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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婳是被喧闹的吵嚷声和哭声吵醒的。
浑身的酸痛随之而来,就像被人拆了一样。
撑开眼皮,视线内,一个身穿绿色碎花衣裳,瘦巴巴的小丫头正跪在地上,对着个老妇人哀求着:
“曹妈妈,求你了,去请个大夫回来给小姐看看吧!”
老妇人生得满脸横肉,一看便不是善茬,冷笑一声:“没出阁就产子,如今难产熬不过去,这种天大的丑事,还让我去大夫上门,是嫌还不够丢人吗?死了倒是好事!要是京里的老爷知道了,只怕连我都得受罚!再说了,这荒山野岭,请个大夫上门要多少银子你可知道吗?”
“这些年你也拿了不少老爷寄给小姐的生活用度,就连小姐当初带出来的那些首饰盘缠,也都被你搜刮了去,如今为小姐请个大夫怎么了?做人可不能像你这样!还有,老爷要你在外面照顾小姐,可你呢,从没当小姐是主子,要不是这样,小姐又怎么会去外面找吃食时,被外人轻薄,还怀了身孕?”小丫头哭。
曹妈妈厌恶瞅一眼床上的人,仍在推搡:“她凉了好半天,连喘气都听不到了,只怕已经归西了,就算请了大夫也是银子丢水里。”
小丫头见她就是不愿救床上人,又怒又急:“你害死小姐,小姐纵是做鬼了也不会放过你,一定会把你碎千刀,斩万断!”
“你这黄毛丫头居然敢咒我?”即便床上的主子在,曹妈妈都不怕,何况主子都快没气了,冲过来就拽起小丫头的头发,正要一个巴掌摔在她脸上,只觉一股力道冲过来,还没回过神,整个人被甩到了墙壁上,晕死过去。
小丫头定睛一看,只见苏婳捧着脑袋摇晃着从床上坐起来了。
刚才那一脚,就是小姐踢的。
也顾不得惊讶刚刚还昏迷不醒的小姐哪来的力气,扑过去:“小姐,你醒了?没事了吧?”
苏婳瞥一眼摔在地上的恶老家伙,揉揉太阳穴,真是——吵死了!
又打量了一下周遭。
不久之前,她还是现代医毒世家的千金传人。
只可惜遇人不淑。
从小有婚约的未婚夫出轨,那小三儿还狗胆包天,约她去出租屋谈判。
也是倒了血霉,遇上煤气泄露。
她和那天杀的小三在出租屋齐齐晕厥。最后,依稀能听到急遽脚步和开门声,还以为能被救,可再等醒来,换了人间。
头一转,正看见一面铜镜中映出来的自己。
是个十五六岁的稚龄女子,穿着简陋,脸色惨白,一点儿血色都没有,披头散发,就跟死了一回似的。
更可怖的是,床单上印着斑驳血迹,惨不忍睹。
显然,都是这副身子流出来的。
脑子里断续有新记忆一波波涌现上来……
这儿是大楚朝,自然不是原先自己生活的时代。
原身苏婳,与自己同姓名,芳龄十六。
不过这个大楚的苏婳,与现代的自己全然不同,是当朝兵部尚书家中的庶出三小姐,因早产,生来孱弱多病,脑子也钝,自幼就不受家人待见。
两年前,不小心得罪了嫡姐,被亲爹送到了祖籍老宅附近的尼姑庵悔过。
陪着伺候的,就只有刚才那个恶妇曹妈妈和刚才那个瘦的跟猴儿一样的贴身丫鬟鼓儿。
曹妈妈掌管钱款,安排三人吃穿用度,鼓儿则照顾原身饮食起居。
然而,曹妈妈却没曾尽到该尽的责任,对这个没地位的庶小姐可没什么好脸色,仗着天高皇帝远,非但经常冷言冷语,更将京里寄来的用度私下克扣,中饱私囊,让主仆两饥一餐饱一顿。
原身长期吃不饱,一日饿急了,拿着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碎银子,偷偷出去寻吃食。
没料到这一出去,再等回来,没过几个月,肚子就大了起来。
怎么问,原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曹妈妈怕老爷知道会责罚自己,将原身干脆禁足在寺庙的闺房中。
七个月后,也就是前日夜半,原身发动,本来就是头一次生产,又没有稳婆,年纪小小哪里受得住生产煎熬,竟活活疼死了过去,被她占了核子。
苏婳吸了口气,自己死得也算是够倒霉,没想到这个异世的苏婳更悲催,下意识环顾四周,却没看到该看到的,望向小丫鬟:“那谁,鼓儿还是锣儿,那孩子呢?”
鼓儿愣了一下,回答:“昨天生下来后,就被曹妈妈偷偷抱出去,应该是扔了。”
苏婳眉一皱:“把这个恶奴弄醒。”
鼓儿见小姐来了气势,怔了一怔,反应过来,正准备去外面,苏婳拦住:“干什么?”
“奴婢去拿水桶,泼醒她。”
“哪用这么麻烦?两耳刮子掴醒就行了。”
鼓儿迟疑:“啊?”
这主仆两,怕是平时受气受惯了。苏婳眸一挑:“这恶奴平时对咱们这种嘴脸,你也不想出口恶气?”
鼓儿这才吸口气,一咬牙,上前对准曹妈妈的脸就是两大耳刮子。
曹妈妈呜一声,抱着红肿的脸睁开眼,看清苏婳醒了,一个灵激。
刚才还失血过多的三小姐,这会儿竟生龙活虎地坐在面前,一双眼睛熠熠似珍珠,又明丽如寒星,正盯着自己,吞吐:“你,你……”
“孩子丢去哪了?”苏婳将她衣领一揪,拎过来几寸。
曹妈妈只觉她手劲儿大了不少,哪像是刚生过孩子的人,骇住,脖颈一寸寸发紧,才喘道:“丢、丢进寺庙后面山下的苍屏湖了……”
鼓儿瞪大眼睛,捂住嘴。
虽然这孩子是个孽胎,留不得,但毕竟也是一条人命。
刚一出生就丢进湖里,哪还活得了?
