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嘴炮了解一下

57.安静

    [] 最快更新!无广告!
    能教谢蘅喜欢实在难, 可喜欢谢蘅却很容易。
    张雪砚勉力起身, 摸到床边一头倒进去。烛火盈了满室,门外映出人影,恭声问道:“张大人,您还有甚么吩咐?”
    “没有。你也早些歇息罢。”
    “是。”
    张雪砚以手背挡住烛光, 不久,眼前似回到京城仲夏,城郊寒山苍翠,满目重重叠叠的绿荫。细碎的阳光从叶隙间透落, 不重要的人在梦境中一向无容无貌,却是窃窃私语清晰在耳。
    “别进去打扰大公子,他读书时喜清净, 惹了大公子的恼,可仔细你的皮!”
    张家在寒山建了一所别苑, 单单作张雪砚静心读书所用。按照张居竹的命令, 他每逢月中就要来此小住七日,书写四书注解。
    他听声窃窃, 顿住笔墨, 玻璃珠子似的平静的眼睛往窗外看。
    很快, 屋外就静了下来, 只能听见吵闹的蝉鸣。大抵蝉鸣也不会存在太久, 早上下人就起了粘杆儿去打蝉。
    蝉鸣聒噪, 他的确是喜安静的。张雪砚这样想, 又提起笔, 继续写注疏。
    窗外落下一片阴影,不大不小,正将他用的光挡了个结实。他又将毛笔搁在笔山上,静静坐着,心下猜测着是家中的哪个丫头又要仔细哪个的皮。这已是他在别苑中唯一的乐趣。
    只不过这次却没等到,窗户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碧波似的风浪穿过窗,扑在他素净如白玉的面上,诧异地转过头去看,见窗户外露出四五双眼睛,拥挤在一处,大都甚为紧张。
    唯独那领头拍窗的不见惊慌,乌黑的瞳眸骨碌碌转着,灵得像鸟儿,不在笼中的鸟,像是偶尔会落在他窗边憩脚的麻雀,好奇地将书房一通打量,不一会儿就会扑棱着翅膀飞到树林当中。
    他讶然,道:“谢,谢姑娘。”
    “不必谢。”谢蘅理了理鬓角的小辫子,揽着一众小跟班儿,同他讲,“我们能进去么?”
    他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想到父亲的吩咐,眸子又有些担忧,谨慎地看了看窗外。
    这么一团在大白天翻墙越户的小贼,那些个下人怎能看不到?不过他们都是京师世家子弟,揪一个出来哭一声,宫门都要震上一震,他们这些下人哪里敢拦着?
    谢蘅招呼着人进到书房中,他仔细看了,才瞧见他们身上都还挂着书袋。
    许世隽干打雷不下雨,抱着他就是一顿干嚎,“大公子,救世活佛!你是我干哥哥!快救弟弟一命罢。”
    他忙问怎么回事,结果见他们一个接一个掏出课本来。
    得。都是来抄功课的。
    独独谢蘅没有,她负着手,在他竹屋里转来转去,四处乱瞧。他听着许世隽等人吵嚷着难题,可眼睛却不住地想看她。
    她步伐轻快,更像一只误入竹屋就开始乱蹦乱跳的麻雀了。
    让张大公子直接帮忙抄功课是不可能的,他们也没敢抱这个心思,只聚坐在一起听他讲解。
    等他们记时,他就会抬头看向谢蘅。她似乎对竹架子上的书很感兴趣,拎了几本出来问他:“我可以看吗?”
    他点头。
    谢蘅翻看了几眼,似乎是觉得无趣,又将书册放了回去。他有些羞愧,那些书的确又杂乱又无趣,不如她常爱看的江湖小传、奇案志异一流。不过来他这儿也没有别的乐可以寻,很快她又将书本拾了来读。
    待做好功课,许世隽为表感谢,还带了从街头买来的酥糕、糖饼一类的零嘴。父亲从不许他吃这些,他也不敢碰。许世隽见他始终不吃,偷偷塞给他一块酥糕,问:“为甚么不吃?”
    他不好说实话,抿着唇摇了摇头。
    “你别怕。”谢蘅从书架前坐起来,也不知怎么看出来的,先是关上窗户,又整个儿靠在了门上,“你偷偷吃,我们都不跟你爹说。谁要敢告你的状,我就打谁。”
    许世隽拍拍胸膛,“没错!我们出来行走江湖,都是讲义气的!”
