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归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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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前的那一天晚上，秦臻的整个世界都猝然发生了变化。
    那一晚, 秦晓柔给她端来了一盏灵草羹。
    这一道灵草羹是从秦家祖上流传下来的, 秦家先祖是个爱吃爱玩、天赋出众的性情中人, 传闻这道灵草羹便是他发明的，是秦家不外传、彰显氏族底蕴的菜肴之一。
    这道灵草羹十分难做, 要集齐十道灵草细细碾碎, 然后按照先后顺序加入汤中，时间上必须极为妥帖, 多一分钟或者少一分钟都不行。
    这道羹做成之后入口即化、齿颊留香, 是世上难寻的美味。
    按照秦臻的耐性，她是做不出这道羹的，每次想要一饱口福的时候, 便只能央着自己的姐姐。
    不过，她求十回秦晓柔也只有一回应她的要求，秦晓柔总是会谆谆告诫她, 这是为她好，妖族不能太过重视口腹之欲, 不然会影响修为。
    虽然听说这道灵草羹是会洗涤妖族体内堵塞增长修为的，可是姐姐既然这么说，那她说的自然是对的, 况且, 她也不舍得这么美丽的姐姐为了自己老是窝在厨房里。
    这是秦晓柔第一次主动给她做灵草羹。
    这一刹那, 秦臻觉得自己十分幸福, 那些因为陈琦在狱中对自己所说的话引起的惶惑、怀疑被她彻底抛弃到了脑后, 所有的愧疚、不甘被她悉数忘记，她望着自己姐姐美丽的脸庞，心想，为了姐姐，就算是要自己的命也是值得的。
    她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子，灵草羹的香味扑面而来，她深吸了一口气，笑嘻嘻地望着秦晓柔，然后挥退了左右所有的侍女，悄声凑近秦晓柔，“姐姐，我没事的!你放我进去祖祠的事情被我烂在肚子里，这世上只有你和我知道，我绝对不会供出你来的……”
    她说得信誓旦旦，秦晓柔的眸光闪了闪，脸上却是现出了一抹哀切，她眸中含泪，握着秦臻的手，柔声说道，“阿臻，你对我真好！”
    “姐姐，那是当然，因为你对我也这么好啊！”
    秦晓柔笑了笑，亲手舀了一碗灵草羹递到了秦臻手上，“阿臻，这是我亲手做的灵草羹，这段时间委屈你了……”
    “嘻嘻，不委屈，只要姐姐以后多给我做几回灵草羹，我为姐姐做什么都行……”
    当时的秦臻笑得十分欢喜，因为她终于能为自己心心念念的姐姐做一些事情了。
    秦晓柔的脸上含着笑，温柔地望着她，表情一如往昔。
    “就你嘴甜！”秦晓柔嗔了一声，“快点趁热喝吧！”
    秦臻喝下了一口。
    鲜浓的汤汁入口，一如之前那般美味，秦臻惬意地眯起了眼。
    一口喝下，秦臻回味着汤汁的味道，猛然间却是觉察到一阵涩味……
    一般妖族是察觉不出这股味道的，但是秦臻不一样，她似是天生的五感比其他妖族更加灵敏一些，虽说天生五感灵敏的妖族天赋越高，但是秦臻却是并没有发现自己有天赋高的任何痕迹。
    秦臻的瞳孔猛然一缩。
    “怎么啦？”秦晓柔的眸光一直紧盯着秦臻，此时见到秦臻神情变幻，不由得开口问道。
    此时殿中只有她们两个妖族，影影绰绰的光影略过秦晓柔的脸颊，秦臻的心莫名地一突。
    “你信不信，你这次回去，过不了几天，你就会死在你家里？”在狱中的时候，陈琦说的话突然间在耳畔响起。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秦臻只觉得体内原本没有几分的妖力运行得更加凝滞了一些。
    秦臻掩下眸中的异色，笑了笑，“没事，只是很久没有喝姐姐做的羹了，心里特别想念……”
    秦晓柔唇角的笑容更深了些，似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她伸手拂开秦臻散落的发，声音愈发温柔，“好喝你就多喝一点啊，下次给你做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呦……”
    秦臻僵硬地笑了笑，一勺一勺地喝着原本美味的羹，却是如同嚼蜡一般。
    她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可是汤汁入口的时候，秦臻却仍是奋力调动体内原本没有多少的妖力，将这些汤汁牢牢地包裹在腹中没有四溢，然而她的视线却是越来越模糊，毕竟她喝下的第一口是确确实实地喝下去了的……
    秦臻闭了闭眼。
    她此时尚且是有意识的，浑身如同被无数的火焰灼烧，疼痛难忍，她感受到一双手，带着微弱的凉意还有秦臻无比熟悉的香气，刺探着自己此时的气息。
    秦臻努力收敛住自己的气息。
    她的神识似乎混混沌沌地飘了出来，然后看到秦晓柔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嫌恶眸光看着倒在地上的自己……
    眼见着地上的秦臻化为了原型，秦晓柔方蹲了下来，轻轻地盖上地上的小狐狸没有瞑目的眸……
    “妹妹啊！你知不知道，世上能保守秘密的，只有死者……”
