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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系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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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明鉴。”他毫不畏惧地看向张雪砚, 眼眸中似有万丈深渊,可又闪着焦灼的光, “我只要云娘跟我走,交出她来, 翟某立刻回北方去。”
    “南方商会所有损失,我将尽数赔偿。”他转头盯向程渡南道, “云娘是我的妻, 无论打不打这场官司,与丈夫在一起都是天经地义的事。程渡南, 翟某人不是在跟你商量, 而是在警告你, 如果胆敢再从中作梗就休怪我不客气!”
    翟奉孝做下此番举止,实在是理智全无。
    纵然朝廷不能连坐整个北方商会, 单诛翟氏九族也不过一道朱红刑签罢了。怪不得刘景行会说“可没这么好了”, 这翟奉孝为了陈筝,当真是连命都不要了。
    他不要命,可谢蘅却不想见他死。
    谢蘅定神道:“既有张大人在上, 为尔等主持公道, 又为何要为了一己私欲就如此剑拔弩张?现在连兵器都敢在朝廷面前亮上一亮, 让整个北方商会都为你背上个造反的罪名。翟奉孝,你可真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教个女人羞辱, 更是火上添油。翟奉孝怒道:“你又懂甚么!”
    “懂你在朝廷命官面前亮兵器就是死罪, 可若是死了你, 让皇商白白得逞不说, 还要连累一干无辜的人!”
    谢蘅眼神明厉,喝了一声回青。众人都没想到谢蘅会出刀,可就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听“噌”地一声嘶鸣清响,侍卫正要呼小心,谢蘅转腰移步,回身站定时,刀已经横在了翟奉孝的颈子上。
    谢蘅将刀刃一翻,寒气似乎顺着翟奉孝颈子上的脉络渗了进去。
    得亏他是在商海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汉子,还不至于吓得魂飞魄散,刀锋上透出来的丝丝凉气麻住他的神经,好一会儿回过神,才稳住了些许冷静。
    程渡南望着谢蘅的眼睛里趣味儿更浓。
    哪里能想到这么一个娇秀的姑娘,居然能使出这么俊的刀法?在北方商会豢养的侍卫面前,如此轻易地就扼住了翟奉孝的咽喉,简直就是当面给人下马威,一点儿情面也无。
    谢蘅敛刀迫近,盯着他的眼睛,低声道:“翟奉孝,我是在救你。”
    张雪砚起身,道:“承缨,放下刀。”
    “张大人宽仁,念在你到底是一往情深的份上,不愿与你多做计较。”谢蘅依言收下刀锋,轻描淡写地为这场崩在弦上的闹剧抛出了一个台阶。
    她抱刀对着程渡南和翟奉孝两位商帅行礼,道:“此次邀请两位前来就是想求个和道,万事都有商量的余地。”
    程渡南却望着翟奉孝轻轻呵了一声,“谢副司还看不出么?他恼羞成怒是因为教我戳中了心事,他对自己是个何等龌龊的人心知肚明。”
    翟奉孝横眉,“的确不如你程渡南乘人之危够‘光明磊落’。”
    两个□□桶子一点就炸,各不相让。陆一言也没甚好法子,张雪砚也判不出个是非来,正是沉默间,谢蘅想起刘景行指得那顶轿子……
    这人,难道是故意提示不成?
    谢蘅抿唇,将程渡南方才有关于陈筝所言在脑海中回了一圈,继而说道:“既然一个是爱妻心切,一个是视若珍宝,那何不听听陈姑娘的意愿?自然,现在她还是翟夫人。”
    此言一出,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的确是个好法子,但他们谁也不敢断定自己会是赢家。
    张雪砚温声中有着淡淡的压迫,“解铃还需系铃人。那就既按谢副司所言,请翟夫人到衙门来罢。”
    在登堂之前,当由状师理明其中原委,在上堂时才可为苦主陈辩清楚。因陈筝为女人,重担就落在了谢蘅的肩上,她却早有心会会这济州府当年的“琴仙”,也不知是何等倾国样貌,才使得这两大商会的魁首都为之神魂颠倒。
    谢蘅与通传的衙役一道出了府衙。衙役先是同陈筝身边的奴才说明,再由奴才跑到轿边低声向陈筝禀告。
    言语间,谢蘅持扇立在衙门口,望着朱顶小轿中的人影,有那么一瞬间,隔着纱帘,她似乎感觉到陈筝的视线向她投来,感觉是轻微且不可触摸的柔软,静谧地好似月光一般。
    很快,帘幔轻轻撩开,凝脂似的纤纤玉手落在婢女的掌心,轻盈有礼。她从轿中出来时,旁人的样貌都是瞧不清的,自像那灰黯在光明中影遁无形一般,众人眼中小得只能纳下她一人。
    正如传闻当中一样,温柔水乡里滋养出来的袅娜身段,容姿娉婷,鸦翎般乌黑的发并未挽成髻,懒散地泻落肩头,生出些不着凡俗的味道,素色衣裳都胜不过雪白的肌肤,立在轿前时活如一尊神女玉塑,必得是鬼斧神工才可雕出来的容貌。
    当真一点都看不出,这人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年纪。
    怪不得古往有爱美人不爱江山,能教在商海中沉浮多年的翟奉孝疯魔成那等样子,当真需得是陈筝这副倾城容颜才行。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谢蘅也免不了俗。这陈筝实望之实在赏心悦目,连着她方才在堂中压抑在喉咙中的一口窝囊火都轻轻快快地抒发出来。
    陈筝接过下人递来的缠莲如意,捧在手中,用以纳凉。抬手间,云袖下露出些许肌肤,在那雪白上蜿蜒着的淡粉色疤痕着实比鲜血都要刺眼。
    谢蘅拧了一下眉头。
    待陈筝走近,谢蘅则将她引到后衙的内堂当中,一面起笔墨纸砚,一面问陈筝道:“翟夫人,我自京师来,为不少人写过连理的聘书,自然也打过不少和离的官司,你可以相信我。”
    “你还是个小姑娘。”陈筝将如意放下,虚扶着桌案静静地望着谢蘅,“可理得清楚这男女□□么?”
