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秋水
章九时人不识凌云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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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船靠岸，扑面而来吴侬软语，七娘便知道，他们到了金陵。
然后，孟霞舟牵着她，上了莫归楼。
七娘：“……”
上青楼的男人不少，但带着妻子上青楼的男人，恐怕除了孟霞舟也找不到第二个了，孟霞舟怕是要挨一顿毒打。
诸位看官要问莫归楼是什么地方？
纵观金陵，乃至全天下，近三十年间，不会存在比莫归楼更有名的烟花圣地，楼如其名，一入莫归，皆思莫归。
君不见多少人为莫归楼倾家荡产依旧心甘情愿，君不见多少人愿为莫归楼抛弃妻子情可背负骂名，痴狂者不计其数，三十年来，莫归楼名声越趋高涨，纵有千金也难得一进。
孟霞舟虽然身上没有多少银两，但他仍是顺顺利利、大摇大摆带着七娘进了莫归楼，引路的女子还将他们恭恭敬敬地请到了三楼的雅座。
今夜莫归楼恰逢花魁之夜，每逢此夜，莫归楼大堂中央就会筑起三尺高台，由花魁登台献艺不收分毫，因此在花魁之夜，莫归楼更是座无虚席，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台上的花魁罗衣盛装，抚琴曼声而歌，台下的人纷纷持盏仰望佳人，目光专注带着痴迷，好像从未见过比她更美的美人。
花魁确实很美，眉眼含情，处处勾人，她似乎看着你，又似乎看着每一个人。
因此完全没有人注意到孟霞舟跟七娘这双共进青楼的男女。
花魁还在弹琴，歌声也还没停。
她唱的是一首很普通的歌，想的是自己惦记了一辈子的心上人，他们曾经有过的快乐的时光，分别之后还未重逢，自己能做的就只有等。
所有的女子都在等自己即将到来或者别后即将重逢的情人，她们坚定地等着，笃定情人一定会来，哪怕用尽一生也要等着。
美貌的花魁用她曼妙的歌声唱着她对情人的痴恋，这样浓烈的情感传到台下，台下所有人都已经痴了。
七娘如今也有些动怀，悄无声息地握住孟霞舟的手，孟霞舟反握住她的手，两人肩臂紧紧相依，又是共同望向台上的花魁。
七娘悄声对孟霞舟说道，“现在你要说她是你的朋友，我也不稀奇了。”
孟霞舟也悄声回道，“朋友随时都可以结交，但是却未必能深谈。”
七娘又道，“你的葫芦一定很大。”
孟霞舟炸了眨眼道，“孟某不是卖药郎。”
话到此处，两人都情不自禁暗自窃笑。
花魁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两人，莫归楼中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两人，来莫归楼里都是寻欢作乐的人，美酒与美色当前，谁有闲情逸致去注意其他人。
因此也没有人注意到，莫归楼的大门已经关上了。
柱子上的夜明珠逐颗被取走，莫归楼渐渐陷入昏暗的暧昧气氛之中，此时台上的琴声仍在继续，众人仍可想象花魁的美艳，因为陷入了昏暗，令人产生美妙绝伦的快意，连带着身边的陪酒姑娘，都感觉艳丽无比，在琴声中，她就是那个用尽一生在等你回来的人。
人间至美，不过是历尽沧桑之后，仍有人在痴痴等候，若你能见她一面，那你会当如何？
当然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了。
因此，七娘就听到莫归楼之中，逐渐响起一片靡靡之音，在昏暗的遮掩之下，还不知该是如何动人？
一般的女子，听到这种声音可能会害羞，继而恼怒，最后要么痛打身边的男子，要么跟他也一起沉浸入大氛围之中。
但公孙雁书绝不是一般的女子，七娘恍若未觉，周遭的一切固然使她好奇，而她好奇的是，孟霞舟将她带来这里的原因。
孟霞舟不是什么规矩人，办事也从不按照规矩来，如此的氛围之下，他也不免有些迷醉，但他的手只不规矩到七娘腰间，将两人的距离缩减为零，孟霞舟贴着七娘的耳朵说话，“夫人，你是否闻到什么味道了？”
七娘仔细嗅了嗅空气中的香氛，不动声色道，“不是很确定，但有些像醉心花。”
孟霞舟问道，“醉心花有什么功效？”
七娘道，“量少入药可镇静麻醉，量多入药会致幻昏迷，甚至猝死，你是不是想说这里头……”
孟霞舟淡淡地叹口气，“与我猜想的一样，但没有证据。”
七娘问道，“所以你要见的人究竟是谁？”
孟霞舟道，“他已经来了。”
七娘眼角余光一暗，一道人影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他们身边，她毫无知觉，暗自惊心，她定眼一看，这个人……
正是刚刚在台上弹琴的花魁！
