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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花木摇曳,处处暗影明灭变幻不定。
麦铁足一路跌跌撞撞走着,偏生越走越觉得不安,此番自己邂逅故人委实是意外之事,然细细想来又有若干不合理之处——师兄向来是行踪不定,来去如风,偏偏难得之极来了兴趣与自己同行,办完事后颇有兴致的邀请自己游湖散心,方看到了三妹子一行……直到自己意外受伤,他跟三妹子继续结伴救人……难不成他一直在有意无意推动事态发展?
瞬时间不寒而栗。
麦铁足转身回望,无数念头在脑海中七上八下,穿梭不定,究竟该何去何从? 是以那抹淡到几乎无色的灰影飘现时他好一阵子反应不过来,直到对方面目五官清清楚楚映入视野才回过神来,愕然道:“郎主,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月光下年轻人衣着粗鄙,再非记忆中雅致洁净,却少了往日的深沉阴霾,多了几分从没有过的散漫不羁:“麦小哥儿你不也是在这里吗?”
不管世情如何变化,麦铁足永远无法往忘记自己幼年饥寒交迫、奄然殆毙之时出现眼前的那篮吃食以及那个提篮子的人。
现在他就在眼前。
“松手,起来说话!”麦铁足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居然跪倒在地,环住了郎主的袍角不放。对方很是尴尬,却没有推开自己。
“我,我,我”连吞了几口唾沫后,少年人才稍稍恢复正常状态,站直身子恭恭敬敬垂首而立,只敢拿眼角去瞅对方,一时间心神澎湃:自己究竟有多久不成直面郎主了?浑然忘记如今他身量增长甚多,再非昔日伶仃瘦小状态,即便勾颈缩肩也能与郎主比高。
月落无声,清光点点在他蓄发时日尚短的头顶上渲染出淡淡光晕,少年麦铁足只是略作停驻便收回视线:郎主打算还俗不成?看着倒是比从前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距离感瞬时缩小。此念一起,脑海中随即闪现另一道人影。
“往后别叫郎主了,如今我只是一介行脚僧,从前种种小施主都忘了吧。”
少年人一听便抬起头来瞪大眼:“怎么可能!”受人点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何况郎主对自己的恩德大如天!然而他看到的却只是一双明镜无波的眼眸,显然对方只是在陈述事实,并非求证自己的态度。
“就算我麦铁足人微言轻,那么她呢?她现在可就在此地,郎主你当真六亲不认么?”彼时二人时不时强发狗粮的腻歪样儿虽然看着辣眼睛,却着实让少年心头羡慕不已,谁承想如今居然天翻地覆,对于自己不在的那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少年不知道也不想深究,但郎主如今的状态说话令人很不舒服,更别说自相识以来三妹子对自己的好……
“我知道她在。”灰衣青年探手拍拍少年人的脑袋:“即便她在眼前,我也是这话。”
麦铁足眼睛瞪得越发圆了:“可是、可是,”郎主的思路越发让人猜不透,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言之于此,往后相见无期,你好生保重,切莫”语声渐远,身影却消失的更快,麦铁足赶了几步,终究因着脚伤无法企及,徒然跌足叹息。半晌后才记起他别前之言并未说完;切勿、切勿什么?
屋顶上的萧三娘收回视线,对于端木东宥的顾忌更深,脸上却只是淡淡的,瞅着下方血肉模糊的犯罪现场摇了摇头:“端木师兄不觉得恶心么?”
端木东宥居然还在吃果子看戏,仅凭这点便是旁人拍马也追不上的,闻言嘴角浮现笑意:“三娘子莫急,以在下看,咱们只消再等片刻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萧三娘摁住嘴抑制住作呕感,迅速转过头去:自己的运气委实没话说了,怎就又遇上个怪胎呢?!不过此刻倒是有机会暗挫挫的探索下想查清楚的事情,遂依言安静等候。
端木东宥见状摇了摇头:女人终究是女人!但若是她毫不顾忌的看全场,自己可就真的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夜风阵阵,即便有着春末夏初的热度也因为端木东宥轻描淡写的话音而瞬变冰天雪地,萧三娘却莫名的冷静许多,屏息内视,一缕缕灵觉迅速蔓延开去,越过重重屋脊廊道,无所不至的扫描边边角角,直探到那中年贵妇所在才嘎然顿住,那妇人正在净室内打坐,手接莲花法印,宝相庄严。
萧三娘犹疑不定的当口,那妇人忽然睁眼冷斥:“孽畜敢耳!”声若春雷,瞬时刺透了无形无影的灵觉触角。
萧三娘嘴唇颤动两下,一言未发却“哗”的喷了口血出来,着实把身边同伴吓了一跳,端木东宥险些儿把刚送到口边的金桔果子浪费了,愕然回眸:“你怎么了?”
萧三娘探手抹掉血污,孰料咽喉发热,一时抑制不住又是两口血喷出,脸色瞬时惨白,端木东宥皱眉:“你有内伤?”
