可卡面对着李思谊,朝后指了指函谷的方向。
李思谊动容道,“青云会来的是什么人?你们此去,有何打算?”
“不是很清楚他们的身份,从属关系。只知道,他们来的人,至少有六个人,是当时排名百名以上的高手,其余,所有的人,武功排名,都在千名以内。”张可卡悲催道,“我们此行目的,是前往洛阳,投奔财富帮洛阳分舵舵主南宫骏远,以求得他的庇护。”
李思谊脸色更是一变,“我稍微了解青云会的组织架构,他们的最高首脑是总舵主,总舵主下面,有四季堂,十二月堂等等,堂下面是分舵,从属关系很混乱,总舵主跟各堂的联络,主要靠使者,叫做青龙使者。他们在大的地域,还有一种权限相当于青龙使者的设置,叫做督导员。追杀你们的,应该是堂一级及其下属分舵的人。”
“领头的人,黑黑瘦瘦的,年纪约莫四十出头,好像姓李,对了,他们有说过,他们是七月堂的。”张廷在旁说道。
“七月堂?这么说,这个人,应该就是堂主李万湖,我在锦衣卫当差时看过他的档案资料,七月堂隶属于西北督导员。据说,失踪已久的长生剑白祉强,是他们的西北督导员。白祉强,他没有来么?他应该不会来。”
“白祉强是他们的督导员,不会吧?”张可卡惊讶道,然后很肯定地说,“是的,他没来,他要是来,我们更别说是跑了,早在潼关,就被他们一网打尽了。”
李思谊说,“我少年时,曾经跟他有过一面之缘,也说不上交情,但从那时起,我就当他是好朋友。这个人的口碑一向很好,我也想不通,他怎么会加入青云会的,真的想不通。“张廷叹了口气,瞥了一眼妻子聂金凤所坐的车子,这一路车马劳顿,又是厮杀又是惊吓,不知道妻子肚里的孩子怎么样,一路颠簸,是不是还保得住?“大凡男人做出与以前大异寻常之事,一般都是为了女人。”
李思谊叹息道,“人人都说,是白祉强的笑征服了那个女人,现在看来,是错了。是那个女人,彻底地征服了白祉强,也不对,是青云会,彻底地征服了那个女人,也征服了白祉强。”
大家正说话间,西边山谷里,马蹄声急,曾福力已经发出了警戒信号,张可卡脸色变得一变,“李兄,事情紧急,不能再跟你多说,我们必须走了,告辞!”他拱手,然后招呼大家赶路。
“张兄,且慢,你这疲劳之师,我看跑不多远,就被他赶上。。。。。。”
“如之奈何?”张可卡耸耸肩道。
“我俩本来是要西去的,既然遇上这事,就不能束手旁观,莫说肖大人清正廉洁,受万民爱戴,就算是些许平常百姓,遇难遇害,我也不会坐视不理。你等稍安勿躁,容我细细想来。”
“事机紧急,容不得李兄你想啊。”张可卡激动地说。
“你派一个人,去东边,东边大约两三里外,有十数人,他们是京师的御林军,着便装,他们护卫的,是云。。。。。。云夫人。你派个人,前去向云夫人报信,就说你们是肖大人的家人跟属下,遭到青云会的追杀,向他们求助。他们为首的人,是御林军千户姚法天,跟燕云十六少。”
“就算加上他们,加上你主仆二人,我们还是不是他们的对手啊!”张廷说。
“嘘。。。。。。。”李思谊岂能不知道,双方力量的悬殊,但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青云会的杀死吧。因此他对张廷,做了个保密的手势。张可卡叫道,“方竹勇,你到东边去,看到李公子所说的云夫人跟姚千户,就嚎啕大哭,然后就告诉他们,肖夫人肖小姐有难,需要他们的救助。。。。。。”
方竹勇应了声,骑上马朝东边涧河渡口跑去,李思谊在后叫道,“切不可告诉他们,让你前去求救,是我出的主意。。。。。。。”方竹勇一边应道,是,一边马不停蹄地朝东去了。
李思谊一人一马挡在了函谷关西城门口下,身后,是陈干烈跟曾福力,并肩站立,堵住城门口。
青云会的人马,转瞬已经到了关前,在刚才,他们也有了短暂的休息,及,进食补充体力。现在,他们个个人都很精神,虽然坐下马已经疲累得直喘气,但是,他们的人,每个人,都很精神。
曾福力很紧张,他捏紧了拳头,却走了神,他想起了章翠玉的话,“你在看什么呢?”
