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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庙,就是皇帝的宗庙,说白了便是供奉祖先的地方。夏时称为世室,商代改名重屋,周朝谓之明堂,待始皇帝得了天下,才被叫做是太庙。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后来的皇帝们死了,才会再弄个所谓的庙号。
若是遵循以往的仪制,那么,应该是在开国的皇帝,死了之后才为其建造祭祀的庙宇。不过,太祖高皇帝主刘邦,显然是个很能别出心裁的皇帝。
他得了帝位之时,亲爹刘太公还活着,论理是不用造庙的。可他没读过太多书,而身边的谋臣们,虽有用兵如神、治国富民的手段,似乎也太不通古礼。尤其是,上一朝的始后帝,大手笔的焚烧了各种典籍,坑杀了无数儒生,能往后世传的东西,几乎可说是支离破碎。
如此一来,无论是太祖要修宗庙,还是要亲自看着自己的庙建成,甚至是命令诸侯国也统统跟着建庙,大臣们也唯有回答,好好好,修修修……
奇怪的是,好象谁也没有去深究过,这位皇帝怎么突然就想起修宗庙的事了。论理,江山社稷之类,才应该是高祖皇帝关心的重点,修庙与之一对比,就显得特别没头没脑了。而当年主持修建宗庙的人,似乎大家也没有特别的留意或者记录过。
总之,在刘邦宣布了要修庙这个决定后,大家就该干嘛便各自干嘛去了,然后过了段日子,宗庙便跟从土里自个儿长出来了一样。再接下来,就是让各个诸侯国,照着宗庙的样子,分别再建了一堆,最后等刘太公归了西,就将牌位给请了进去。
刘陵对都城已经相当熟悉了,熟悉到就算是蒙上眼睛,也不会迷路。至于那些高官贵胄的府邸,她就更熟了,估计连宅院里住了多少仆婢,都一清二楚。甚至连刘彻的宫殿,她也如入无人之境般,去过了无数次。
不过,如今刘陵为了避祸,而躲进了太庙,一开始她的注意力,仅仅是放在特别小心的,将自己的形迹、气息隐藏,根本没工夫去顾忌其他。待了两三天后,又弄死了个洒扫丫头,自己来了出李代桃僵的戏码,总算是安心不少。
这人心的弦一旦放松,注意力自然也就分散了。作为一个术士,刘陵显然是触觉相当敏感的,尤其周遭存在着不同寻常的东西时,比如太庙后面的那口水井。
那是一口看起来普通到了极点的井,用普通的青石砌成的井沿,只是微微从地面上凸起了三寸来高。若不是井边总是有一圈水渍,比周围的颜色都深了不少,乍一看,很可能都会被人忽略掉。
不过,这井的位置就很不普通了,它几乎是位于整个太庙的中心处。别说是与传统的仪制不符,就算是有点钱的土财主修家庙,也断不能在当中间的地方,弄口井来摆着。
据刘陵所知,这世界上,只有一种建筑,才会在中心位置,留上一口井。那种建筑,俗名叫坟,雅一些的称呼叫墓,于皇室而言名之陵寝。不管是哪一种叫法,棺椁放置的位置就是最中心的那一点,在棺椁之下的那个深坑,就是所谓的金井,堆放着无数的值钱陪葬。
不知道是不是刘邦这位皇帝,做了太多惊天动地的事,所以,这大汉朝的太庙,按照阴宅的格局来修造,居然没任何人提出过异议。哦不,应该说,没有任何一个人,对此有过丝毫的不解。仿佛,这太庙搞成这个样子,是天经地义的。
在刘陵躲进太庙第五日的深夜,她趁着乌云压顶,掩去了月亮与星尘的光辉,匿身于粗大的廊柱阴影后。并以傀儡术操纵了一个草人,跳进了那口金井。她原本只是好奇那口井里,是不是也堆着大量的金银财宝,却万没想到,那草人才一投入井口,就立即无法任自己驱驰了,好象是落入了另一个世界。
而更让刘陵心惊胆战的事还在后面,那金井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但眨眼之间吞噬了草人。在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时候,一股阴冷到了极点的寒意,如同气凝成雾一般,化做一道细白的线,自井里疾射而出。白线每前进一分,就立即涨大一圈,待扑至刘陵跟前时,已经变成了一条木桶粗细的蟒蛇。
刘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出了一身冷汗,她都不及细想这会是个什么东西,扭头便欲逃遁开去。可那模糊的蛇影,分明没打算放过她,一路蜿蜒尾随,将她追至主殿的墙下。此时逃命要紧,刘陵也顾不了会不会暴露形迹了,她朝着主殿一扇闭合的窗户跃起,硬生生的撞了进去。
