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嘴炮了解一下

70.扑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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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见我, 就似见鬼一样,眼里全是怨恨和恐惧, 拿起竹竿就往我身上打。”
    断了手指对一个琴师就是毁天灭地的打击,他几乎都是个疯癫了的, 口口声声要杀了陈筝,怨憎陈筝本性淫荡, 却硬拖无辜之人下水, 他怀着仰慕之心去学琴,怎知道招来这样灭顶的灾祸。
    听他言辞羞辱, 陈筝愣在当场, 甚至连躲都忘了躲, 飞快扫过的竹竿一下划伤了她的脸。
    伤口就在脸颊上,瞬间就落下血来, 愈合之后, 脸颊还留下过疤。不过翟奉孝比她更珍视这张脸,请了最好的大夫,用着最好的药材, 才将这道疤痕彻底消下去, 如今已看不出一点痕迹。
    “奉孝派来跟着我的侍卫一把将那孩子按住, 他们见我受了伤,对他下了狠手。他本就体弱, 没过几天也便死了, 无声无息的……”
    谢蘅闻言抽了一口凉气, 易地而处, 陈筝当时怕是万死都难偿悔恨。
    不过是在丈夫面前给另外一个少年学生求了一句情,翟奉孝就因难忍醋意将那人的手指给砍了?谢蘅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天底下竟还有因为这等荒唐的理由,就去毁了那少年一辈子的事。
    “教一个学琴的孩子没了手指,这天底下最阴毒的招数也不过如此了。诸如此类,许多事,数不胜数。”陈筝苦声道,“与这么一个人同床共枕多年,真是想想都觉得胆颤……”
    谢蘅将笔搁下,端正坐好,认真地问:“所以你才不愿意再见到翟奉孝?”
    “不是不愿见,是再也不想见。”陈筝毫不犹豫地回答,却不是出于一时冲动,而是用坚定的口吻说道,“我不想跟他再回到北方去,他不必再被人嘲笑娶了个歌妓为妻,我也不用再因弹琴而被视作下贱……可我逃不过,我逃多远,他就能追多远。要不是此番遇见程三爷,我都不知还能往哪里去……”
    程三爷就是指程渡南了。
    她离不开琴,翟奉孝却因她以往的身份而耿耿于怀。翟奉孝自知她绝无可能离了琴事,也断然不舍得直接伤害她,索性将这一股子怨气朝着别人使。
    陈筝不想再因为自己害了那么些人,也不想再让自己这双弹琴的手沾染上罪孽,不如直接离了翟奉孝,解脱了他,也解脱了自己。
    “陈筝,”谢蘅不再唤她翟夫人,而称其名,“我可以代你写下一纸和离书,然后交由张雪砚张大人判决。”
    陈筝定了一定神。若是去依赖一个比自己小那么些岁的小姑娘,实在是有些奇怪,可谢蘅满腔的怜惜和心疼几乎从她清澈明亮的眸子里透了出来。
    在陈筝眼中,她看上去不像程渡南那般是个能一手遮天的,却是倾尽所有地保护她想保护的每个人——比起前者,陈筝甚至觉得谢蘅或许比谁都要可靠。
    “可奉孝他不会同意的……”
    谢蘅笑了一笑,眉目灼灼,道:“你见过哪位大人判案,还要经犯人同意的么?”
    她持笔来,轻蘸下墨,继续说:“现下匆忙,张大人正在堂中等回话,我先书一封陈情状,将官司转到和离官司上来,请大人择日再审。明日你可到诉讼司来,同我将事情的原委再讲清楚些,待我写好和离书即可开审。”
    陈筝最终点头道:“多谢。”
    现在两位商帅争执不下,左不过是为了一个陈筝。现在既然陈筝有和离的请求,且是提到公堂上判审的官司,等张雪砚下个判决,无论结果如何,翟奉孝都没有再打商战的理由。
    将军尚忌出师无名,商帅亦然。
    谢蘅从大处落墨,寥寥几笔点出陈筝和离的意愿以及翟奉孝为夫不仁的行状,入情入理,动人心扉。
    正准备将状纸呈去时,谢蘅见刘景行不知何时已经等在房外,正倚在阑干上去折圃中盛开的天竺葵。
    谢蘅:“…………”
    她将状纸交给衙门中人送过去,上前一把捉住刘景行的袖子,“衙门的圃子,都是要算钱的。”
    “小气。”刘景行百无聊赖地收回手。
    谢蘅道:“方才做甚么去了,左右都不见人?”
    刘景行眼睛一弯,道:“咦?你怎这样好,现在都开始关心我去哪儿了。”
    谢蘅教他噎了一句,绷紧声音回答道:“我不关心你去哪儿,只关心你为何一早指了陈筝给我认,可是你手下的人查出了甚么?”
    “不单单是陈筝的事,那日不是告诉你,我已派人去探大宗米粮的流向么?方才刚刚回到城中来,带了些好顽儿的回信。不过……”不知刘景行自己在美甚么,忍不住一声笑,道,“方才你在府衙外是怎么着我的,再来一次。”
    谢蘅一听这货过不去这茬儿,额角狠跳了一回:“我说你近来是不是欠收拾了?”
