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世争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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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开始祭祖灵。”
    村长王小东身披青衣，站在祭坛上位，神情严肃而又庄重。
    祭坛下的男女老少此时此刻毫无之前除夕游玩时的嘻嘻哈哈，一个个面容端庄，手持骨质祭器，嘴里念着冗长而又绕口的祭祀祖言。
    月色涌上枝头，青槐巷树下的大青石散发着点点荧光，伴随着抑扬顿挫的祭祀祖言，它仿佛也活过来似的，一闪一烁如同武者一呼一吸，气息如雷。
    祭坛上的兽血，如同滚沸的清河水，刺啦刺啦作响。片刻后，祭坛上的纹路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幽深神秘，而兽血却如同失去了所有精华，变得漆黑暗淡。
    “。。。秉天之意兮，青石昭若。”随着最后一语落下。祭祖灵已经结束。
    青衣白发老者对着青石碑默默上了三炷香，缓缓转过身来。
    老者虽满头白发，却精神奕奕，一举一动有种摄人心神的气魄。
    他虚抬了抬手。沉声说道：“而今除夕祭祖已有三百七十四个年头，石灵也已经得获神形。这是我们青石村人历代先祖血汗铸造的成果，也是我们青石村人大兴武道的根本，但我们后人不可由此生出骄傲懈怠之心，我们对着青石祖碑最应该想的是，我张大峰今天有没有尽心练武。有没有愧对先祖的恩赐！”老人看似不经意间的瞥了张大峰一眼。
    张大峰满脸通红，低头不语，只是手中的黑色大剑握的更坚定了。
    村长顿了顿又道：“我们青石村之所以和其他部落不一样，没有豪族，没有高层中饱私囊，却依旧强盛，是因为我们遵循的是武皇的意志。人人可学武法，人人可论武道。我王小东没那么大的本事，去让大荒子民人皆向武，人皆无畏，可我还是有这么小的本事，让我们青石村每个村民都有习武的机会，都有论武的见识。”
    王小东的声音没有抑扬顿挫的渲染，却让每一个狩猎队的战士热泪盈眶，每一户的妇人双眼通红，每一位少年少女，握紧双手，热血沸腾。
    汉子们都知道他们小的时候，只有村子大族家里的孩子才能从小熬炼身体，修炼武道。他们这些泥腿子，穷酸户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抵御荒兽的时候也是被派遣到最前面，多数人都死在了荒兽的獠牙鳞爪下，他们这些侥幸活的也只能期待下一次死神不再眷顾。确实也有几个幸运儿侥幸得获兽血兽肉，从而一跃成为武者，可这样的人又能有多少呢。无非是个盼头罢了。
    贫民家的女孩则更惨，不仅接触武道的机会少之又少，大多数人还要成为大族子弟的小妾，沦为传承血脉的工具。
    直到十年前王小东从老村长手中接替之后，在短短三年的时间里，废豪族，整顿狩猎队，接济平民，推广人人皆可习武之道。那些抵抗最强烈的大族，在最初的三个月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老人凭借着雷霆手段将村子整顿的焕然一新。
    可这还没有结束，之后的七年里，老人设武堂，通商路，接引先生徐云生设学堂，亲自带领狩猎队进入榆林谷满载而归。据狩猎队的人说，往常榆林谷里吃人最凶的旱魃兽见到老人之后，叫都没叫一声就拔腿逃蹿了。没人知道老人的武道境界有多高，只知道深不可测。
    可有如此武力的老者，狩猎时却从未中饱私囊，每次都是按劳分配，老者还每次狩猎后都会多拿出一些精肉给那些家里不好过的村民。