    谢蘅笑了笑,“向来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陈筝伸手摸了一下谢蘅的头发,笑得愈发温柔,道:“谢谢,可我惧怕你那句话。我的丈夫也说过让我相信他,可旁人都伤不了我的,他做得最狠。”
    谢蘅秀眸里像是沉着一口潭,安静又深沉,张手捉住陈筝的手腕,手指细细抚着她腕子以上的疤痕,再低声重复了一遍:“云娘,你可以信任我,我能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陈筝愣住了,望着谢蘅的眼睛里有惊诧,也有迷茫,好久才苦苦笑出声,道:“可并非事事都要有个公道的。”
    谢蘅问:“何出此言?”
    陈筝自当她是状师出身,又还是个年轻的,衣着貌品这般不俗,自是大户人家里养出的姑娘,即便是放到官场上历练,想必也没经历过太大的风浪,当不知这世上不公道的事实在太多,用公道判不请的事也实在太多。
    陈筝缓缓直起身,背骨挺直,连下巴都微微仰着,她行走站立都是这般有仪,这是从小教出来的。
    “我故乡就在济州府,颍川的乐府之城,长在这里的每一个孩子除了爹娘以外,第一个认识的人就是颍川知府方笙方先生……因在济州府的那一场可怕的瘟疫,来援救百姓的不是供奉在庙中的神明,也不是远在朝堂的九五之尊,而是方先生以及他的一把琴。”
    “我少时不懂方先生为何会选择留在瘟疫场中,他若是以官员身份出城离开,何愁不能安康过一生?人到底也只有一条命,哪里能这样轻轻易易地舍出去?”
    谢蘅低声道:“舍己成仁,圣人常为。”
    陈筝温柔地笑起来,“我不如谢副司,没读过太多圣贤书,这等大道理也从来想不明白。我是长在乐坊里的,姨妈教我弹琴,姨妈说,当坐在乐台上看到堂下客时,就一定能明白方先生当年的心情。”
    谢蘅问:“翟夫人还记得第一次登台弹琴的时候么?”
    “我自也不如你这样好的文采,说不出来甚么深奥的话,只道当自己做一件事时越能让旁人喜欢,就越是离不开。”陈筝道,“这么些年,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在堂客前弹琴吟歌是一件令人羞耻的事。”
    可这仅仅限于济州府的风俗,暂且不说大燕其他地方,就是出了济州府,琴女歌姬都不过是供人玩乐的低贱女子罢了。其中原委太容易猜出,谢蘅问道:“嫁到北方翟家去,很难再弹琴了罢?”
    书上有“琴瑟和鸣”一词来讲夫妻和睦,可之于陈筝来讲,每当她弹琴时,翟奉孝就会想到她曾用如此方式取悦过其他男人,发自内心的反感和厌恶经年累月压抑在心头,终有一日要发泄出来。
    只需要一个理由就好,无论真假,无论大小,他只需要一个能正大光明发罪陈筝的理由。这个理由能够掩盖住他狭小气量下的丑陋,令自己完完全全站在执正的一方。
    “第一次是个琴师,乃是慕名而来,真心求学。他是个好学生,比谢副司的年纪还要小些,却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小男子汉了,说是学成后就要进宫当乐师,赚够银子养活家中爹娘姊妹。我感念于他的赤心,就去求了奉孝,为这孩子开个进宫的路子……没多少天,他就再也没来过府上学琴……”
    谢蘅道:“翟夫人,你怀疑他不再来府上学琴,是与商帅有关?可若是无凭无据……”
    “若不是后来再见过他,我又怎会去揣度自己的夫君?”
    陈筝举起右手,左手手指从第二根关节出齐齐又迟钝抚过去,“四根手指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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