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洗白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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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转眼半个月过去了，顾相思和汪小溪一路打打闹闹游山玩水的，倒也走了大半路程。路途是很顺利，只不过除了之前的天一门，一路上再没碰到过什么有名的江湖门派。
    顾相思纳闷，难不成这夺宝大会并不如传说中那么盛大，武林盟主陆江海的面子也并没有那么大？
    汪小溪知道了，嗤她，“各门各派都重视着呢，估计都提早到了，人家还得虚与委蛇地叙旧切磋一番呢。咱们走的慢，估计是最后一拨到了，不过不用担心，能赶上大会就是了。”
    这天晌午，二人路过莫甸城外的阴山，汪小溪又按捺不住嘴欠，一惊一乍地打马绕到顾相思眼前，吓唬她，“知道这山为啥叫阴山吗？因为这山里有～鬼～呀～”
    顾相思拉住缰绳，“哦，可不有么，正搁眼前儿乱晃呢。”
    “切，”汪小溪翻身跳下马，“知道爷为啥喜欢跟你结伴么？”
    顾相思没理他。
    汪小溪嘻嘻笑道：“抬杠也是一种乐趣。”
    这人真真是恶趣味。
    顾相思也下了马，“你是打算从这山中穿行？这反倒浪费时间吧。”
    山中道路崎岖难行，还不一定有绕路走得快。顾相思刚才听他说其他人可能早都到了，也不想再耽误时间了，不知道师父她们到了没有？
    汪小溪诱惑道，“也不差这一时半日的了，爷跟你说，这山里可有好东西！”
    自从上次春香楼事件后，汪小溪又说要带她去看好东西，结果把她领到某城外的一条小溪边上，两人瞪着眼珠子捞了一天终于捞出来一块小破白石头，汪小溪还当宝贝似的藏起来了，非说是灵石。
    所以之后汪小溪再说什么好东西，好地方，顾相思全当耳旁风，懒得理他，于是撇撇嘴，转身牵马就要走。
    汪小溪拦住她，“哎，你听爷把话说完啊！还记得上次爷和你说的神女峰吗？就是有灵蛇那个，跟你说，神女峰就是这阴山上的一脉，你不想去见识见识？”
    “不想。”
    一条蛇有什么好看的，而且照着汪小溪的说法，那灵蛇凶得很，顾相思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去招惹它。
    汪小溪只好摊手道：“其实这是条近路，穿过这神女峰直接就能到定远城外。只不过山路陡峭又有野兽，爷担心你害怕，这才故意说灵蛇的。”
    鉴于汪小溪唬人的本事高强又实在脸皮厚，假的说得都跟真的似的，顾相思将信将疑。
    汪小溪啪啪拍胸脯，“再信爷一次！”
    阴山不愧叫做阴山，山如其名，进去就觉得耳边一股股阴风冷嗖嗖的。与密云山的秀丽风景完全不同，阴山是整个笼在一层雾障里，加上树丛浓茂，遮云蔽日，人进去瞬间就没了影，所以鲜有人迹。
    这地方挺邪性。
    顾相思刚进去就有点儿后悔了，眼瞅着都初夏了，她尚穿着春衫还连着打了几个哆嗦，又雾蒙蒙的不好辨路，实在走不快。
    早知道里边是这番情形，任汪小溪怎么缠磨她也不会答应弃马进山的。
    平时碎嘴的汪小溪进了山后倒是出奇的安静，不时东张西望，似是在找寻什么东西，奈何山里薄雾氤氲，看什么都不大真切，于是脸上露出些懊恼神色。
    随着二人越走越深，雾也愈加浓厚，两人离得不远都看不太清，林中深处不时传来几声兽吼，听得人汗毛都竖起来，正好一阵冷风吹过，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这鬼地方！
    顾相思暗想，汪小溪这厮不会又是唬弄自己，实际上真是要找那什么灵蛇吧？
