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九天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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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沧澜帝宫内。
    龙榻之上躺着一个人影，如果此时还能称他为“人”的话。
    只见龙榻上缠绕着无数红丝，浓重的血腥味在周围散开，若离得近些，便会发现那哪是红丝，分明是被鲜血染红的银蛛丝。那银蛛丝每一根都连接在龙榻上的人形生物的一处血脉里，银蛛丝另一头藏在帷幔间。
    “陛下今日如何了？”
    “回禀国公，陛下今日午时醒了一会儿，又睡过去了。”
    陛下身边伺候的大太监回话道，沈国公挥了挥手，他领会的带着人退了出去。
    偌大的卧龙殿便只剩下龙榻上昏迷不醒的君王，沈国公和世清三人。
    沈国公看着世清波澜无惊的立在原地，心中怒火只是瞬息之间又被他压了下去，他指着龙榻上生不如死的人形道：“我沧澜国历数第一大国，如今国主成了这副模样，境内妖兽四起，境外虎视眈眈！世清师父，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他极力平稳着声音，说完看向世清。只见那人双手合十，轻道“阿弥陀佛”再无反应。
    沈国公见他毫无动容之意，咬了咬牙，继续道：“就算我与陛下有罪，但，妖物生性残暴，难不成让我沧澜国子民为那妖女一人陪葬！？”
    “国公。”世清突然开口，静静望着沈国公。“她并非妖女。”
    沈国公被世清看得发毛，袖子一甩，背过身去，“不要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就算我解不开诅咒惨死，我也不会认为烧死那妖女有错！”
    “国公一日不知悔改，世清便不会松口。”他说着，向龙榻上之人行礼，转身往殿外行去。
    “你敢迈出这个门，我就将你古茗寺众人砍头！”
    沈国公怒急了，开口威胁到。
    饶是世清再好的性子，也忍不住在心中向佛祖告悔，然后身形一闪便掠至沈国公面前。他单手掐住沈国公的脖子，看着那个年近不惑的男人满脸惊骇。
    “国公与陛下，包藏祸心，觊觎素女血脉，引发万妖之乱，国公大人还觉得自己没错？”世清逼问着，手下一松，沈国公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发髻散乱着早已顾不上平日的光鲜。
    “又不是真的素女娘娘，又不是真的…”他大口喘息着，嘴里不停念叨，他不敢去相信，那些神明早就不庇佑人族了，怎么可能知道他做的这些事情。
    世清好似知道他心中所想，手里拨动佛珠，轻道：“阿弥陀佛，是世人不再敬畏神明，没有供奉，神识便会散去。”他顿了顿，望着已经呆滞的沈国公，继续道：“长生不老是逆天而行，是国公与陛下带着沧澜国走向了灭亡，而非贫僧铁石心肠。”
    “你胡说…无量全都说了，玄女再世，度人间之危，你一定知道玄女转世在哪儿！”
    世清不言语。
    “朕日日受着换血之苦，生不如死。”龙榻上传来微弱的声音，陛下不知何时醒转过来。他声音里透着无尽悔意，艰难说道：“只是这天下苍生不该跟着朕一并受难。”他说完一句，便大口呼吸着，好似将死之人。
    “陛下如此，也算得偿所愿，长生不老了。”
    世清开口道，无波无澜。
    当年陛下枉杀千名信女，意求长生，却在某日醒来浑身鲜血淋漓却无一丝伤口，后必饮血维持生命，随之需求越来越大，有修士进献血母蛛，以银蛛丝注入体内，左臂进血，右臂出血，日日如此不老不死。后来蛛丝同陛下身体长为一处，血母蛛被封印于龙榻之上，只要他睁开眼睛，就能看见巨大的血母蛛盘于帷幔之中。
    从他再睁开眼睛开始，便日日都在忏悔。
    “我佛慈悲。”世清暗叹一声，他曾前往瑶河调查，发现往日山清水秀的瑶河灵气污浊，妖兽泛滥。那里的百姓能逃的都逃走了，剩下的都死了。只余一个背着缠满藤蔓的棺材的少女，她说棺材里的是她的夫，那藤蔓是她的妹妹。他便知道，最后一抹神识也不再庇佑人族了。
    没有了神，便只能创造出神。于是千百年前战死的九天玄女，于冥冥之中结魂再生。
    “只要有玄天戈和魇在，玄女自会来取。”
    半晌，世清才开口道。
    “那日同你在一起的丫头…”
    “她不是。”沈国公刚开口便被他打断，世清缓缓地拨动佛珠，沉声道：“她不过是个小妖女罢了。”
    沈国公将信将疑。
    如今世道当乱，有艺高人胆大的修士猎了小妖养着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
    “那可要抓回来？”
    “不用，她跑不了。”世清开口道，心中向佛祖忏悔，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了戒。
    世间安得两全法，宁负如来…不负卿。
    世清踏出殿外，天边已蒙蒙亮，青灰色的石板小径被露水打湿，一步一脚印。不知道时兮如何了，想她那般聪明，应是不会让自己受了委屈。他想着。只要她好好的，这天下兴亡，由他来替她好好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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