在这个过程里，琴声并非有中断过的情况，也听不出有换了一个琴师的迹象，但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两个不同的人弹出一模一样的琴声？
还是花魁扔在台上，而这个人只是扮成了花魁的模样？
但现在看起来不是什么合适提问的时机。
现在花魁跟孟霞舟正面面相觑。
“花魁”道，“你来了。”
孟霞舟道，“如你所见。”
“花魁”道，“你为何不再晚点来？”
孟霞舟道，“让你失望了，下次我努力再拖延一段时间。”
“花魁”道，“再有下次，你自尽谢罪，也不用来了。”
孟霞舟道，“这个要让你更失望了，如今孟某已有家室，生死由夫人做主。”
“花魁”吃了一惊，这才正眼看向七娘，“哦，原来这位是嫂夫人，抱歉，小弟失礼了。”
七娘：“……不用客气。”
七娘没有比他淡定多少，因为这位“花魁”回复了本音，原来是个男子。
她看着这位美貌绝伦的“花魁”，不知道是他易容术高明，还是他天生貌美。
不必多问也知道“花魁”必定也是孟霞舟的损友之一，而且听他们交谈，似乎有什么要事在商议解决之中。
七娘便问道，“你们在此地商量事情，不怕隔墙有耳吗？”
“花魁”道，“嫂夫人不用担心，刚刚没人注意到你们进来，现在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此刻周围四处皆是无法自控的靡靡之音，越响越大，足以证明莫归楼中的其他客人已经进入了浑然忘我的境界，饶是七娘再镇定，也不由自主面色一红。
只听“花魁”道，“孟霞舟，不能再拖延了，金陵城现在的状况很糟糕。”
孟霞舟道，“怎么个糟糕法？”
“花魁”道，“莫归楼创立三十年以来，敛财无数，此是其一，伤人无数，此是其二。”
七娘跟孟霞舟久了，多少要染上一点他的坏习惯，比如会忍不住插嘴。
七娘截口问道，“敛财或许不守朝廷监管，但伤人无数，朝廷也能放任吗？”
“花魁”道，“嫂夫人你有所不知，莫归楼伤人不在立即，而是长久的积累，在这几年才逐步出现状况，因此朝廷想管也没有办法能管，因为根本没有证据能真名人是在莫归楼中受伤，不怕夸张地说一句，现在如果有人发兵围攻金陵城，只怕金陵城守不住半个月。”
七娘讶道，“这又是为何？”
金陵城地广人众，富庶繁华，无论从人力还是物力来说，都是圣朝之中数一数二的城池，漫说守城半个月，便是守城半年都不成问题。
“花魁”叹息一声，缓缓道，“因为金陵城现在已经没有能作战的将士了。”
七娘更加愕然。
“金陵城将士的身体差不多被莫归楼掏空了，”“花魁”解释道，“莫归楼自创立以来，就定下一套选择客人的标准，历经三十年，这些客人身体日渐衰弱，而且我暗中查访过，好死不死，这些客人里至少有八成都是将士。”
孟霞舟道，“那么另外的两成都是非常有钱的有钱人了？”
“花魁”道是，“如今的金陵城，钱也空，人也空，在被围攻之下能守住半个月都是我做了乐观的推测了。”
七娘隐约抓住了重点，莫归楼按照一定的规则选择客人，经过三十年的发酵，不但从这些客人身上掏空钱财，顺便伤及身体的根本，但是这件事直到现在才被这位“花魁”发现，他发现了这件事并且也已暗中调查了一段时间，事情的根本就在莫归楼这个花魁之夜，选出了花魁之后，便由花魁登台献艺，琴声持续整夜，在这个过程里，莫归楼会命人取下夜明珠，致使现场陷入昏暗，昏暗便成了最好的遮羞布，于是乎一众客人纷纷就地寻欢，等待天明之时忘记一切而散去，离开之前，身上的银两已经全部交给昨夜的姑娘，这是第一点的敛财。
第二点的伤人就是孟霞舟刚刚问她的问题，莫归楼在陷入昏暗之后不久，香料里就加进了一味“醉心花”，醉心花不是什么罕见的花草，它遍布圣朝疆域，处处都有人栽种，用来观赏，也可以用来入药，但如果将“醉心花”加入任何香料中一同燃烧，或许就会变成一种慢性毒药，这才是造成莫归楼客人身体被掏空的主要原因。
这种慢性毒药难以察觉并且潜伏期漫长，莫归楼行事谨慎，每次都只燃烧少量的“醉心花”，因此也没有人怀疑到莫归楼上头。
七娘的眼色变化没有逃过“花魁”的观察，“花魁”惭愧道，“嫂夫人果然冰雪聪明，实不相瞒，小弟是查了许久才发现这一点，对了还未请教嫂夫人名讳。”
七娘道，“我如今叫做七娘。”
“花魁”道，“那不知过去叫做什么？”
七娘道，“公孙雁书。”
“什么，嫂夫人就是黄泉幽花阁的公孙雁书，”“花魁”更为吃惊，道，“小弟凌修才，大失敬之处，请嫂夫人千万莫怪。”
七娘道，“原来凌兄弟还是个秀才？”
凌修才：“……”
就知道自我介绍一定会引起这样的误会。
凌修才顿了顿，道，“二十年前孟霞舟跟嫂夫人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两位真是天生一对。小弟是修才，修行的修。”
七娘忍俊不禁，莫怪刚才凌修才一直没有自我介绍。
孟霞舟直到此时才开口，“所以你这么着急找我来，是想让我找出莫归楼的罪证么？”