    于是伸手想给他后背一拳顺便质问一句，谁知刚伸出手去，汪小溪突然不见了！
    对，不见了，而且是一下子就消失在浓雾里了！
    顾相思陡然缩回手，警惕地打量四周，同时悄悄摸向袖中的匕首。
    低声唤，“汪小溪？”
    “娘的！摔死爷了！”
    汪小溪骂得震天响。
    顾相思赶紧趴下看，这才发现地上有个三米深的深坑，汪小溪正坐在坑里哇哇怪叫，一边揉屁股。
    原来是虚惊一场，顾相思松了口气，“掉下去时怎么没见你叫？”
    “冷不丁吓了一跳，被唾沫噎住了。”
    “……你不是轻功高强么。”怎么反应这么迟钝？
    “爷在想事情啊！”汪小溪一脸“丢人丢大发了”的神情，“你可别跟人说这事啊！”
    一提气跳了出来。
    “不说这山里没人进吗，谁闲的挖这么大个坑啊！爷咒他下辈子天天挖坑，累到吐血身亡为止！”
    汪小溪还是来气，嘴里嘟嘟囔囔的，一抬眼见顾相思正瞪着他。心虚道：“干嘛死丫头，爷摔了也不安慰几句，还瞪爷！”
    “汪小溪，我要再信你话我就不姓顾。”
    “哎哎，别这样，别走啊！”汪小溪挡着她不让走，“都进来了，再折回去又是挺长一段路，还不如继续走呢。爷……”
    “说实话。”
    见顾相思面色不善，只好作可怜状，“爷……我是有苦衷的，回头再跟你细说道。”
    顾相思正在思考他这句话的可信度有多少，突见对面一前一后冲过来两个活物！
    汪小溪正背对着，听到声响想回头。
    “快躲开！”
    顾相思大喊一声，一把扯过汪小溪，提气跳到就近的一棵大树上。汪小溪咋舌，丫头轻功不比自己差啊！
    扑通！
    有重物跌落的声音。
    难不成掉坑里了？
    二人对视一眼，侧耳细听。
    有“咝咝”的吐舌声和石头砸东西的钝响。
    汪小溪心中一动，探头使劲往雾里瞧。雾中隐约看到大坑里有活物在扭动身子，还有个东西趴在那扭动的身子上，看样子像是个人！
    顾相思从袖中飞出匕首射在那扭动的身子上，正想着要不要再发点暗器救那人。
    就听坑里有一个声音冷冰冰地说道，“多管闲事。”
    随后从坑中缓缓爬出一个背着药篓的人。
    二人跳下树。
    他的确是“爬”出来的，姿势难看不说，半途还蹬秃了一块石头差点又掉下去，吭哧吭哧了半天，总算扒了上来。
    一上来就趴在坑边喘粗气，一边冷冷地看顾相思和汪小溪。
    苍白得跟鬼似的！
    这是顾相思对这人的第一印象。
    要不是刚才他开口说了句人话，这幅鬼样子真能把别人吓个半死啊。
    这人年纪不大，本就瘦削，偏还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裳，更显得身无二两肉。左脸上有道疤，足有二寸长。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倒是亮得惊人，只是明明面色惨白，偏生嘴唇却殷红得像要滴血一般，说不出的鬼魅。
    顾相思觉得有点儿渗人，看汪小溪。
    谁知汪小溪那厮正趴在坑边撅着屁股往里张望，猛然大叫一声：“天啊！灵蛇！”又回身揪住那少年的衣领子，“快说，你对小灵蛇做了什么？”
    少年皱眉推他，“吃了它的胆。”
    “你！”汪小溪痛心疾首地看着他，手指颤微微：“你这个畜生，不，你简直是禽兽不如，小灵蛇如此可爱，你竟然下得去嘴，你……”
    “……”
    顾相思跳下坑去取回匕首，暼见那蛇身形硕大，头部和身部多处被砸得血肉翻流，还有些咬痕，死状可怖。
    跳出来后不经意暼了少年一眼，果见那少年嘴边留有可疑液体，顿时觉得胃里有些翻滚。
    少年坐在地上面无表情地整了整药篓，起身要走。
    汪小溪揪住他，“还爷蛇胆来！”