也太狠心了。
苏婳脸一变。
或许是出身医毒世家,对于性命看得宛如缥缈浮云,十分淡漠,甚至还在自己身上炼过毒。
可这一刻,心脏却被揪了一下。
虽说从没见过那婴儿,谈不上什么感情,但身下传来的隐约疼痛,仍是提醒着她,之前是撕心裂肺、拼了一条命,才生下那孩子。
总归是这具身子上掉下的一块肉。
还没活一天,却被这奴大欺主的恶奴给弄死了?
她五指一紧,捏得曹妈妈面色绀紫,手指顺势滑下,就在曹妈妈松了口气的瞬间,反手将她腕骨一捏,捉起往后扔去。
华夏医术与武术很多方面相通,甚至一脉相称,尤其在穴位、经络方面。
所以前世,她对于华夏武术也有涉猎,除了强身健体,也能防身,毕竟十八岁开始,就自己一个女孩子住。
而今换了副身子,内力居然还残存。
尽管囿于产后身体的限制,力气弱了不少,但技巧尚在。
曹妈妈整个身子直直撞到了后面的墙壁上,这一下可没刚才那么幸运,满脸是血,翻了白眼。
鼓儿吓了一跳,忙上前试探呼吸,接着,一个寒战:“小姐……她没气儿了……糟了,万一被庵堂的慧心住持知道了,可怎么说……还有京里老爷那边,又如何交代?”
没气了?
苏婳眉心一紧。
这老婆子不过是个奴婢,死了也就死了,即使被庵堂的尼姑们发现,自己也能将这婆子的罪行说出来,或说罚过了头,或说曹氏自行了断,总不至于为她填命。
只这样一来,麻烦也会多了。
她这副身子未婚产子的事,难免会被人发现。
这个大楚朝的风气,一看就比不上现代开明,她不想刚来就被人浸猪笼。
“鼓儿,去准备个大麻袋和麻绳。再给我打盆热水,我要清洗一下,换身衣服。”她翻身下床,忍住仍断续传来的生产余痛,吩咐。
鼓儿明白她的意思,吞吞唾,立刻去办。
将尸体打包捆好,苏婳清洗了下浑身是血的身体,换了套干爽衣裳,便示意鼓儿与自己合力将麻袋抬出去。
鼓儿见小姐精力恢复得这么快,性子也果断不少,惊诧地张一张嘴:“小姐这身子,行吗?”
“没事。”苏婳活络了一下手臂。
虽然还有些产后虚弱,但尚能撑着。
*
借着正浓的夜色,两人从寺庙后面的小角门出去。
幸好庵堂的尼姑睡得早,这个时候,庙内鸦雀无声,黑灯瞎火。
庵堂位于山上,外面也没半个人影。
两人顺利地将麻袋抬到后山的苍屏湖边,在岸边找了几块大石头,和麻袋绑一起,手一松,瞧着麻袋顺着湍急的水流沉了下去。苏婳吁了口气。
没想过刚来这大楚朝,就做出毁尸灭迹这种重口味的事。
手心,亦不觉沁出凉汗。
她只当是体力透支,毕竟抛尸是个体力活儿,尤其这身子又刚生产。
可慢慢,才发觉冷汗越流越多,衣衫也被浸湿,紧贴皮肤。
夜风一吹,遍体发凉,有种冷到骨子里的感觉。
而且,越来越寒气逼人。
但,这明明是八月桂子香的炎夏。
不应该啊。
这种冷,不是从外而来,而是从身子里生出的。
蓦的,心神一动。
是中毒。
而且,还是陈年老毒。
显然,是原身身上的毒。
原身从出生起,长年多病,便是这个毒在作祟。
怕是在胎中便中毒,才会早产落地,孱弱畏寒。
因为生产完才一天,刚又出了力气,这个时候,发作了。
她悄然隔衫按住手臂内侧的肱中穴,稍镇住寒毒。
正这时,耳畔传来哗啦流水声,寂静夜色中,格外清晰。
刚忙着抛尸,没注意。
这会儿,循声望过去。
苍屏湖上,一帘瀑布宛如九霄银河,从悬崖顶端朝下滚落。
素月大川间,衬得气势恢弘。
苏婳沉吟,道:“你先回去。”
“小姐,你一个人留在这干什么?”
“放心。我稍后回来,你先回去,趁天亮前,把屋子收拾干净,再去曹氏的屋子,将她平日从我这儿搜刮的那些财物都取回来。别让庵堂的人发现。”
鼓儿见她安排得有条不紊,也没多问了,疾步先离开。
苏婳见鼓儿离开,坐在地上,右手食指搭上左手脉搏。
果然,这身体虽然才十几岁,但体内的寒毒不浅,经年已久。
可惜这种环境,没有银针草药,无计可施,只能尽量镇住再说。
湖边环境幽静,无人干扰,是个疗伤的好地儿。
调匀呼吸,正准备闭住几个气穴,只听低哑却充满磁性的戏谑嗓音,从瀑布后飘来——
“夜黑风高,一个小姑娘家毁尸灭迹,眼皮都不眨一下,有点能耐。”
苏婳没料到瀑布后竟然有人,倒吸口气:“谁?你是人还是鬼?”
“是人还是鬼,你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语气更添几分阴沉魅婉。
却又好听得叫人耳朵怀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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