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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元看一眼几乎成了废墟的地府,黑着脸压着气吩咐处理后续事宜,交代手下清点鬼魂逃跑、死亡的数目,一抬眼看到了弋黎正提着长袍子,甚为嫌弃的寻找何处下脚的样子……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弋黎没来过地府,现下地府大乱,如同地震后不知是什么乱七八糟颇为不洁的东西都翻了出来,他那平时也不见怎么“好洁”的习惯就作了死的跑了出来……
润元也没瞧清跟在弋黎身后穿着一袭淡黄色长袍的人是谁,便劈头盖脸一顿吼:“你来干嘛!来添乱?”
弋黎抬头,一脚踩下去,将一个骷髅头踩了个稀巴烂……
他回眸望白泽,道:“勾陈上宫天皇大帝白泽上神,莫要见怪。”
白泽倒是饶有趣味看一眼现下一番“知书达理”、“大局为重”的弋黎,润元一愣,这才注意到这位只闻其名,却从未见过的远古上神——白泽。
他一抿唇,微欠身,“上神见笑,冥界这般乱象,不知上神为何来此?”说着他便如看弋黎,他知他这个师弟心比锅大,却不想这个时候他竟然心大到去想方设法把方才他踩烂的那个骷髅头恢复原状……
白泽淡淡扫一眼乱成一锅粥的冥界,轻声道:“路过……”
润元深吸一口气,把气压了回去。
这时心比锅大的弋黎将自己踩碎的骷髅头拼好,用法力修复好,双手捧着,“哈,好了。”
白泽走在他们前面,润元无需再忍,一巴掌呼过去,弋黎早有防备,当年同窗学艺时润元便以大师兄的身份没少对他动手,他闪身躲过,笑:“师兄没打着……”
润元便深吸一口气,又忍了……弋黎将骷髅头轻轻放在一旁,走到白泽身旁,神色严肃道:“上神可知道那入口?”
一道淡淡的眼神瞥过来,方才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弋黎现下眉目认真,白泽心道:他转化倒快,没个神仙的样子……
他古井无波的眼神又移回去,道:“你问问阎君,冥界禁地在何处?”
弋黎便回眸看润元,“冥界禁地?”“我身为阎君,便守护冥界一方,既是我冥界禁地,又怎能轻易带二位上神前往?”
润元讲的正义凛然,心中却也在打鼓,冥界禁地他也是头一回知道,这位从远古活到现在的老神仙当真比他知道的多……
白泽几不可闻的轻笑一声,弋黎挑了挑眉看他,白泽道:“想必阎君也是头一回知道禁地所在,现下冥界被毁,你还怕我与弋黎上神,我们做出什么来?”
弋黎眉头一跳……这话听起来……仿佛他与这位活了千百万年的老神仙很熟的样子……今日,不过只第二次相见罢了……
润元自是听出来,论交情,也是他与弋黎更深些才对,怎的和这位千八百年也不出来的神仙有了交情?还颇深?
“师兄,你快些带我们……咳,带我与白泽上神前去,地府都如此惨了,我总不能……”润元一道眼神扫过来,弋黎便把“让它更惨……”咽了下去。
是啊,都被毁成不能再惨了……再惨还能怎么惨?
白泽几不可查的笑了笑,润元带路,十八层下的第十九层……
弋黎望着十九层也被毁的挺厉害,看一眼黑着脸的润元,笑:“想不到冥界还有如此不同的地方,师兄所掌管之地当真是地大物博,景色怡人啊。”
润元黑着脸冷声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弋黎不觉自己聒噪,拍拍润元肩膀,凑过身去,“我这不是怕你难过,特意逗逗你嘛。”
润元心烦,一记掌风劈过来,一直不言语的白泽却出手拉过了弋黎,带到了自己的身旁……润元一愣,他本无意伤弋黎,这不过是师兄弟间常打闹的日常罢了……弋黎也不躲,他知润元定不会伤他,可白泽这一拉,润元便有些尴尬了……地府又甚为不巧的颤了颤,诸多刚被安抚下去的鬼魂又受了惊一般的鬼哭狼嚎起来……弋黎面上微微浮上一丝薄红,脚下不稳趔趄了一下,白泽不动声色的递过去胳膊,虚抚了他一把……
弋黎望着面色不悦的润元,笑道:“白泽上神他不知你我平日这般相处,对了哈哈,不知那禁地还有多远呢?”