“我在看天上的白云,它飘呀飘的,就象是我,我是一个浪子,离开了家乡,随风吹送,不知道,要吹落何方。”
“你是谁呢,为什么要一个人在这儿?”
“我是曾福力,因为没有人陪我,我就只好一个人。”
“你知道亦力把里离这儿有多远?”
“亦力把里?我好像听说过有这么个地方?是在哪呀?”
“原来你也不知道亦力把里啊,是一个国家,在大明的西北角,跟大明交界。”
“你问亦力把里干什么?难道你想去那儿么?”
“我一个朋友,他也许就是从这儿出城的,他去了西北,据说要去亦力把里。”
“你的一个朋友,什么样的朋友?”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她咬紧牙,突然发觉自己跟这个陌生的在长亭里呆坐的年轻男子说得太多了。
“不让问啊,那我就不问。”曾福力有点悻悻然。
她莫名其妙就想起算命说的话,哎呀,这个少年,好像二十岁不到,他长得很帅啊,而且胸肌看起来,很块的样子,比章惇耐看多了。“你叫曾福力,对吧,你是干什么的?”
于是,两人便惊讶地发现,两人原来是老乡,而且也还有点七绕八拐的关系,她是华阴县通判章惇的二夫人,他是华阴县知县下属衙役王先虎的贴身跟班。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于是又有了许多关于故乡的话题。
陈干烈抓住了曾福力的捏紧了的拳头,安慰他,“不要紧张,有我在,我们主人,李公子他,很行的,你要相信,他行的。”陈干烈的动作,惊醒了沉浸在回忆中的曾福力,他想起王先虎,王先虎已经不在了吧。如此想着,他想到一个不祥的念头,今天,他会死么?他这辈子,连女孩子的手,还没有牵过。以前,只知道,远远的凝视那些漂亮的女孩子路过的背影,他很害羞,连跟她们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那天,是他第一次,那么近的跟一个女人在一起,说了那么多话。她年纪轻轻,就是章惇通判大人的二夫人了,他心里感觉很惋惜,他觉得自己跟她挺有缘。他还来不及想自己的未来,肖大人就东窗事发,厄运呼啸而来,他在逃亡的路上,王先虎大哥,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咦,你是谁?先前好像不曾见着你。”李万湖仗剑指着横在关城下的李思谊。
李思谊报了姓名,李万湖默然半晌,“你就是被锦衣卫赶出队伍的李思谊?除了皇帝,好像还没有你怕的人,对吧。”
“我这个人很可怕么?我自认不是令人感到可怕的人,除非是那些,令人觉得可怕的人,才觉得我可怕。”
“人说你是愣头青,可是,听你说话,又不象。”
“我这个人,其实很矛盾的,我是迷途的羔羊,是在暴风雨中寻找不到归宿的可怜的孩子。”
李万湖终于明白他是在拖延时间,“你不该来淌这趟浑水的,你走吧,让我们过去,我们的目标是肖不为的家人跟属下,与之无关的人,我们直接忽略。”
李思谊说,“可是,这事让我遇见了,你看我是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么?如果是这样,我就不叫李思谊,我跟你叫万字辈好不好,要不,我是你弟弟,我是你儿子。”
提及他弟弟,他心头一震,肝胆痉挛,一阵又一阵的疼痛。为着青云会的宏图大业,他的弟弟李千山,在图谋天香堂的卧底战中,跟萧潍昉、葛新,同归于尽。他的儿子,李欣,现在还只有十二岁,但已经是青云会的人了,他注定也要象爹爹跟叔叔那样,成为青云会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李思谊的胡说八道,稳定了张可卡方的军心,争取时间,让方竹勇搬来救兵。但实际上,结果早就在那儿了。
就在李万湖陷入痛苦当中不能自拔的时候,李思谊说道,“仆人,你们走,带着张可卡他们,全部走!”
“主人!”陈干烈当然不愿意。
“走!”李思谊吼道。
古函谷关的关城,在城门这一截,还是完好无损的,因此,李万湖等人,必须由西城门过去,才是最快的,在还没有爆发战斗之前,他们不会想到要从断裂倒掉的城墙越过去,追杀张可卡他们。
“真的要这样决定?”陈干烈嘶声道。
“是的!遇见云。。。。。。。云夫人,让她和侍女,跟你们走,把姚法天跟及燕云十六少留给我就可以了。”李思谊头也不回地说道。
陈干烈拉起曾福力的手,很果断地说,“走!”
