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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刻钟后。
城西山角,一户别院里,慕容恪拉着刘知乐,穿过一片粉色的木槿,走到了开满荷花的荷塘,进入亭子而坐。
亭里的石桌上,琳琅满目的摆满瓜果肉食,还有一壶上好佳酿。
夏季的正午,燥热无比。
刘知乐脱去盔甲,随手扔在石凳上。高挽的青丝随风一荡,黑色的素衣,完美的衬托出她娇好的身姿。
慕容恪耳根立时通红。
好在刘知乐并未在意,拿起一块西瓜,放弃了桌子旁边的小石凳,选择了可以晒到阳光的长凳上,往亭柱上一靠,喝上一口。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曹操的诗自刘知乐口中慷慨吟出,却也吟得慕容恪情绪复杂。
打眼望着阳光下的少女,三年的时光,像是着料滋养着花草,将青涩的少女,滋养得越发亭亭玉立,美得这满塘的荷花,也失了颜色。
“冷蛮。”
慕容恪坐在她所坐的另一端。
“嗯?”
“这几年,你过得好么?”
好么?
就今天这种情形,她几乎每天都能看一遍。
能好吗?
刘知乐没有说话,只打眼看去,慕容恪也斜靠在亭柱上,慵懒的晒着太阳。
阳光洒在他俊美的脸上,刘知乐忽然就想起了当日低谷里的那一幕。
风流不羁,绝世无双。
刘知乐呵呵一笑:“你呢?过得好么?”
慕容恪淡淡一笑,就那么看着她。
好么?
战争的残酷,能好到哪里去?
如果不是常常想起她,还真就不好。
慕容恪久久的看着刘知乐,刘知乐也久久的看着他。
四目相对间,似乎过了千年万年。
最后,两人相视而笑。
有些话,不必说,有些人,也自然懂。
刘知乐深吸了口气,起得身来。
“慕容恪,你过来,我告诉你一件事。”
慕容恪好奇的挑了挑眉,起了身,端起桌上的酒,给刘知乐倒满,又给自己道上,才坐了下来。
“什么事?”
刘知乐端起酒杯:“来,先敬,活着的我们。”
慕容恪微微一愣,笑了。
“好。”
二人碰杯,一饮而尽。
慕容恪道:“你想告诉我什么呢?不妨,让我猜上一猜?”
刘知乐来了兴致:“哦?你猜。”
慕容恪笑道:“若我猜对了,可否给个彩头?”
刘知乐毫不吝舍。
“好。”
说完,又补充道:“就算猜错,我也给你个彩头。”
慕容恪淡淡一笑:“君子一言。”
开什么玩笑,她刘知乐刘这么小气?
刘知乐有些生气:“驷马难追!”
慕容恪却得意一笑。
刘知乐心知上当,正想反悔,慕容恪已赶在她说话之前,满脸认真的说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其实你叫……你……叫什么?”
你,叫什么?
“啊?”
刘知乐一时反应不过,慕容恪,这是问她叫什么吗?
其实,她想告诉他的,正是这个。因为,她需要慕容恪这个盟友,也或者说:那些活在水声火热中的汉人们,需要慕容恪的帮助。
尽管,他对她很好,但为了确保安全,告诉他,她是他的救命恩人的事实,作为慕容恪这类信誉之人,对她的请求,必定会应得更多。
刘知乐输不起,整个赵国的汉人,也输不起。
所以,刘知乐能做的,唯有利用慕容恪这一条路可走。
就连这些年坚持给他写信,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只不过,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三年里,慕容恪的信件每一封都会写当时时局,让她这个只在赵国朝廷瞎混三年的人,通过那些信件,已经随着眼前的少年,跑遍了千山万水,目睹了烽火狼烟,看尽了血腥与沧桑。
再有,遇见伍先生的时候,其实她没什么太多想法,只是那么随口一提。倒没曾想,他回信告诉她:得才不易,何不做回伯乐?并鼓励她:乱世之中并无男女,有的,只是热血与理想。
她可以,她能行。这是这三年来他对她说得最多的话语。
于是,三年过去。
她一面读着他的信件,一步步朝着他的鼓励的方向而去,走到了他期望的那样。
“你……不会想反悔吧?”
慕容恪见刘知乐失神,不由轻笑。
刘知乐回过神来,笑道:“谁反悔啦?我只是在想,我要是说了我是谁,一会儿某些人会不会眼泪鼻涕一把抓呀?”
“哈哈……”慕容恪笑得灿烂,很配合的说:“你说吧,你说了,我一准哭给你看。”
刘知乐嘿嘿一笑,认真的想了想,用当初庙里同样的语气:“恪……是你的名字吗?你是想告诉我,你的名字,叫恪吗?”
慕容恪一怔,思绪回到那个庙里。
接着她说:我记住了。
“我记住了。”
她还说:只不过,这么贵重的东西,想来对你十分重要,我不能要你的,好好收着吧。
“只不过,这么贵重的东西,想来对你十分重要,我不能要你的,好好收着吧。”
慕容恪诧异地看着眼前女子,虽然,声音不同,可那字,竟一模一样!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你是谁?”
刘知乐微微,想起了山谷上一幕,没想到,那个记忆中集沉稳,果决,智慧与一身的慕容恪也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淡淡一笑:“鲜卑客人,我叫刘知乐……汉,人,之,女。”
‘汉人之女’一字一顿。
几乎只是一瞬,刘知乐的手腕处传来一阵生疼。
“啊!”
“对不起。”
慕容恪忙不迭将她放开,却在看向她脸颊时,又猛地将她揽进怀里。
“刘知乐,刘知乐……你怎么会是刘知乐?刘知乐,怎么会是你?”