此刻一鬼士来报,“阎君,十八层地狱逃出去了若干……”
润元一记眼神扫过去,那鬼士立马噤声。
他冷着声道:“我公事繁忙,失陪了,只好由弋黎陪着上神,上神勿要怪罪。”
白泽淡淡颔首,“请便。”
他便转向弋黎,“往前直走到头,右转到头,便到禁地了。你若惹得我冥界继续雪上加霜,休怪我不看在师父面子上与你翻脸。”
弋黎笑眯了眼,“不能不能,给我一百个胆子我都不敢。”
他还欲说些什么,望一眼冷冰冰的白泽,而后拂袖而去。他们行了不远,白泽开口问道:“你们师兄弟关系不好?”
弋黎此刻正在神游,想云末为何能有如此巨大的力量?她虽天资聪颖,也着实是千万年难得一见的可成大器的妖精,如今不到五百年的修为便可震慑冥界万鬼……如此看来,长此以往下去,定然有人容不得她!
白泽回眸望他,见他蹙着眉沉思,便瞧得时间久了些……
弋黎回过神来,“什么?”然后会鬼使神差的知道白泽在问他什么,轻轻无所谓一笑,“也许吧……于我也不打紧……”
“你担心徒弟?”
像是瞧出他在思索什么一般,白泽望着前路,语气淡淡。
“只怕本事太大,旁的容不得他们……”
白泽侧眸望一眼弋黎,他眼中阴冷,眼底是一层寒霜。心道:如此不正经的师父,护起犊子来也是有趣……
至空从从容容行了尚远,没有太阳升起,也没有月亮亮起……他甚至看一眼地下,自己都没有影子……空无一物空无一声之地,若不是他心智足够坚定,早都被这避无可避、躲无可躲的恐惧与寂寞给吓死了。
放眼望去皆是苍茫……如若不是他沿路洒下标记物,他真真是要怀疑一直在原地打转了。无风、无雨、无任何生命的气息……
如若不是自己还能喘口气,这里只怕是一座死城。
他早已经辟过谷,因此不吃不喝好几年也无事,只是现下他也因为缺水嘴唇干裂起了皮。根据他的推算,他已经连续不断走了五天了,可还是没能看到出口,或者是有生命的东西。
他蹲在地上,捏起一把土,扬起,轻轻吹一口气,沙土被吹散飘落。这是检验是否身处幻境的一种方法,如若身处幻境,定然做不到如此真实的感觉……
可纵使他意志再坚定,他也开始怀疑了……一旦有所质疑自己,恐惧、茫然、慌乱、畏惧便裹在一起从心里某个小口子继而撑开成巨大的空隙,冠冕堂皇的登堂入室……
至空目光沉沉,却在重新望见困了他五天的这片苍茫中涣散了眼神……他的目光开始变得呆滞,心神似乎被控制住,继而不能思考,不会掌控自己的身体……
他感觉到自己就快要死去,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然后变成一堆白骨……无人问津……
他躺在地上,眼皮一下下阖着,又用极大的力气才能勉强撑开,他眼里的世界逐渐模糊……越来越小……他太累了……该休息了……
忽然间,他的眼里剧烈一痛,似是被火光灼烧一般的痛感,他猛然间唤回意识,眼神重新聚集,只有痛,是真实的!
这是真实的世界,他一定能走出去!至空眼里流下两行血,他阖着眸,世界一片漆黑,他却觉得比那苍茫一色更让他心安。
还未起身,他又感觉到了来自筋脉俱断、五脏俱损的剧痛……恍然间他看到了一道火红的光……云末……是她有事么?
他只是想到她可能有事,一时间气息逆流而上,涌出一口鲜血来喷了出去……
他抬手感受自己的筋脉,筋脉皆安好无损,那便只有她了……她究竟怎么了?为何会筋脉俱断?眼睛呢?自己眼中流下的血……也是因她所受的伤么?
他无声开口:云末……
他艰涩的咽下满是血腥味的一丝血,开口,声音沙哑:“云儿,等我。”只有她,是他唯一存活的理由,是他生存的信仰,是他连死都闭不上眼睛的牵挂……他重新站起来,眸色深沉,一步一步越发坚定。心中念头清明,若是死,也得死在她的面前!云末不知昏沉睡了多久,在刺眼阳光中缓缓睁开双眼,她望着头顶湛蓝天空,抬手触上自己的脉搏,顿时惊诧万分……她坐起身来,再检查自己五脏六腑,皆完好无缺,筋脉循行有力,她分明记得自己被结界刺瞎了双眼、被万鬼同哭震断了筋脉与五脏六腑……
而自己又是如何逃离地府的?这是哪里?