一阵木头碎裂的声响过后,刘陵结结实实的摔在青石地上,差点没把魂魄给摔没了。而那蛇影,似乎是受到了什么限制,在那破窗口外晃动了数次,但总是无法进入。眼见暂时没了危险,刘陵才踉跄着站起身来,此刻已听到殿外有了零星的脚步声,以及几个守夜仆婢满是睡意的相互问询。
她也不敢大意,一扬手甩出几颗指头大小的褐色圆球,甫一离手就冒出点点火花。而后,一阵浓郁的雄黄味儿,在空气中迅速的弥散开来,并扩张成网,向着那白乎乎的蛇影直直罩过去。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待那些被惊醒的守人仆婢进入大殿,蛇影已经缩回了金井之中,而刘陵也蹿上大殿的横梁,险险的伏身藏匿起来。那涌入的众人,瞅着已破碎成大洞的窗户,以及完好无损的内殿,不禁面面相觑。
任何与死亡沾边的地方,总会莫名的带着股子邪气,太庙不会因为是皇家的领域,就有所不同。仆婢们大气儿也不敢出,在管事的人的带领里,飞快的收拾了一番,便又退了出去。这大半夜的,也实在立马就找到工匠来修补。
他们几乎都低垂着头,生怕目光落到什么不该被看到的地方,因而再沾惹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情景在深夜昏暗、飘忽的深夜里,显得成为诡谲,仆婢看起来都像是些,随时会被风吹散的魑魅魍魉,影影绰绰、蹑手蹑脚。
等到仆婢散去,刘陵才小心翼翼的从房梁上跳落,顺着破窗遁出,几乎是贴着墙根儿,回到远离太庙中心区域的仆婢居所。直到她看到了活生生的人,那颗快要跳出来的心,才重又落了回去。
她轻手轻脚的爬上靠墙的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并迅速的钻进了被子里。长长的吁出口气,她才慢慢的平静下来,也才有工夫去想,自己刚才遇到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这一想,刘陵很容易就想起了那则,关于高祖皇帝斩白蛇起事的传说。故事说的是高祖刘帮才刚刚打算造反,有天夜里在芒砀山,与一干子志同道合者,喝着酒畅想未来。喝高了之后赶夜路,却遇上一条横在山路上的巨大白蛇,不但挡了他们的路,还让他们退回去。
刘邦趁着酒劲,连谈判的步骤都省了下来,直接拔剑把那条倒霉的白蛇给斩了。再后来,就有人看到有个老太太,蹲在山道边嘤嘤哭泣,问她出了什么事,她说自己的儿子是白帝之子,可是却被赤帝之子给杀了。这故事,在大汉朝,可算是妇孺皆知,大家都说因为高祖皇帝是赤帝的儿子,所以才能最终坐上帝位。
想及此处,刘陵觉得脑袋有点大,她毕竟不是无知村妇,不会把这种野史轶闻当真。但是,有个斩白蛇起事的旧典,如今她又在太庙的金井里,引出一条看上去像是白蛇的玩意儿,无论怎么想,都不像是毫无关联的两码事。
或许是刘陵此时已经到了绝境,又或者是她用掺了雄黄的丸药,逼退白蛇,而因此有了某种心理上的助力。她觉得,似乎可以想个法子,收了那条有形无质的蛇影来,以提升自己的力量。
对于一个敢想敢干的人而言,行动力根本就不是个事,而他们的胆色,绝对是比行动力还让人侧目的特质,刘陵显然就是这样的人。尤其是,在第二日天亮之后,她见守太庙的仆婢,非常低调的,找了工匠来修补主殿的破窗,便笃信这里就是个掩人耳目的所在。那些个供奉先祖的鬼话,也就是说给旁人听的,实际要祭祀的,根本就是那口金井里的妖蛇。
可惜,刘陵说到底也就是个凡人,哪怕她在术士里,能算得上是拔尖的人物。那些莫名其妙的传说里,有多大的水份,谁也不知道。所以,在术士眼里,这个世上的妖,都是可以收伏、或者消灭的,只需要找到一个正确的法门。
事实上,那口井的东西,压根就不能叫蛇,而应该称之为虬褫。虬褫是种相当有意思的妖物,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一种力量打了折扣的妖物。他们本来与龙类似,生来就好勇斗狠,却在与更为强大的妖兽博斗时,生在头上的犄角折了,连带就失去了大半的妖力。于是,不得不寻一处至阴的所在,一边休养生息,一边等待力量恢复、重新长出犄角来。
虬褫蛰伏的地方,通常都深入地下,但不能完全与与外界隔绝,因此,大多会留下一线仿若深井的通道。而这种连接虬褫巢穴的通道,又超乎想象的深邃,所以,见过的人往往猜测,从那井口能直接通向阴冷幽黯的另一个世界。
是以,这样的故事,被传来传去,就变成了虬褫是被夺去了角的龙,盘曲于聚阴池中修炼,以期有朝一日能腾云驾雾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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