难怪,难怪那次与石闵碰面时,她说他见过他。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
刘知乐哈哈大笑。
“慕容恪,我是刘知乐,你至于这样吗?”
至于这样吗?
慕容恪低头看着怀中的少女,许久,许久。
就在刘知乐被看得有些尴尬的时候。身子,便被他高高举起,然后,转圈。
“刘知乐,你怎么会是刘知乐?你竟然是刘知乐!”
慕容恪好像只会说这几句话了。
刘知乐的世界都被这份快乐感染,随之而来的,还有第一次体会到了,甩饼被甩时的感受。
有点想……吐。
刘知乐想要慕容恪把她放下,又不忍破坏这份快乐,忍住想吐的感受。
“慕容恪,你可得稳住,我这腰是肉做的,别给我弄骨折了。”
直到这时,慕容恪方冷静下来,忙不迭将她放下,又一把将头脑发晕的她搀扶住。
“对不起,失态了。”
他尴尬地笑一笑。
刘知乐嘿嘿一笑:“没事,能理解,只不过……”
“?”
“你们鲜卑人开心的时候,都会像你这般把人举起来吗?”
“……”慕容恪想了想,脸却红了。
刘知乐又是一笑:“你脸红什么?”
慕容恪的脸色越发红润,轻咳了咳。
“没事。”
“真没事?”
能有什么事?他不过就是听到她是刘知乐时,忍不住想要亲她,胆子小,没练过,怕做错,就改了道而已。
慕容恪耳根红得滴血,偏刘知乐将头靠了过来,硕大的眼珠紧盯着他。
“慕容恪?”
鼻息里,传来满满的少女气息。
慕容恪端着茶杯的手一晃。
刘知乐哈哈大笑。
忙不迭的喝上一口茶,慕容恪的心情总算平复下来,打眼看着一脸坏笑的女子,扯开话题。
“你……明明早就认出我了,为什么这些年给我的信件,却只字不提?是不是就等着看我出丑?”
刘知乐哈哈大笑:“没有!哪能啊!”
“是吗?”
“当然。”
慕容恪刚找到点安慰,刘知乐很不地道的笑了:“当然就是为了看你出丑!哈哈哈……”
“呵呵……”慕容恪皮笑肉不笑,刘知乐越发的开心。
慕容恪看着这样的刘知乐。
他想,只有这样爽朗的笑容,才是他记忆中的刘知乐。
那个既要与人一刀两断,还要向菩萨祈求带人受过的少女,必定侠肝义胆。
必定,有着他最欣赏的品德。
“刘知乐……”
慕容恪的声音从未向此时一样认真。
“嗯?”连带着,刘知乐也收了笑容,洗耳恭听。
慕容恪淡淡一笑,回忆着记忆中的语调。
“我叫刘知乐,等你长大了,记得去幽州寻我,看看我们那时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怕了。”
刘知乐的笑僵在脸上。
“你!你……你怎么……”
慕容恪收了笑,认真的点了点头:“别怕,我现在长大了,足可以保护你!所以,你不用害怕了。”
说完,煞有介事的抱过刘知乐,轻拍着她的背脊。
“走开!”刘知乐觉得这样的慕容恪真气人!
慕容恪看着恼羞成怒的她,哈哈大笑。
正午,阳光,佳人,美酒,清风,笑。
这几个美好的词汇,伴随着亭上的青春岁月。
不管是慕容恪还是刘知乐,他们,好久不曾这么笑过。
夕阳西下,无限美好。
二人已喝得伶仃大醉。
隐隐的,传来这样的话语。
“刘知乐,你的声音怎么变了,难怪怎么也找不到你呢。”
“呵呵,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了,生了一场病,醒来就这样了。”
“是吗?病得很严重吗?”
“不!不严重!比起今天我们看到的,一点也不严重。”
“是啊!再次来到邺城,到处尸横遍野。你知道吗?我来时的路上,到处都挂着尸体!”
“真的吗?为什么我不知道?”
“或许,有人不想让你知道。”
“谁?”
“石闵。”
刘知乐一听石闵二字,免想到他三年前的那句“不准”。
“不让我看,我偏看!慕容恪,你带我去看看!”
刘知乐摇曳着他的胳膊,慕容恪瞬间清醒了大半。
他怎么能告诉她这些呢,她是刘知乐啊!那个记忆中最是天真无邪,慈悲心肠的女孩。
慕容恪有些自责。
但是,她也是那个最有主见,秉性固执的少女。
“好。”
轻握着她的纤手。
二人出了别院,因着刘知乐微醉,慕容恪将她拥在怀里,飞身一跃,踏马而去。
空中,传来低低的话语。
“慕容恪,我以为你不会带我去。”
“为何会这样想?”
“因为他不带我去。”
“他为什么不带你去?”
“大约,他觉得我没用,会成为他的负担。”
“他小看了你。”
这么轻飘飘的几个字,竟透过三年的时光,将刘知乐的心酸和眼泪一并给带了出来。
为什么?
慕容恪信她!
但,石闵不信。
……
路径太原的石闵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不知道谁在说他。
是刘知乐吗?
石闵自嘲地笑笑。
还有半月就回邺城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还有……他转眼看着身边一个几乎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仇氏,还有仇氏怀中的奶娃。
真是难以想象,若她见到仇氏,不知会作何感想?
“将军……”仇氏见石闵在众目睽睽之下看她,脸上一红。
石闵转过头,淡淡吐出两个字来。
“走吧。”
------题外话------
不想浪费时间写那三年的无聊时光(主要在我看来,没有男主的时光,就是无聊的时光!哈哈。)一笔带过,希望小姐姐们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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