    一干人忙着附和,又给他推了几块酥糕过来。
    他脸有些发烫,终是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酥糕。
    好吃的。也不知为甚么他父亲从不爱他吃这些。
    待天色晚了下来,他们也要回家去,谢蘅临走前问他借了几册书,讲好下次见面就还,他没有细看就连连答应。
    不久,他将人送出别苑。几个小公子先后钻进轿子里,独独谢蘅还在点人头,在确认有没有落下了谁。
    他踌躇片刻,试探地问谢蘅:“你功课也做好了么?”
    谢蘅点点头:“做好了。梁先生严厉得很,做不好要打手心的。”
    他说:“那你是来做甚么……?”
    “来找你顽儿呀。”谢蘅不假思索地回道,“不过你这也太无聊了,做甚么每月都要来?”
    “写书。”他坦诚道。
    谢蘅一笑:“果真是大才子,世隽连字都写不利落,大公子都能写书了。”
    听她揶揄,他脸又有些发烫。谢蘅扬扬手,将借来的书在他眼前晃了一晃,“也是来救你一命的。我听哥哥提起,张尚书要带着人来这儿设宴,届时少不了要考问你功课。你这书上画得小人儿……”
    她翻开几页,正是他无聊至极时信手涂鸦,有相和“书中自有颜如玉”的美人画,也有相和“燕子飞时”的青鸟……谢蘅指着书页上勾勒的神女眉目,笑道:“这是谁?”
    是你。
    即便在梦中,他都没敢说出这两个字。
    谢蘅冲他挥手告辞,他耳朵轰鸣一片,心焦得厉害,说出的话模糊不清,谢蘅不作理,径自越走越远。他一急,耳边咚得一声,惊得蓦然睁开了眼,窗外透亮,天已大白。
    咚咚声连在一起,外头急唤着大人。
    张雪砚教宿醉折磨得不轻,又是一夜长梦,好一会儿才起身,简单穿上衣裳去开门。
    一打开门,门外站着的却是谢蘅。她半倚着阑干,有些茫然地看向他。
    眼前的场景与往昔叠合,他怔怔道:“是你。”
    谢蘅忙摇头,指了指门另一侧那官兵模样的人,道:“是他。”
    那官兵忙跪下道:“属下不该打扰大人休息,还请大人宽恕。今早东市一开,南北商会的人打起来了,知府开了堂怎么都审不动,特来令属下请您去看看。”
    张雪砚眉尖大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他一面换官袍,一面听官兵说明情况。
    还是那两家米店,其中有人言语挑衅了几句,两家就对骂起来,大脾气的人急火攻心,伸手推搡了一下。
    结果被推的那人一个不稳,撞到门上。谁想怎么就这么巧,那门扇上有铁钉没楔进去,这条胳膊上瞬间划出一道血口,一下就见了红。
    见红就是没了商量的余地。
    一口油浇在热锅上,全然炸开了花。各自抄起家伙一顿血拼,打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好不容易等到官兵前来镇场,才将一干人摁住。现已收押在府衙受审。
    两家在公堂上吵得你死我活,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知府一时判不明白,又是牵扯两大商会,也不敢轻判,遂来请负责调停商会矛盾的张雪砚去审理。
    “去备轿。”张雪砚吩咐好,穿上一袭檀色绞云纹的官袍,扣上如意腰带,踏出房门时,迎头撞见谢蘅还在。
    他适才恍惚回神,问道:“承缨,你怎来了?”
    “找刘云歇。”
    要说这人风骚,同在济州城内,有甚么话当面说不容易么?非要派人大清早给她送了封信来,信是昨晚写好的,上书:“从来薄幸,负了多情”……
    酸得她起一身鸡皮疙瘩,才明白刘景行昨晚似乎是发了脾气。她一早起来脑子清醒,想到刘景行和张雪砚交际不深,她贸贸然将人推给张大公子,实属欠妥。
    她睡也睡不着,坐也坐不住,索性来寻,想着赶紧将这尊佛爷请回去。
    张雪砚闻言,不由捏紧了手指,好久才道:“他去了客栈住。”
    谢蘅的心思却已不在刘景行的身上,转头问道:“方才官兵催得这样急,可是南北商会出了大事?”
    张雪砚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停了一会儿,他轻声问道:“你看好解决么?”
    果不其然,谢蘅回道:“得到公堂上听一听才知怎么解决。这样,我陪你去走一遭。”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