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卿和

第五十四章: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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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泽替她渡了修为,她显然痛苦减弱了不少。
    弋黎只觉得那几步路走的甚为艰涩,也是那一瞬间当真觉到自己是位老人了……他的腿脚都软了,看着云末强咬着牙面色苍白如白纸,他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百岁……眼里都是疮痍心疼……
    他将手放在云末的肩上,将自己的修为也渡给她,云末眸子里痛到有些涣散,她强打起精神笑了笑,道:“无事,师父……”
    白泽蹲在她面前,左手持着一晶莹剔透的玉碗,并化食指中指,他眉目俱厉,并未触及云末身体一分,只轻轻一点,云末便眉头蹙紧抬头仰天长长低低的叫了一声……玉碗中逐渐盛满她鲜红的血液。
    她的眉头一直未松,脖子上因为剧痛梗出了根根青色的血管出来,她的每根血管几乎都在膨胀着她的血液叫嚣着,她就像一个随时都会罢工的机器被消耗到了极点一般。她自地上腾空而起,双手凝了两团纯白之气漫无目的的砸出去,弋黎望着自己的徒弟如同走火入魔一般的动作,问道:“她可有恙?”
    白泽往玉碗云末的心头血中施了些法防止凝固,抬了抬眼皮道:“无事,她痛的厉害,需要去发泄这种痛苦。”
    再看云末,她一张秀丽绝色的面庞便呈现出绝世妖媚之姿,一袭白衣瞬间变为火红耀眼的华丽长袍……她装饰华贵,仪态万千,眉目冷冽,白泽与弋黎不免心神一滞……
    这是……妖圣问世……
    白泽若有所思望一眼弋黎,“梅净,妖圣……方才瞧你这徒儿虽修为不浅,却不过千年的妖骨,便也不曾意识到她如此大作为……”
    弋黎嘿嘿一笑,不接话忙神色匆匆去瞧云末了,云末自空中落下来,她微一抬手便将红衣重新换成了一袭白衣,眼眸中有力不少,她微欠身:“让师父担心了……”
    他没有多言,云末快步略过他身旁,接过那一碗心头血,深深的望一眼不远处的至空,提袖抬骨,却久久落不下那沾着她血的笔……
    弋黎看她蹙着的眉,轻声问道:“怎么了?你若累了为师来画?!”
    云末回眸,声音听起来如同寒冰般:“可有意外?”
    “若画阵者心神不宁,哪怕一点错误,他的魂魄便不能完全回来……”
    白泽负手而立,招魂阵的要求极高,他活了好几千万岁,也只见过旁人画过两次、亲自画过一次,这三次只有他那次唤回了那神仙的三魂六魄,而见过的那两次乃是连三魂都不曾换回来……
    “若他的魂魄不能完全回来,他便会成个痴傻呆子了吧……”
    云末似乎自言自语般轻轻笑了笑,又将目光投向正在取土的至空,似乎心有灵犀般的彼此相望,云末缓缓阖了眸,将荷包安安稳稳放在胸前,轻吐一口气来,再睁眼,明亮的眼睛中便再也看不到其他。她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手中的物什上。
    招魂阵弋黎曾为他们演示过,那时云末还觉这阵法没甚用途,却也在纸上跟着写写画画学会了。她记性甚好,现下更是全神贯注一丝一毫都不敢出错……
    仿佛置身于一个虚无的世界,只有她独自持着骨头画阵,招魂阵阵图颇为复杂,大大小小更是由一千多个阵法图叠加而来,每一步都不允许有误。
    弋黎与白泽更是不敢扰她,立在一旁看护着蹙着眉、神色严肃认真的云末。
    无意中瞥一眼至空那边,弋黎便知他显然遇到了麻烦……
    他被卷入了一个幻境中,这幻境来自内心深处的欲望。弋黎一直都以为至空大概是个没什么欲望的,只是他压抑太深罢了。
    白泽几不可查往他耳边凑了凑,“梅净,非礼勿视……”