    刘景行好整以暇地张开手,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娘子请罢,不必留情的。”
    他只差乘风上天,甩一甩仙袖拨开云彩,教世上人都瞧能瞧见他现在是何等愉悦。
    谢蘅:“…………”
    她还真朝着这张脸下不去手。
    刘景行笑,她也无奈地笑起来,道:“你是猴子么,顺竿儿爬的功夫这样厉害?若不肯说也就罢了,陈筝要和翟奉孝和离,这其中原委总是能弄清楚的。”
    “和离?”刘景行一奇,“是陈筝说的?”
    谢蘅点头。
    刘景行道:“你却是接了?可如果和离就能让翟奉孝心服口服的话,他断然不会为陈筝就搅弄出这么大的乱子。届时翟奉孝不满意判决,南北商会的恩怨可就解不开了。”
    提起这回事,谢蘅只当笑话来听。
    “为了陈筝?可那陈姑娘现在连见他都怕。”谢蘅冷笑一声,“和离的官司,我也没有打输过。管他娘的满不满意,这狗东西既敢打女人,还怕打官司么?你没看见,陈筝那胳膊上全是抽出来的疤……”
    刘景行知道谢蘅接这等民事官司时还只是个金钗豆蔻的小女郎,对世间情爱都辨不明清,一切自大燕律来分对错,的确是从未输过的,可也从不曾真正赢过。
    清官难断家务事,牵扯到男女情事,对与错都很难辨明。
    “打她的人不是翟奉孝,而是翟老夫人。”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随着翟奉孝南下的人几乎都有所耳闻。刘景行派人去打听,最先提的就是这回事。
    这翟奉孝人如其名,一向是以孝为先,却在多年前甘愿背上不孝的罪名与他娘翟老夫人划清界限。
    缘由就在于,在翟奉孝在外跑商时,翟老夫人因陈筝失手打碎了一只昂贵的如意花瓶动用家法,使软鞭教府上的婢子打了陈筝,直打成个淋漓的血人才算罢休。
    陈筝一脚陷在鬼门关差点就没活过来,翟奉孝听闻此事后立刻搁下生意赶回翟府,见到病床上奄奄一息的陈筝,才知她本还怀了两个月的身孕,因府上人谁都不知,翟老夫人动用家法时也没人敢劝,所以这孩子也没能保住……
    翟老夫人知道自己犯了罪孽,本是心虚的,可始终拉不下脸来跟陈筝道歉。
    这厢又见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儿子火急火燎地赶回来后,非但不问她为何责罚陈筝,而是直接毫无礼法地怒声诘责她怎就这么狠心,好似她这个做娘的是甚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人。
    翟老夫人一下就恼羞成怒,当着翟奉孝的面挑明,“她陈筝就是个妓子!小小年纪就在外抛头露面,不知给多少男人碰过。就算生出来孩子又能如何,那也都是脏种,咱们翟家清正门楣可容不下这等货色!现在娘好心替你管教媳妇,你这是做甚么?你反倒来问过我的不是,怎不去问问她干过甚么腌臜事!”
    翟奉孝眼见在翟老夫人面前再辩也无济于事,当即抱着陈筝去到翟府别苑中居住养病,自此就再未回过老宅。
    之后翟老夫人还请了状师要告儿子不孝,后来怕事情闹大,怀了翟家的名声,这才不了了之。这些年,翟奉孝就在逢年过节回老宅一趟看看翟老夫人。
    谢蘅越听,眉头就拧得越紧。
    这与陈筝口中杀人不眨眼性子的翟奉孝实在大相径庭——若他当真认定了陈筝下贱,翟老夫人此行不正是给他出了一口恶气么?他又何必为了陈筝去违逆自己的生母?纵然一时心疼妻子与那未出世的孩子,也断然不可能为这件事与翟老夫人决裂。
    除非他当真将陈筝当作心头挚爱。
    可若挚爱一人,就是为她去砍掉别人的手指么?
    谢蘅不明白这种比恨都要偏执的感情,她不了解翟奉孝,不过她也并不想了解。只要陈筝被打成那副模样,也终究与他翟家脱不开干系就行了。
    她最终冷冷地吐出几个字,“俗不可耐的桥段。”
    “如果放到公堂上,诸如此类的确是常见的官司。”刘景行却道,“不过我记得当初梁师父告诉过你,你不适合接这种官司,是也不是?”
    “没有我谢蘅不适合接的官司。”她抵死不肯认同梁以江说得话,道,“对与错是需要堂上大人去辨明的,我只知道现在我的苦主要求与其丈夫和离,而身为状师,为她做到这一点就好了。”
    刘景行半倚上漆红廊柱,审视着谢蘅,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直看得谢蘅背上发毛,头顶起火,“你又乱看甚?”
    “梁师父英明,看来妹妹的确不适合接这种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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