    “呵，你觉得我们的动静能瞒过我们的母亲吗？”秦晓柔拍了拍手，站了起来，眸光几分轻蔑，“谁能知道你会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这替罪羔羊，看在我从小替你收拾了这么多烂摊子的份上，你便委屈委屈，当了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秦晓柔猛然间往桌子上一磕，额上露出一个伤口，然后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
    秦臻醒过来之后已经过了几天，第一眼看到的是嘲讽地望着她的陈琦，而她此时完全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体内如若灼烧一般疼痛，没有半丝妖力……
    “居然这样都还能活下来！”陈琦幽幽地叹了一声，“果然傻人有傻福啊！”
    若是之前，秦臻早就已经怒不可遏地驳了回去，可是此时……
    秦臻垂下了头，然后用陈琦给的法宝隐匿了身形，跟着陈琦走上了街头。
    幻虚境如今最热门的便是秦家二女秦臻‘畏罪自杀’的消息。
    听闻秦家二女秦臻因为失手将纪妩关入方塔，闯下了弥天大祸，在她姐姐的教导之下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不是，心中无比悔恨，最终寻了短见。
    听闻秦家二女是服毒自尽的，她打晕了给她送灵草羹的姐姐，自己就着灵草羹服下了□□，然后弥留之际拉着姐姐的手，不断后悔说为家族蒙了羞，自己做错了事……
    ……
    几乎每到一处都在讲述着这个秦家二女秦臻畏罪自杀的故事，就如同秦臻之前每到一处，那里都在赞扬着她姐姐的人美心善一般……
    秦臻想要出去，告诉这些不知情的妖族真相，可是，她现在还出的去吗？
    这一刹那，秦臻似乎明白了什么……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
    “你为什么要救我？”秦臻望向一旁的陈琦，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陈琦的眸子里却是没有丝毫怜悯。他是想要潜入秦家盗出方塔的时候发现秦臻正在被处理的‘尸体’的，彼时的秦臻确实与尸体无异，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如若陈琦不管她，秦臻此时已经不复存在这个世间。
    陈琦使了个障眼法，然后盗出了秦臻的‘尸体’，为秦臻驱了毒。
    “为了纪妩！”
    “纪妩不喜欢你，可是如若是她，她也不会见到你死！”这是彼时陈琦的回答。
    “可是你救我又有什么用呢？我已经是一个完全的废物……”
    秦臻感觉自己真的窝囊透了，纵然陈琦救了她回来，可是秦臻的一身妖力却已经全部消散，此时的她，一个新生的妖族都能将她碾死……
    “那正好重新来过……”陈琦淡淡道，“你以前那种修炼功法完全是压抑你的本性，亏得你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天资不高……”
    这话里的意思……
    秦臻瞪大了眼！
    又一道打击凌空而下，秦臻几近站立不稳。
    你的意思是……
    “你原本应该是一个天才，可是，你被你最信赖的母亲和姐姐养成了狗熊……”
    陈琦不欲与秦臻多言，能说这么多话已经是耐着性子，他一向喜欢跟聪明的妖打交道，也是头一次遇到这么蠢的，索性一针见血，戳破了秦臻最后的一丝幻想……
    这两天，秦臻疯了一般开始练习新的功法，这功法是幻虚境公开的功法，每个妖族都可以修炼，她曾经想要练习，却是被秦晓柔所打算，然后秦晓柔第一次冲着她发了脾气，“你是不信任我教给你的功法吗？这种平民的功法你也看得上？”
    为了讨姐姐欢心，她此后再也没有接触过这种‘平民’功法。然而此时她修习这种‘平民功法’两日，却是发现自己的进益竟是比之前修习两年还来得多……
    原来，自己之前生活的一切都生存在一个骗局里头啊……
    秦臻到现在都有些不明白，为何姐姐要将自己养废、然后想要毒死自己……
    明明只要姐姐开口，她会把一切都交给她，甚至要自己的命也在所不惜。
    她是那么地相信秦晓柔啊……
    可是……
    秦臻仔仔细细地回忆着那天晚上姐姐的每个神态，秦晓柔一如既往地美丽镇定，然而越回想却愈发让她胆寒……
    以往姐姐高贵美丽的形象在她的心中彻底淡去，只留下一个看着秦臻‘尸体’时候带着嘲讽的笑容……
    而她，却变成了一个‘死者’，还要靠着曾经的敌人来庇佑！
    多么讽刺啊！
    看到纪妩之后，秦臻第一次如此酣畅淋漓地痛哭出声，她委屈、她不甘，她愤怒……
    身体里的某些东西却随着泪水一起宣泄流出，另外一些东西却开始缓缓地生长了出来……
    “她会立起来的！”
    看着秦臻的模样，纪妩松了口气，收回了自己观察秦臻的神识，转眸望向一旁的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房间之中的莫泊。
    “那么你呢？”
    “莫泊，来到了这里，你还不打算告诉我你跟莫家是何种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