    老者带着狩猎队狩猎了三年，从榆林谷的外围到小河庙的西部，所有蛮荒大兽都被扫除干净，狩猎队的实力也比之前强了不止数倍，自那之后老人就离去了狩猎队，由战司担任狩猎队长。当然，这些蛮荒大兽的精血精肉，宝骨都被老人一手提了回家，其他人见到这些好东西自然心痒难耐，可想到自己见到这些恐怖的荒兽时大腿都抬不起来，自然也没脸皮去提那什么按劳分配了。
    只有刘大峰实在按耐不住口水，硬着头皮向老人要了一块角龙骧兽肉，其他人也眼神一亮，纷纷想向老人靠近时，老人气笑道：“老子可不是什么狗屁圣人，人人有机会习武是我家老祖宗的教训，违逆不得，可老子自己的东西别人屁力气不出也想来染指，门都没有，哼！更别说我家还有个小皓儿，老子当年欠的是徐老头儿的人情，又不是你们的人情，还不快滚！”
    最后一个“滚”字更是将几丈许高的巨石生生震裂，其他人吓的面如土色，震的耳孔出血，自此之后，所有漂浮起来的心思再也没冒头过。
    但是当回到村子时，老人却将那一大袋精肉给那些当年赠奶的人家送出了一大半。
    李延年，朱玉的父母便在其中。
    三年的收获虽送出了一大半，可老人一点都不心疼。五岁的王皓仍记得那一年冬天老人将那一袋子精肉挨家挨户送出后的喜悦与轻松，那时候老头子还难得在回家的路上哼上了小曲。一路上，老人更是罕见的摸了摸王皓的头，温声笑道：“小皓儿，什么叫做心安，还人恩情是心安，大道无忌是心安，问心无愧更是心安，以后无论练武还是修道，无论做人还是做事，就只求一个心安呦。”
    五岁的王皓扑闪着大眼睛，点了点头，奶声奶气说道：“爷爷，皓儿会记住的。”老人揪着胡子哈哈大笑“皓儿乖。”
    也是那一年五岁的王皓开始被爷爷逼着练武了，每天日复一日的打拳，练剑，泡药汤。拳架不对，剑桩错了，柳条抽，五岁的孩子，瘦小的身体上每天几乎全是血痕大人都没受过这种苦，孩子却一声不吭，黝黑的眼珠子全是坚韧。隔壁的胖婶哪一次看到都心疼的泪一把，怒声喊道：“老混蛋，皓儿不是你亲孙子还是我亲侄子呢。”
    老人磕了磕角龙骧的骨做的旱烟杆，看都没看胖婶一眼，只是沉声说道：“这点苦都吃不了，算什么我王家的子孙。再说了，谁让这小子小的时候非要选个玉簪子。”说完直接闭上眼睛，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胖婶气的嘴里的骂人的话花样不停，老人却毫不在意，只当耳旁风。
    五年过去了，十二岁的王皓如今已经淬体境六层。家里的老头儿只是吧了吧唧嘴，说句还凑活。
    朱玉说的铜皮境是淬体境三层。
    一直拿着木剑从不离手的冷漠少年李延年，被徐先生誉为“武道大才”，今年淬体境五层。
    今年的除夕祭祖，十二岁的王皓望着祭坛上侃侃而谈的王小东出奇的觉得心安。
    。。。。。。
    “咳咳。”村长王小东清了清两声嗓子，将众人兴奋激动热血澎湃的心情拉了回来。
    接着他缓声说道：“今年凡满十二岁的少年少女，明天去战司堂，编入狩猎队历练。今年除夕祭祖到此结束。”
    数位青衣步下祭坛，道路两边的奶酒吆喝声从不间断，杏木树下的少年少女围成一团，静坐在树旁的徐先生折扇浅笑。石拱桥旁的斗兽场地，少年们狂热不已，一名华服少年摸着头顶青毛的大鸟温和而笑，对面的黑色大鸟则搭拢着脑袋缩在一旁，油亮的黑色翎羽稀稀拉拉。
    身穿黑色兽衣的冷酷少年，手持木剑，剑桩舞个不停，可眼神却总是不经意间扫过一抹翠绿。
    身穿白衣的清秀少年偷偷摸摸的窝到石拱桥下，望了望四周没有人，才心满意足的从怀里掏出来一袋兽奶酒。斜靠着拱桥，少年砸了咂嘴，轻轻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