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沐骄阳

第5章 舞女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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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连续“欣赏”姑娘们几日的舞技后,北骄阳仰头长叹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玲珑,以后你别跳舞了。”
    被提名的那人上前一步叩首,正是以前三楼花魁中的一人。
    “可是,花柳之中,没了舞姿不就等于将士没了武器么?”
    唤作玲珑的女子有些不解,她微微抬头,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朝自己走来的那人。
    只见这人白衣依旧,好看的额前散了几丝碎发,头发高束,一双眉画的利落飞扬。
    她的眼干净又灵动,不施粉黛,妙俏得像诗句里走出的陌上公子。
    多看一眼,便让玲珑红透了脸。
    “玲珑……”
    北骄阳对上那双躲闪的眼睛,轻轻拾起她的下颌缓慢道:
    “岁月悠悠,舞总有跳不动的一天,容颜也总有老去的一天。这些武器华而不实,我们换了吧。”
    “好。”
    情不自禁,玲珑脱口而出,两颊更显绯红。
    “所谓恩客,瞧脸的多,知心的少。以后我阳平县的姑娘们,以技得财,再不卖笑为生。”
    南平郡主这话一出,半月之内,花柳街上的胭脂香不知何时掺杂了墨香,夜夜笙歌的楼里也变得安静起来,只时不时传来一曲安眠,恣意无比。
    不过这让有些人不乐意了。
    花柳姑娘还能从良?这可让那些留念花蝶丛中的人怎么办?
    但忤逆南平郡主肯定不成,于是,邻县的花柳街热闹了,这让北骄阳紧皱了眉头。
    “去石城。”
    北骄阳说这话时,苏沐还躺在塌上。睁眼,瞧见面前这人握着自己的手,笑意暖阳。
    苏沐极不自然地抽出手,本想说句“男女有别”之类的话,但上上下下一瞥,发觉并没有什么“有别”,便作罢了。
    “月黑风高,带你去踏雪寻梅。”
    北骄阳右手拿着一卷竹简在苏沐眼前一晃,那双桃花眼里立刻燃起了一抹亮光,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时,阿黄从房梁上轻巧跃下,旁若无人般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哦,阿黄乃北羌第一高手。”
    北骄阳弯着眼角解释道。
    “嗯,他要无时无刻跟在你身边。”
    苏沐自然懂这个道理,迅速披上衣服后起身,便听见那人摇摇头格外认真道:
    “先生错了。第二是掌控不了第一的。阿黄想去哪能去哪,我束手无策。”
    苏沐抬眉不语,他不知这话里有几层意味,也不想深究。
    两人出门后乘马车一路通往石城,终于,苏沐明白了“踏雪寻梅”的含义。
    眼前,灯火通明莺莺歌歌挂着“踏雪寻梅”招牌的楼前,立着几位穿着鲜艳的年轻女子。看到两人后,那些女子全部都迎了上来。
    “哎哟,这么俊的公子,不是来砸我们招牌的罢。”
    一位年纪稍长,老鸨模样的人对着两人掩唇笑着。就当她的手要触到苏沐时,发觉这俊美公子朝后边退了一大步,并从袖中拿出了一卷竹简看了起来,让她好生尴尬。
    “哦,不必介意。我这兄长生性怪癖,不给生人碰。”
    说完,北骄阳伸手想把苏沐拉过来,谁知也被巧妙避开了。
    “啧啧,你看,这么多年情谊我们都还生着。”
    即使北骄阳话锋转的巧妙,但老鸨儿也是混了好些年的老手。虽然不信却也笑着将两人客气地迎了进去。
    楼内,弦乐齐鸣舞姿绚丽,楼中央的台上十多位女子共舞,彩衣霓裳如同百花盛开。
    “嗯,跳的不错。”
    本该如此吸引人的一幕,因为这嘹亮的一声,那些目光都被这进来的两人所黏住。
    “竟有如此俊的人。”
    有人情不自禁道,当中一位华服公子更是走向二人,半眯着眼睛前前后后将他们扫了一遍。
    “模样都正,就是这位矮了点。”
    华服公子将手伸向了苏沐,立马被一把折扇给重重打落。
    华服公子痛得惨叫一声,瞬时,从门外闯入五名壮汉将北骄阳两人团团围住。
    楼内的老鸨见状脸色一变,赶紧上前对着北骄阳道:
    “小公子,蔡公子他向来宽宏大量,您赶紧道个歉罢。”
    “哦,原来是石城城主的儿子。怪不得……”
    听到北骄阳的话老鸨刚松了一口气,可接下来的一句让她差点儿翻个白眼晕过去。
    “怪不得这样阴阳怪气。是吧,苏先生。”
    苏沐点头,一双眸子仍旧看着竹简,悠悠道了一句“有过之而无不及”。
    北骄阳将折扇抵在下颌稍稍思忖了一会儿,忽然哈哈一笑,将折扇指着华服公子道:
    “果然还是你比较阴阳怪气。”
    话落,几把大刀齐刷刷架在了北骄阳身前。
    苏沐微扬眉梢,垂着眼睑退去一步恰好坐上一处空位,闲然自得继续看着手中的竹简。
    “都放下放下,这样有辱斯文。”
    未想,这华服公子先松了口,一双细长的眼又开始打量起北骄阳来。
    嗯,模样是上乘中的上乘,虽说个子矮了些,可这小脾气挺带劲,他喜欢!