凌修才道，“不错，阙闻迳实在太不好找了，无奈之下我只能退而求其次，还望孟大侠不要辜负了自己的侠名。”
七娘就快要笑出来，凌修才顶着“花魁”的绝色容貌，坐姿笔直端庄，一脸正经严肃，实在令人感觉别样趣味。
孟霞舟早就对他这样的态度习以为常，也不生气，“只要找到一个人，劝说他接受大夫的检查，就能知道他是被醉心花伤及根本，这件事你自己就能完成，为何需要等待支援？”
凌修才有些恼怒，“因为我现在根本不能离开莫归楼！”
孟霞舟故作惊讶道，“哦，这是何故？”
凌修才：“……”
七娘也道，“七郎，你的戏又过了。”
孟霞舟忍俊不禁道，“小秀才，你可是莫归楼的摇钱树，莫归楼半步也不让你离开吗？”
凌修才咬牙切齿道，“孟大侠若是肯扮成我这副模样，必定也是莫归楼的摇钱树，届时便知莫归楼为何不让你出去了！”
凌修才左手一抬，七娘这才看清他手上缠着丝线，他是以丝线在控制台上的古琴，因此“花魁”是他，琴师也是他，没有其他人从中作手。
七娘道，“彻夜弹琴，一般的女子怎能经受得住？”
“所以这些年来，莫归楼每一个月的花魁才都是我。”凌修才苦不堪言道，“仅用少量的醉心花加在香料里一起点燃，还不足以让客人坠入幻觉之内，琴声是必不可少的因素，正是由于先前琴声的铺垫，才能在撤下夜明珠陷入昏暗后迅速让这些客人进入幻觉当中，到次日天明之前忘得干干净净。”
七娘突然想到一件事，凌修才说他是查了许久才发现“醉心花”的存在，那么在此之前，他岂不是已经中过招？
孟霞舟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悄无声息地对她暗暗点头。
七娘又看向凌修才，她现在根本不必多问，凌修才这张脸，必定是他自己本来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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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孟霞舟牵着她，上了莫归楼。
七娘：“……”
上青楼的男人不少，但带着妻子上青楼的男人，恐怕除了孟霞舟也找不到第二个了，孟霞舟怕是要挨一顿毒打。
诸位看官要问莫归楼是什么地方？
纵观金陵，乃至全天下，近三十年间，不会存在比莫归楼更有名的烟花圣地，楼如其名，一入莫归，皆思莫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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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霞舟虽然身上没有多少银两，但他仍是顺顺利利、大摇大摆带着七娘进了莫归楼，引路的女子还将他们恭恭敬敬地请到了三楼的雅座。
今夜莫归楼恰逢花魁之夜，每逢此夜，莫归楼大堂中央就会筑起三尺高台，由花魁登台献艺不收分毫，因此在花魁之夜，莫归楼更是座无虚席，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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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完全没有人注意到孟霞舟跟七娘这双共进青楼的男女。
花魁还在弹琴，歌声也还没停。
她唱的是一首很普通的歌，想的是自己惦记了一辈子的心上人，他们曾经有过的快乐的时光，分别之后还未重逢，自己能做的就只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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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貌的花魁用她曼妙的歌声唱着她对情人的痴恋，这样浓烈的情感传到台下，台下所有人都已经痴了。
七娘如今也有些动怀，悄无声息地握住孟霞舟的手，孟霞舟反握住她的手，两人肩臂紧紧相依，又是共同望向台上的花魁。
七娘悄声对孟霞舟说道，“现在你要说她是你的朋友，我也不稀奇了。”
孟霞舟也悄声回道，“朋友随时都可以结交，但是却未必能深谈。”
七娘又道，“你的葫芦一定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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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到此处，两人都情不自禁暗自窃笑。