    弋黎刷的一下红了脸,他不过无意一瞥罢了,却如同“偷窥”般的被如此一提醒,他忙收回了眼神。
    至空又重新看到了他的父母。
    他们慈爱的望着他,父亲爽快的笑声,母亲温柔如水一般的目光,他哪怕知道这是幻境也像只要坠入深渊的弱小动物般抓住唯一一根稻草……
    这是他渴望已久的温柔时光,他却连一日都不曾拥有过……
    他带着孩子般的纯净笑容看着那梦如同泡沫破碎,而玉清则出现在他面前。
    他瞬间移动捏住了玉清的脖子,仇恨的双眼早已将玉清剥皮抽筋拔骨……他的仇恨疯狂的涨大,他看到整个三界在他脚下臣服于他,他不必再逃不必再躲,只要他杀了玉清,只要他手中稍稍再用些力……只要……
    不,这不是真的……
    他瞬间松了手,单手揉上了自己的双目。
    玉清消失了……所有幻境消失了……
    待他平静下来欲转身去完成丹药时,他抬眼看到了千千万万的女子……环肥燕瘦、各式各样……他轻笑一声,心神未乱,抬手便散了那幻境……
    他垂眸,转身之间余光中却看到一白衣素服之人,那样的身量那样的淡然之姿……
    他的心,忽然就乱了……
    哪怕只是想到她的名字……
    云末……
    哪怕是幻境……他也宁愿看一眼……
    他转过身去,那样的一双眼睛,她腰迹的白圆玉佩,她静静立在那里,一句话不曾说,他早已溃不成军……
    他扑过去将她锁在怀里,“云儿……”
    “我找到你了。”
    “云末”声音在极力遏止着激动与苦楚,她的手环着自己的腰,她身上浅浅淡淡的香味,她独有的令人静心的语气,她所有所有令他戒不掉的一切如同鲜美却带着剧毒的果子般诱惑着他……
    他就如同饮鸩止渴般贪恋着她给的温暖,“云末”轻声笑了笑,道:“跟我回家吧。”
    他牵着她的手,柔声道:“师父可好?”
    “好。我们走吧。”
    他扯着她的手,望着“云末”眼里,“去哪里?”
    “回家。”
    “哪个家?”
    “你和我的家……”
    至空眉头几不可查的蹙了蹙,轻笑:“我没有家……”
    “有我在的地方便是你的家。”
    他的心还是被那张脸说出的这句话不轻不重的揉了揉,他不动声色抽回手,“你不是她。”
    “云末”依旧笑着,“师兄不认得我了?”
    “不过是个幻境罢了……”他叹口气,抬袖一挥,不料那幻境却并未消失。
    至空一愣,“云末”正似怒非怒般娇嗔看着他,“你说过,你这一生一世都是我的,如今你想要反悔了么!”
    “我从不悔!”
    “云末”冷笑一声,偏头望别处,“原来你也不过如此……怪我瞎了眼……”
    至空心中除去疑惑,重新将她揽回怀里,“我错了,以为你是幻境。”
    “若有下次,我定然不饶你……”
    至空目光却深了深,不动声色的将距离离得远了些……这究竟为何?云末全然不知正有个假“云末”正抱着她的至空不肯撒手,她已经完成了大半,耗力甚多逐渐便要支撑不住,她强撑着一笔一画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
    虽是外表无甚不同,但眼神以及感觉是不同的,他便已经知道怀里的这个并不是云末,却因着与云末相同的一张脸不知如何了结了她,那一侧弋黎正好看过来,顿时火大:“云末拼死拼活为了救他,他可好,恨不得和里头这个双宿双飞了!”
    白泽按住了他,“里头那个云末,应当是这些神仙的残留的魂魄凝成的,若处理不好,只怕也是个难缠的角色……”
    “非妖非神……六界之外的产物……”
    “不错。看你那徒弟的神情,定然是看出来了。”
    至空笑笑,眼底却毫无笑意,“之前我给你的荷包呢?”
    “云末”一愣,“来寻你时不小心丢了,你再给我一个好不好?”
    “好。”
    至空松开她,将凝成的丹药握在掌心中,另一手悄无声息的隔着袖子握住了她的手腕,低声道:“之前张婆咬你那一口可好了?”
    “云末”温柔一笑,“早都好了……”
    分明是闯地府时顾婆咬的一口又哪里来的张婆?他知她美貌,可现下分明是同一张脸却又哪里有她万分之一的好?