虽然并非事实,可也差不了多少,萧三娘暗忖:那妇人好生厉害,不过自己反应速度也不慢,及时捏了团注定要废弃的法器丢开的同时截断了自己的路向,否则的话可就不是吐两口血了事。自己如今修习的路数原是得自狐仙大人馈赠,在正统修道者眼中自然是名副其实的邪魔外道野路子,虽然中间经过张麟清张大道长的指点,勉强改良成四不像罢了,明眼人一看便知来路不正,不知道那美貌妇人又是何方神圣!?
“他们在西北方向的红灯阁楼里,”萧三娘紧紧按着嘴,话音自手指缝隙里传出,和着血潺潺流溢不停。端木东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只觉得这时候的她平添了一份凄冷风致,分外引人,当即点头:“我这便去瞧瞧。”萧三娘正欲起身,却被制止:“你这模样还是老实点吧。”说完也不等回复,便轻轻掠出便如大鹏鸟展翅般飞快离开,萧三娘再看一眼下方景象,眼珠子转了转后迅速扑下,就地找个形状不是那么惨烈的尸骸滚了滚,直把自己也弄成个血人才顿住。
若有似无的风声自原先立足处传来,萧三娘迅速阖眼,对于道法高人来说,任何一点纰漏都逃不过。自己也只能出此下策,好在女人大抵有同样的弱点可以利用,否则自己个儿才是真真的没活路了。
中年美妇在屋脊上衣带飘飞恍如仙子临凡,冷冷目光扫视庭院间的种种惨烈,眼神里透着轻蔑不屑,仿佛下方并非同类而是蝼蚁,却终究没耐住扑鼻而来的血腥,匆匆打量两眼后飞身远引。
萧三娘依旧静止不动,凝神静气内省自身。果不出她所料,那妇人并不曾真个走远,只在数丈外停驻观察,直到西北方向传来躁动惊呼才气鼓鼓的遁走,这回才真个离开了。
再说端木东宥一路飞掠,固然是自个儿身法高妙,庭院间巡逻者不少,却因之前那场混乱实力大减,他决计想不到自己顺风顺水的原因根本不是对方弱势,而是对方高人的关注点大半被分割了出去,是以没费多大功夫便找到了萧三娘指点的阁楼所在,念着适才那女子惨白容颜,端木东宥也顾不得什么江湖规矩,三招两式放翻了明面上的看守闯入囚室,却被装扮肖似苏浅的假货诓个正着,若非自家耳明眼亮反应快,只怕早给对方的暗刀子捅出两透明窟窿来。后续发展便很简单了,端木东宥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好相与的,有仇必报才是人生信条,敢捅自己刀子自然是要百十倍报复回去的,冒牌货这才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偏就是死不了,没多久,苏浅两个的下落便给他问了个底儿掉,至此,那暗钉子假货才得以哀嚎着倒在自己血泊里。端木东宥既得了线索,心道再待下去便无甚意义,至于那人是否活的下去,可就不是自己需要关心的事情了,当即扯了被自己放倒的看守东拼西凑布了个不大不小的陷阱。有道是来而不往那个非礼也,宇文家的人险些儿让自己中招见血,此仇不报非君子!
中年美妇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地的污秽肮脏,若非之前分了心神探看那处疑似妖物出没的院落,也不至于被人抄了后路而不自知,当下几乎把满口银牙咬断,却不急着进去查看,先狠狠甩了随后而至的玉郎两巴掌:“臭小子你的计策当真好得很呐!”非但白白折损了几枚棋子,还让人闯入此处大肆破坏,当真是废物料子。
宇文氏玉郎目光冷冷扫过室内,却没有半点反击掩饰之意,迅速回应:“姑母莫急,即便来人真个带走了苏浅,也不算什么要紧,小侄儿早已经把他给”说到此处,声线放低,似是害怕隔墙有耳。中年美妇眉峰随着他话音起伏不定,片刻后才道:“你确定龙王殿的匪首会相信?”
宇文氏玉郎道:“信不信没关系,只要那东西一日不出现,他们就能为我所用。至于苏浅等人的死活,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么?”一边说着一边按了按自己脸颊,适才妇人出手分量绝对不轻,此刻年轻人的脸颊浮现青紫掌印,以至于说话也很受影响,这大约还是留了三分余地的例外,否则的话……年轻人眼底闪过一丝怨毒,兀自因他话语中深意陷入思索的姑母却没留意到此事,明澈冷冽的眸子逡巡在室内狼藉不堪的蝼蚁身上,挑了挑眉:“这座阁楼暂时封闭几日,不许任何人进入。”
“却是为何?”虽然自己没打算进去,可姑母这般说话委实有些奇怪。
“你当真看不出?”中年美妇又有点火气上涌,冷冷撇下句:“在此处布毒之人手法高妙,咱们想彻底清除掉少说也得三五日。好侄儿你可听明白了?”
从小院遇袭到假囚牢被破中间的时间差不过半刻,看来那偷袭者却有几分能耐,不晓得他究竟跟游侠苏浅有何关系,若真攀扯过深的话,自己身为宇文氏子弟自是不能轻易放过的,怎么着也得给他狠狠记上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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