她躺在一片青草离离中,四处花丛团簇,彩蝶飞舞,阳光明媚,她揉揉双眸,生怕这是一场幻境。再睁开眼睛,湛蓝天空中飞过一行鸟儿,鸟儿鸣叫声悦耳婉转,草长莺飞,一片和谐。
她叹一口气起身,眺望远处,青草覆盖着的平原无际无边,相处地府的晦暗,这里倒真的像天堂了。
脚边青草攘动,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云末垂眸,竟是一灰一白两只小兔子,竟也不怕她,在她脚边蹦蹦跳跳。
她蹲下来,轻声道:“你们可见过一位大哥哥了?”
这的兔子显然并未成精,云末便轻轻摸摸它们的头,起身向前方去了。
她淡淡望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岁月无声静好,生灵皆安稳无虞,它们与自然和平共存,没有欲望、没有生杀掠夺,没有自然灾害、亦不会像如今的妖们彼此相杀,三界内无论神、妖、人诸诸种种脏的拿不上台面的事……
如今的三界,位高权重者随意践踏他人性命,三界内各族争斗不止、战争不断……妖们为了修为欲望又不断打打杀杀、将规矩戒律置若罔闻。这样的三界,何时能太平?何时可以有一方静好的土地?
盘古开天地,女娲造人,他们可并不是想要创造一个充满硝烟、战乱不止的世界,也并不是想要世间生灵万物为了一己私利不择手段……他们想要创造的,大概就是现下云末眼中这个无比美好和谐的一方土地吧。
云末从前只觉自己一颗心能装得下的东西不多,挂了无名山老老少少的安危,也装了头顶一片湛蓝天空进去,后来遇到至空,便将一颗心空着的大半地方都放了至空进去,分了些地方给疼她的师父。她虽心生不忍,却也从未觉得这天下苍生过得好与不好与她有关。
她不过是无名山一只又懒又馋的猴子罢了,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管的了这天下苍生。再后来她出手相救九灵,遇到承薇、少方,知道这世间不知还有多少孩童似至空、云蔚那般从小没了父母,一直活在水深火热中。她冷眼看着天庭如何欺凌妖族,看着各族为了地盘、武器大动干戈,又有多少妖、多少人成为他们争斗的牺牲品……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时代,拥有足够的力量,才有足够的话语权。
她头一回,动了改变这个时代的念头……
这个世界,就不应该是这样混乱无序、硝烟弥漫的。
她不知行了多远,忽然间脚步一顿。她回眸,身后仍旧是和平与美好,可再回眸看过去,视线所及之处,便是她最不忍看见的世界……
一张张脸狰狞着、红着眸子梗着脖子,他们持剑握枪,将武器对准自己的同类……神与妖腾在空中,丝毫不留情,两族大战……死伤无数,哀鸿遍野……神妖争斗,人间便生灵涂炭……神、妖、人、鬼、魅、魔六界彻底刀剑相向……刀光剑气森森,人人都在杀,也不知何时会变成别人手下的一只野鬼……
云末一步比一步更沉重,她如同过客般望着这场大战,她似乎看到了倘若无人改变,千万年抑或更早一些后的世界……
她为妖数百年,也听得如今天尊是何等一位角色,不免心凉,她自然也听得,当年的老妖王是何等仁义与心怀苍生。无论是谁都好,总之天尊不应该是如今的玉清!
她眼底闪过一丝决然,驾云向前去,争斗声越来越远,她看到了一片苍茫之色。落了云,不禁心生疑惑,此处究竟何为天?哪是地?
天地一色,空无一物……目光甚至都不知该放在哪里,便是这样的一副场景……云末毅然塌上那片土地,她总怕,怕自己转身走了,她就错过他了……只要前面有路,她就一定不回头的走下去。
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白天与黑夜之分,云末阖眸,深呼一口气,将怀中荷包掏出来,以手为刀割伤自己的手掌,将血滴在了那荷包上。
云末渡劫后,奇怪至空为何会找到她,昆仑山下一处偏僻所在,他又哪里那般巧就找到她了?只轻描淡写道:“运气好。”之后她思来想去,自己身上与他有关的只有这荷包,追问再三,至空便告知她,这荷包中融了自己的一滴血。妖王之子的一滴血,其作用大了去了。普通动物喝他一滴血,便可化成人形,有所修为的妖精喝他一滴血便可白白得千百年道行。
而他如此,只是因为他的血能护云末平安,妖王之子,众妖皆是他的子民!这便是走火入魔的梭曼为何放了云末的原因之一,梭曼只以为是云末那双眼睛让他霎时醒悟,殊不知是因为至空的那滴血的震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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