花魁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两人，莫归楼中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两人，来莫归楼里都是寻欢作乐的人，美酒与美色当前，谁有闲情逸致去注意其他人。
因此也没有人注意到，莫归楼的大门已经关上了。
柱子上的夜明珠逐颗被取走，莫归楼渐渐陷入昏暗的暧昧气氛之中，此时台上的琴声仍在继续，众人仍可想象花魁的美艳，因为陷入了昏暗，令人产生美妙绝伦的快意，连带着身边的陪酒姑娘，都感觉艳丽无比，在琴声中，她就是那个用尽一生在等你回来的人。
人间至美，不过是历尽沧桑之后，仍有人在痴痴等候，若你能见她一面，那你会当如何？
当然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了。
因此，七娘就听到莫归楼之中，逐渐响起一片靡靡之音，在昏暗的遮掩之下，还不知该是如何动人？
一般的女子，听到这种声音可能会害羞，继而恼怒，最后要么痛打身边的男子，要么跟他也一起沉浸入大氛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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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霞舟不是什么规矩人，办事也从不按照规矩来，如此的氛围之下，他也不免有些迷醉，但他的手只不规矩到七娘腰间，将两人的距离缩减为零，孟霞舟贴着七娘的耳朵说话，“夫人，你是否闻到什么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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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问道，“所以你要见的人究竟是谁？”
孟霞舟道，“他已经来了。”
七娘眼角余光一暗，一道人影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他们身边，她毫无知觉，暗自惊心，她定眼一看，这个人……
正是刚刚在台上弹琴的花魁！
在这个过程里，琴声并非有中断过的情况，也听不出有换了一个琴师的迹象，但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两个不同的人弹出一模一样的琴声？
还是花魁扔在台上，而这个人只是扮成了花魁的模样？
但现在看起来不是什么合适提问的时机。
现在花魁跟孟霞舟正面面相觑。
“花魁”道，“你来了。”
孟霞舟道，“如你所见。”
“花魁”道，“你为何不再晚点来？”
孟霞舟道，“让你失望了，下次我努力再拖延一段时间。”
“花魁”道，“再有下次，你自尽谢罪，也不用来了。”
孟霞舟道，“这个要让你更失望了，如今孟某已有家室，生死由夫人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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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没有比他淡定多少，因为这位“花魁”回复了本音，原来是个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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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多问也知道“花魁”必定也是孟霞舟的损友之一，而且听他们交谈，似乎有什么要事在商议解决之中。
七娘便问道，“你们在此地商量事情，不怕隔墙有耳吗？”
“花魁”道，“嫂夫人不用担心，刚刚没人注意到你们进来，现在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此刻周围四处皆是无法自控的靡靡之音，越响越大，足以证明莫归楼中的其他客人已经进入了浑然忘我的境界，饶是七娘再镇定，也不由自主面色一红。
只听“花魁”道，“孟霞舟，不能再拖延了，金陵城现在的状况很糟糕。”
孟霞舟道，“怎么个糟糕法？”
“花魁”道，“莫归楼创立三十年以来，敛财无数，此是其一，伤人无数，此是其二。”
七娘跟孟霞舟久了，多少要染上一点他的坏习惯，比如会忍不住插嘴。