    少年冷道，“你听不懂？方才我已经说了，蛇胆被我吃了！”
    “那你给爷吐出来！”汪小溪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拳就朝那少年的脸上挥去！
    少年被他揪住躲不开，生生受了这一拳，白皙的脸上顿时红肿了一片，嘴角的血珠子一滴滴掉落到衣襟上。
    竟是一点儿武功也不会！
    顾相思惊呆了，难道靠咬的就能把这么大条蛇咬死？打死她也不信啊。
    汪小溪还要再挥拳，这么下去非要出人命不可，顾相思拉住他，“你干什么呀，讲点道理行不行，这蛇又不是你家养的，别人吃了干你什么事。”
    少年目光如冰，暼了一眼顾相思。
    “这臭小子，”汪小溪像是极为懊恼，“一点内力都没有，灵蛇胆你也消受得起？！灵蛇胆可是极寒之物，现在你吃了高兴，待会有你受得！”
    少年不理会他，擦了擦嘴角就往树林里走去。
    这人也是怪。
    顾相思刚想问汪小溪灵蛇是怎么一回事，就听“砰”的一声。
    ——那少年没走几步就倒在地上了。
    顾相思追上去一瞧，这回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死气了，眉毛和头发竟还有些微微结霜，再伸手一摸，人都凉得发硬了。
    汪小溪也追过来看一眼，哼道，“自作孽！”
    原来这灵蛇本就是极阴之物，又常年在低温的阴山里活动，时间久了，阴寒之性更重。故蛇胆虽可解毒，但一般人却承受不了这股阴寒之气。
    这少年毫无内力又生吞蛇胆，下场可想而知。
    顾相思扶起他，“快来帮忙啊你。”
    “你干嘛？”汪小溪瞠目，“人都死了！”
    “还没死透。”顾相思摸了摸少年的脉搏，“还有救。”
    汪小溪闹别扭，“爷不救，他活该！”又撺掇顾相思不要救，“他刚才还说你多管闲事来着你忘了？小心一会救醒了反咬你一口！爷看这家伙比蛇还冷血呢！”
    顾相思盘腿坐下，给少年输真气。
    “来真的你？来路不明的人你也敢救？”汪小溪指着他。
    顾相思闭着眼，额上已见了一层薄汗：“师父让我多做好事。”
    好人不长命哪，你早晚让你师父这句话给害死。汪小溪心里嘀咕，到底没说出口，皱眉叹了会气，坐在一边替她护法。
    这少年体质十分怪异，顾相思只觉得真气输到他体内就软绵绵的悄无声息，源源不断地送，他就源源不断的吸，好似没有尽头似的。
    明明感受到他体内是寒气逼人，但寒气中似又包裹着一团灼热，令人费解。
    半晌，顾相思收回手，少年身子向后一软，正好倒在她怀里，长睫覆在苍白的脸上，比他刚才醒着时冷冰冰的样子不知乖顺了多少。
    “他这身体怪得很，就跟无底洞似的，怎么也填不满。”顾相思说出自己的疑惑。
    汪小溪闻言眼中陡然闪过一丝希望，连忙扯过那少年细细看了一番，末了，失望道：“可真丑啊！”
    顾相思瞪他，到底有没有听她说话啊？而且这少年明明不丑，只不过气色不好，脸上还有道疤而已，眉目还是很清秀的。
    顾相思觉着有点儿累，一把将少年推过去，“体内还有余寒，还得清两次，一会儿你背着。”
    “什么？”汪小溪一蹦三尺高，“凭什么？他吃了爷的小灵蛇的胆，还瞪爷，爷凭什么背他？绮罗爷都还没背过呢，不成！”
    “不背是吧？”顾相思起身拍拍裙子上的土，深吸了一口气，大喊：“江湖第一神偷汪小溪在阴山掉坑里了——”
    “掉坑里了——坑里了——里了——了——”
    回声经久不息。
    汪小溪悲愤地一把抗起那少年，“死丫头，要是出去了还敢再说，当心爷揍死你啊！爷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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