曾福力在那瞬间,有种解脱的感觉,如果不用死,那种感觉真好。如果这次大难不死,他一定要好好珍惜人生,至少要找一个女孩子来爱一次,至少要体味一下男女之间,那神秘而欢悦的事。如此想着,他感觉到自己强烈的生命特征的律动。
“不可能!”张可卡听完陈干烈让他们扔下李思谊一个人,跟他走的要求后,果断地说道。
“只有这样,你今天所做的事,才有可能有结果,你不想做无意义的牺牲吧,你醒醒!”陈干烈吼道。
“这。。。。。。这。。。。。。”让他就这样扔下李思谊,他真的做不到,他对张廷说,“你们走,我在李公子后面挡着,李公子倒下,由我顶上,你们走!走!”
张廷突然感觉很恐惧,他知道,现在该轮到他来做牺牲了。两辆车子里的人,肖夫人肖小姐,还有他的夫人聂金凤,她们都很安静,她们不想影响了这些拼死护卫她们逃亡的人的心绪,她们一直在默默承受着这一路上极大的悲伤,跟恐惧。
张廷推了张可卡一把,“你走!我来替你,担当这个重任。你来替我,担当,我本该担当的重任!”
“不!”张可卡眼眶带泪。
“只能这样。你答应我,要带他们走下去,一直到他们有个安静安稳安全的栖身之所,你不能让肖大人失望,不能让我失望!”
张可卡只是在心思电转之间,已经做出了决定,他握住张廷的手,“大哥,你保重,我走了,我带他们走!”
张廷握紧他的手,继而推开他,他心里喊道,“对不住了,孩子,对不住了,夫人。”他不敢再去看张可卡,看夫人所乘坐的马车。
张可卡一行开始赶路的时候,青云会七月堂的副堂主邹余波,出手攻向李思谊,李思谊牢牢地守住通往城门的路,滴水不漏。瞬间,两人过了十数招,其他的青云会会众,并不上来相助。原来,他们很精明,知道保存实力,更是在恢复体力。
李思谊对付一个邹余波,感觉并不轻松,这个邹余波,是道教峨眉派的绝顶高手,因为不见容于道教峨眉派的掌门人刘余海,两人闹翻了。他暗算刘余海,致使刘余海重伤残废,他也无法在道教峨眉派呆下去了,只好四处流浪,最终被李万湖收留,加入了青云会。
李思谊跟他又过得几招,一式惊鸿一瞥,将他逼退,说,“别忙着打啊,我还有些话要问。”
李万湖黑着脸说,“有话早说,有屁快放!”
“白祉强,他真的入了你们青云会?”
“这个是机密,不能说。”
“他没有来么?他现在在哪里?”
“都说了,是机密,不能说。”李万湖再次声明是机密,不能说,也表示,他默认了,白祉强,的确是加入了他们,只是这事,是机密,不能说。
李思谊很无语,他啼笑皆非道,“好吧,烦请你,月后,见到他,替我问候他一声,说我,实在是,很想念他。”
李万湖黯然道,“有个人想念,总是不错的。让鬼替你传话,你去见鬼吧。”
他终于忍耐不住,亲自出手了。
两人动手的同时,邹余波跟岳增瑞,已经分头带着两队人马,沿城墙两边跑去,寻找进关城的缺口。
同时,方竹勇在涧河右岸以东约二里地,遇见了优哉游哉的莫云娘一行,方竹勇翻身下马,跪在莫云娘的马头前,嚎啕大哭。
“来者何人,站起来说话。”
“下人方竹勇,是华阴知县肖大人的属下,肖大人被东厂拿去,青云会大队人马追杀肖夫人肖小姐及我等一干属下。肖夫人他们,如今尚在在函谷关内,眼看就要被青云会的追杀了,危在旦夕。还望云夫人派随行护卫,前去函谷关关城内施以援手。”
“你怎么知道我是云夫人?”
“是一位过路的李思谊李公子告知的。”
“他现在在哪里?”
“跟肖夫人、张主薄、张捕头在一起。”
“这么说,让你前来求救,是李思谊的主意?”姚法天问道。
方竹勇不敢撒谎,如实回答,“是,是李公子让我前来求助,青云会势大,委实无奈,如果夫人跟众位大哥,不施以援手,我们就只有坐以待毙的份了。”
莫云娘一听到青云会这个名称,心底就不由然地燃烧器熊熊怒火,麒麟寨被孟岱屠杀,起因也是因为锦衣卫围剿青云会,孟岱想要邀功,徇私枉法,残忍地屠杀了麒麟寨除了她之外所有的老少妇孺。因此,她不但恨孟岱,恨孟家人,恨锦衣卫,也恨青云会!