七娘截口问道，“敛财或许不守朝廷监管，但伤人无数，朝廷也能放任吗？”
“花魁”道，“嫂夫人你有所不知，莫归楼伤人不在立即，而是长久的积累，在这几年才逐步出现状况，因此朝廷想管也没有办法能管，因为根本没有证据能真名人是在莫归楼中受伤，不怕夸张地说一句，现在如果有人发兵围攻金陵城，只怕金陵城守不住半个月。”
七娘讶道，“这又是为何？”
金陵城地广人众，富庶繁华，无论从人力还是物力来说，都是圣朝之中数一数二的城池，漫说守城半个月，便是守城半年都不成问题。
“花魁”叹息一声，缓缓道，“因为金陵城现在已经没有能作战的将士了。”
七娘更加愕然。
“金陵城将士的身体差不多被莫归楼掏空了，”“花魁”解释道，“莫归楼自创立以来，就定下一套选择客人的标准，历经三十年，这些客人身体日渐衰弱，而且我暗中查访过，好死不死，这些客人里至少有八成都是将士。”
孟霞舟道，“那么另外的两成都是非常有钱的有钱人了？”
“花魁”道是，“如今的金陵城，钱也空，人也空，在被围攻之下能守住半个月都是我做了乐观的推测了。”
七娘隐约抓住了重点，莫归楼按照一定的规则选择客人，经过三十年的发酵，不但从这些客人身上掏空钱财，顺便伤及身体的根本，但是这件事直到现在才被这位“花魁”发现，他发现了这件事并且也已暗中调查了一段时间，事情的根本就在莫归楼这个花魁之夜，选出了花魁之后，便由花魁登台献艺，琴声持续整夜，在这个过程里，莫归楼会命人取下夜明珠，致使现场陷入昏暗，昏暗便成了最好的遮羞布，于是乎一众客人纷纷就地寻欢，等待天明之时忘记一切而散去，离开之前，身上的银两已经全部交给昨夜的姑娘，这是第一点的敛财。
第二点的伤人就是孟霞舟刚刚问她的问题，莫归楼在陷入昏暗之后不久，香料里就加进了一味“醉心花”，醉心花不是什么罕见的花草，它遍布圣朝疆域，处处都有人栽种，用来观赏，也可以用来入药，但如果将“醉心花”加入任何香料中一同燃烧，或许就会变成一种慢性毒药，这才是造成莫归楼客人身体被掏空的主要原因。
这种慢性毒药难以察觉并且潜伏期漫长，莫归楼行事谨慎，每次都只燃烧少量的“醉心花”，因此也没有人怀疑到莫归楼上头。
七娘的眼色变化没有逃过“花魁”的观察，“花魁”惭愧道，“嫂夫人果然冰雪聪明，实不相瞒，小弟是查了许久才发现这一点，对了还未请教嫂夫人名讳。”
七娘道，“我如今叫做七娘。”
“花魁”道，“那不知过去叫做什么？”
七娘道，“公孙雁书。”
“什么，嫂夫人就是黄泉幽花阁的公孙雁书，”“花魁”更为吃惊，道，“小弟凌修才，大失敬之处，请嫂夫人千万莫怪。”
七娘道，“原来凌兄弟还是个秀才？”
凌修才：“……”
就知道自我介绍一定会引起这样的误会。
凌修才顿了顿，道，“二十年前孟霞舟跟嫂夫人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两位真是天生一对。小弟是修才，修行的修。”
七娘忍俊不禁，莫怪刚才凌修才一直没有自我介绍。
孟霞舟直到此时才开口，“所以你这么着急找我来，是想让我找出莫归楼的罪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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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修才有些恼怒，“因为我现在根本不能离开莫归楼！”
孟霞舟故作惊讶道，“哦，这是何故？”
凌修才：“……”
七娘也道，“七郎，你的戏又过了。”
孟霞舟忍俊不禁道，“小秀才，你可是莫归楼的摇钱树，莫归楼半步也不让你离开吗？”
凌修才咬牙切齿道，“孟大侠若是肯扮成我这副模样，必定也是莫归楼的摇钱树，届时便知莫归楼为何不让你出去了！”
凌修才左手一抬，七娘这才看清他手上缠着丝线，他是以丝线在控制台上的古琴，因此“花魁”是他，琴师也是他，没有其他人从中作手。
七娘道，“彻夜弹琴，一般的女子怎能经受得住？”
“所以这些年来，莫归楼每一个月的花魁才都是我。”凌修才苦不堪言道，“仅用少量的醉心花加在香料里一起点燃，还不足以让客人坠入幻觉之内，琴声是必不可少的因素，正是由于先前琴声的铺垫，才能在撤下夜明珠陷入昏暗后迅速让这些客人进入幻觉当中，到次日天明之前忘得干干净净。”
七娘突然想到一件事，凌修才说他是查了许久才发现“醉心花”的存在，那么在此之前，他岂不是已经中过招？
孟霞舟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悄无声息地对她暗暗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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