    她挽住他的胳膊。
    云末的阵成,她瞬间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她神色平静的望着那一边“云末”挽着至空,看起来甚为般配的场面。
    弋黎蹲在她身旁,安抚道:“你……别生气,至空也是看她和你长得一样。”
    云末运了运气,坐起来,语气甚为不在乎,“师父你不必劝我……”
    “待他回来了,为师罚他跪三天三夜替你解气!”
    白泽听完轻轻勾了勾嘴角,心道,护起犊子来还真是举世无双……这心偏的……
    “师父,我知他喜欢的眼神是如何的,他眉心锁着,心事重重,他定然是在思索对策……”
    “你这么一说,倒真是。”
    云末一笑,“我这阵画好了,师父你去写师兄的生辰八字,我不知他生辰八字,你定然知道。”
    弋黎有些心虚的低了头,论是人或妖,生辰八字都是甚为秘密的东西,他还只当他与至空的诸多渊源她不知,若不是因为老妖王,他又怎会出手冒了偌大的风险将至空带到苍台山?
    “敢跟我抢人,怕她是活的不耐烦了……”弋黎正起身,闻言身子一激灵……至空已有对策,非人非妖非神,不过是诸多残余魂魄所结,他笑一声:“你不是她,别装了。”
    “云末”微愣,“你说什么?”
    至空目光冷漠,长戟对着她,“你自我了断吧,仗着你这张脸,我不杀你。”
    “为什么?我和她哪里不像?我是你心中她的模样,我有她有的一切,你不是爱她么?想她么?为何我不行?”
    “你是你,她是她,你们不一样。”
    “云末”仰天长笑一声,长眉一横,神色突变,“我得不到的她也别想得到!”
    她便飞身扑过来,森森煞气扑面而来,至空偏了目光,一掌砸过去将她掀翻在地,她怨他,一双美目中期盼他放过她。
    终究是因着那张脸,他面色如霜,放下长戟,道:“走吧。”
    他转身离去,谁知那“云末”却死心不改,重新抱住他的后背祈求道:“你不要走……”
    他回眸,谁料那“云末”竟赤身裸体与他坦诚相见……
    弋黎与白泽连忙转过身去,非礼勿视……
    云末恼,顶着她的一张脸去做这种掉价的事……
    至空垂眸,神色不变抬手将一旁的衣衫替她披盖上,语气淡漠道:“我本可以留你一命,你却不知好歹,顶着她的一张脸去做这样的事,如此羞辱她我定然不会再饶你!”
    话毕便眉目冷冽一掌拍过去,那“云末”便化作一阵风吹散了……
    他将手心摊开。
    吞下那丹药,云末便点燃了写着至空生辰八字的黄符扔在了阵法中央,那招魂阵便如同被唤醒一般,燃着大火,血一般鲜红的色彩映红了灰蒙蒙的天……
    白泽轻声道:“若不是你说,我真要去查查你这血如此纯净的徒弟究竟是何身份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威力的招魂阵,都是同样的步骤,单单只有她将这阵发挥出了巨大的能量来,纵是自己活得这么久法力无边也决然做不到……
    “师兄,回家吧……”
    “师兄,你回来吧……”
    云末眼眸似古井无波般,心中却汹涌难耐……若他回不来……若这阵成不了……她要怎么办……
    不知等了多久,那阵火逐渐熄灭,云末心中失落……如此……他便是回不来了么……
    她合眸……心中万般情绪翻涌……眉头蹙着,失去骨头的疼痛翻卷而来……该怎么办……她见不到他了么?
    再也见不得了么?
    她恍然间听到:“云末,快看,快睁开眼……”
    她无力的睁开眼,火已灭了的阵法图中一黑袍男子挺着脊背,与她遥遥相望……
    像阴郁了大半个月头的天空突然放晴,新鲜阳光和养分的味道涌在整个胸膛里的心满意足。如同一根奄奄一息快要死去的苗,在阳光雨水充沛的那一瞬,疯狂的汲取、摇晃着整个身子向光而生。
    他就像光,她渴望已久的光明,让她的眼里跃出了一道彩虹。他回来了……
    他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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