姚法天沉声问道,“青云会追杀你们的,都是些什么人。”方竹勇也照着张可卡对李思谊说的,向姚法天说了一遍。姚法天嘶声道,“你说他们有六个一等一的高手,还有,其余全部是二流的高手?”他得到了方竹勇肯定的回答。
“夫人,你意下如何?”
“杀青云会狗、曰、的!”莫云娘恨恨道。
“可是。。。。。。”
“可是什么?”
“如果我们拔刀相助,有。。。。。。有可能。。。。。。。”他很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还是没有当着众多随从的面说出后面的话,“有可能全军覆灭。”
莫云娘已经发号施令,“走,我们走。”
姚法天不能违抗,带着燕云十六少,纵马在前,疾速向函谷关关城进发。在涧河右岸,他们遇见了正从桥上过河的张可卡等人,双方简单地一番对话,再放眼望过河去,看到一览无遗的关城内,青云会会众的人马,分两队在向这儿冲来。张廷已经退到关城的东门外,在桥头站定,桥是那种古色古香的石拱桥,可以容得下一辆车马穿行。
李思谊跟李万湖,两人两骑,在马背上缠斗,李思谊且战且退,也退到了关城的东门外,他纵身下马,掠住阵脚。青云会会众如潮水般涌向桥头。桥头下有渡口,渡口有三四条小船,船家看见这个阵势,早就弃船逃命去了,只留下船只,兀自在河水里飘荡。
李思谊一边跟李万湖斗得难解难分,一边问道,“这位留下来的兄弟,你姓什么来着。”
“我叫张廷,一直在肖大人手下当主薄。”
“好,好样的,张兄,你牢牢守住桥,不让他们过去。”
陈干烈对莫云娘说,“事机紧急,我奉了主人之名,护卫这位张兄,前往洛阳,我家主人,恐怕支持不了多久,云夫人,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你们只留下他,跟他,就两个人跟青云会狗、贼拼命,你们却全部逃跑?”莫云娘指向河对岸的李思谊跟张廷,怒道。
陈干烈怔了一怔道,“情非得已。再不走,恐怕大家都走不了了。”
姚法天脸色凝重,悄声对莫云娘道,“李思谊的决定是正确的,我们所有人都挡不住青云会的进攻。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莫云娘脸色变了,“姚。。。。。。姚护卫,你要跟着我们一起走么?我们一起逃进洛阳去?”她神色紧张地望向河对岸,李思谊的身形在晃动,李万湖也不含糊,两人的缠斗,到了白热化的地步。青云会其余的人,已经到了近前,他们有些人去登船渡河,有些人围攻张廷,但没有人去帮李万湖,因为,帮不上忙,李思谊是跻身十名以内的高手,就算帮忙,也没什么用,找死而已。因此,他们全力攻向张廷。
“夫人,我们不走,我们全部留下来,支援李公子,你走,你带着紫儿,红儿,跟他们走,快走,一刻也不要停留,直到进了洛阳城。”
姚法天豪气勃发,已经领着燕云十六少半数,冲过桥去,渐渐力乏的张廷,看到众多援手到来,精神大振,随手一刀,砍在了一个青云会会众的胳膊上,将他踢下了河。但同时,他也中了牛兵兵的一刀,刀光闪过,脸上已经起了一刀伤痕,血在阳光里飞溅、滴落。姚法天身形急进,一剑刺死了牛兵兵。
燕云十六少的其他人,在河的那一边,迎着坐船过来的青云会会众厮杀。
陈干烈对莫云娘说,“夫人,我们走!”