    不过,蔡邕越看越觉得面前这人有几分眼熟,像他收藏的北羌美男图中的……南平王。
    “你小子真是好福气,居然跟素有北羌第一美男的南平王有几分相似。”
    蔡邕抬手拜了拜正上方以示对南平王的敬意,等他回过身时发现先前还挤在四周的看客一下退到了几尺之外,而他的护卫已经退到了门边。
    嗯?
    蔡邕甩了一下先前被折扇拍的红肿起来的手,忍住疑惑对着面前望着自己眼角弯弯的明媚“少年”道:
    “那位苏先生,是你所好?”
    话毕,刚刚退到几尺之外的人纷纷往门外涌去,莫说台上的舞女,就连平日里视财如命的老鸨儿也往门外跑了。
    嗯?
    就在蔡邕更加疑惑时,面前人转身坐到了那位苏先生旁,托着下巴悠悠然道了句:
    “先生,看来雪化了花谢了,咱们得回去了。”
    “郡主说的是。”
    苏沐起身,噙着笑将竹简卷起放入袖口中,抬眸看了一眼呆在原地的蔡邕。
    北骄阳用折扇敲了敲桌面叹了口气,刚起身便瞧见一位身形婀娜的舞女从门外走了进来。
    “郡主大驾岂能败兴而归。若不嫌弃,贱婢愿为您舞上一段。”
    舞女低首含笑,一张脸虽不到美艳却万种风情。北骄阳走到她身前抬起那张脸,一双明眸第一次幽深得像密林中的曲径,仿佛落不下光点。
    “这世间舞姿变幻,你可知道我喜欢哪般?可知道你能到哪般?”
    女子低垂的眸中晃过一道波光,她抬起头对上那道目光,笑道:
    “奴家微渺,舞姿谈不上精妙,若能入得了郡主之眼,是福。”
    但微渺的人,哪里谈得上“福”这么天高地远的字。
    苏沐又重新坐回到原位拿出书简。北骄阳也意外地没有叫上他,倒是一旁的蔡邕傻乐傻乐跟着去到了楼上的雅阁里。
    “郡、郡主,今日得见、见,实属三生有幸!小、小人蔡、蔡邕,邕县的邕。因为父、父亲大人当年是从邕县提拔上来的,所以赐名‘邕’字。”
    “哦,竟然不是庸人自扰的‘庸’。”
    北骄阳懒懒道。进入雅阁后蔡邕殷勤地把坐垫铺好,自己则端端正正坐到了侧位,一双细长的眼里映着明亮的烛火闪闪发光。
    蔡邕憧憬并崇敬着南平郡主,这在石城不是个秘密。
    不过石城城主并不乐意。虽然蔡邕一直搜罗着南平郡主的画像,但都被城主半路截获了。
    而况暂且不提石城,即使是其他县邑也没人愿意描南平郡主的画像,生怕“纸上犯案”惹出麻烦来。
    这就是“见面不识”的缘由。
    但虽如此,南平郡主也好分辨,那就是“美男”,与美男。
    石城与阳平毗邻,都知道阳平有一位绝色的教书先生姓苏,南平郡主看上苏先生已然旧闻,但凡脑子灵光的人今日都能猜出九分来。
    当然,蔡邕除外。
    “郡主,您身为女、女子不、不拘束于刻板的五规六矩,活得恣意潇洒,比大多男子还要英、英气!”
    蔡邕喜气盈盈斟了两杯酒上前,一双手激动地都抖了起来。
    北骄阳盯着酒杯浅弯唇角,接过后一饮而尽,让蔡邕的眼底又升起了亮光。
    “这一出《碧落》,希望能入郡主的眼。”
    “好。”
    北骄阳微抬右手,虽愣了一小会儿,但蔡邕明白这是让他出去,于是起身乖巧地走出了门。
    门内无声无乐,这支舞却比先前管弦齐鸣的入味动情。
    水袖扬起,又随着舞女的倒地而重重跌落。
    “黄泉碧落,紫陌红尘。”
    北骄阳走到舞女身边缓缓蹲下,对着地上还尚存一息的那人沉沉道:
    “他允诺你的,我会帮你要来。”
    舞女用尽最后的气力弯出一抹笑意,从始至终没有掉下一滴眼泪。
    没有什么可伤感的,如今也没有什么可顾虑的。
    微渺至此,入了郡主的眼,是福。
    “为何?”
    忽然屋内出现了蔡邕的身影,这时北骄阳才发现雅阁之间存在着暗门。
    “我、我去通知府衙。”
    蔡邕刚转身,便因为一声轻笑而停顿。
    “你觉得衙门会因为一介舞女来传唤我?”
    蔡邕愣在原地,就在北骄阳甩袖走到门边时,他忽然蹲到舞女身边对着那身影道:
    “我看、看得真切,是她毒发身亡。现在通知府衙定、定能查得清清楚……”
    “蔡邕。”
    北骄阳转过身来俯望着蹲在地上满脸焦急的男子。
    都说石城蔡二公子爱肆意妄为,看来,也不过尔尔。
    “她入不了我的眼,就该以死谢罪。”
    她当然知道幕后那人不会把北羌边城石城城主之子当作一颗来抹黑自己声誉的棋子。
    死者无用,贵者不动。
    这是他聪明,也是最残忍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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