公孙紫、公孙红齐声道,“夫人,快走。”
莫云娘有些失魂落魄,依依不舍地望着李思谊的身影,她无限惆怅地转身,在众人的拥护下,朝来路上奔走。
烈日当空,闷热的空气中,没有一丝风,只有人们急促的呼吸,跟血在流,在身体内流,在身体外流。这儿本就是官道,平日里人来车往,但是,潼关那边西来的行人商旅,远远看见了是青云会在行凶杀人,早就绕道而行了。从南边来的灵宝的行人商旅,跟从东边来的陕州的行人商旅,远远望见函谷关关城外,涧河岸边的血腥厮杀,哪里还敢近前,都勒马回头,另做打算了。
这一场战斗持续了将近两个多时辰,在接近黄昏的时候,战斗结束了。李思谊这方,首先阵亡的是张廷,他被砍了二十八刀,一直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燕云十六少全部阵亡,姚法天重伤之余,跟七月堂副堂主岳增瑞同归于尽。现在,双方只剩下了李思谊,李万湖、王文芳,蔡春心,跟刘明。
李思谊用惊鸿一瞥,连续刺死了对方三名一等一的高手邹余波,罗质堆,曹春风,另一名一等一的高手陈雪见,被燕云十六少的十三少、十六少联手杀死。
李万湖累得喘不过气来,李思谊也跌坐在石拱桥的桥头。王文芳,蔡春心,跟刘明几乎连举刀杀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万湖惨笑,“我想不到会是这个结果。”
李思谊也笑,“青云会,远比我想象中更厉害。”
王文芳大声骂道,“李思谊,我、擦、你、祖、宗,你个王、八、蛋,你全、家、不、得、好、死。”他替李万湖骂出了想骂的话。
李思谊还笑,“骂吧,你实在是需要骂一下,才能解除心头之恨。”
李万湖抓住了王文芳的手臂,阻止了他再爆粗口,他笑道,“你实在是条汉子,铁铮铮的汉子。”
然后,他带着三名强弩之末的属下,扭头,弃李思谊而去,双方都累得,再也不想杀下去了。天色渐渐暗下来。张可卡等人,应该进了陕州城了吧。官军最迟,最迟也得明天,才能来清场。李万湖很失落的,带着三名手下,向潼关方向撤离。
李思谊身负重伤,挡在函谷关故城东门外,涧河桥头。李万湖明白,就算冲过去,也没有用了,他自己身负重伤,三个属下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场恶战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张可卡他们应该已经进了陕州城,官军也应该在收到讯息后,过来清场了。
他只有放弃李思谊,因为,他只是个局外人,但这个局外人,够青云会总舵主恨得脸发青了,再斗下去,毫无意义。临走时,他夸耀李思谊,“你真是一个铁铮铮的汉子。”李万湖跪在山峦上,嚎啕大哭,苍天对他太残忍了,一天之间,他折损了七月堂所有的精锐,他已经是日薄西山了,他抽剑自杀,被随行的三个属下拦住。
后来,他辞去七月堂堂主之职,带着三名手下,逃亡漠北,养伤去了。韬光养晦,以图东山再起。
薄暮笼罩着大地,李思谊又饿又累,身上的伤口发作,昏死过去。叮叮当当的马铃声响,从洛阳方向,行来两骑,却是一位年轻的小姐,瘦弱的身躯,却也很好看,摸样儿只有十八九岁的光景,随行的丫鬟,比她稍微年幼一些。两人发现了涧河岸边死寂的战场,遍地的死人,难怪这一路上,都没有行人车辆,没有人从路上来,也没有人从路上去,原来这儿爆发了一场残酷的厮杀。来人是财富帮洛阳分舵舵主南宫骏远的爱女南宫雨,跟她的贴身丫鬟聂小晴。两人是偷偷离家出走了,一路上没遇见有行人,乐得清静,象出笼的小鸟,有说有笑,到了涧河岸边,就看见了这遍地的死尸,跟昏睡在桥头的李思谊。
“看啊,小姐,这个人,好像没有死。”聂小晴不敢近前,远远地观望。
“你说他,是好人呢,还是坏人?”南宫雨也很害怕的样子,这条路,究竟还走不走下去?
终于,两人还是鼓起勇气,去探李思谊的鼻息,固然还有呼吸,是活着的,但看他身上,有无数的伤口,其中有两处伤口,一处,离心口只有一寸的距离,一处,在肝胆附近。他流了很多血,但气息却很正常,分辨不出,到底是自己晕过去的,还是睡着了。
“我看他象好人,再说了,不想法弄醒他,怎么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你救过人么?”南宫雨迟疑道。
聂小晴摇头,很显然她没有救过人。“我们先把他弄到一个有人的地方,给他止血,敷药疗伤。然后呢,他自然会醒过来,我们一问,就知道他是好是坏了。”
“这儿离有人的地方,该往哪个方向近呢?”
“我知道,附近有个村子,就叫做王垛村,我小时候跟爹娘曾经路过的。”
“哎呀,你记性还真不错,那就这样了,我们把他搬起来,搬到马背上去。”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勉强地将李思谊搬到了马背上。薄暮越来越浓,渐渐的,两人在天黑之前,看到了前面王垛村影影绰绰的房屋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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