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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做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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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翟奉孝轻轻触碰她的手背, 放到手心当中握住。
    “是,我承认, 我是心黑手辣, 在一些方面做得并不仁道。可要没有一点手段, 我又何以能坐上今天这个位置?北商以诚为先, 仁为次,我领商帅位以后,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当初齐三郎断指, 真与我无关, 而那日若非他先动手伤你, 翟家侍卫又怎可能将他打成重伤?云娘, 你不公平,你待我不公平……”
    他牢牢执住云娘的手, 往自己胸口上贴,“从头到尾,我没伤过任何一个人, 你却将那些莫须有的罪责强加在我头上。”
    “云娘,跟我回去罢。”
    “你不能没有丈夫,孩子也不能没有父亲……”
    陈筝手脚冰凉, 看向翟奉孝的眼眸都缩了起来,她的唇一个劲儿地在打哆嗦, 好久, 才稳住心神, 镇定着声音道:“你让我想一想, 好不好?”
    “好。”翟奉孝脸上凝着的冰终是裂开了一条缝,他笑起来,“三天,我要你们母子都平平安安地回家。”
    陈筝轻哄身旁的鬼三儿走,鬼三儿正吃得满手满脸都是油,任陈筝扯了几回,他都没挪一下屁股。翟奉孝道:“让我帮一帮这孩子罢。”
    陈筝眼眸里有水光潋滟,略微点了点头:“谢谢。”
    陈筝步伐有些发软,等出了楼梯口见到回青,由她扶着离开了茶楼。
    回青还纳闷地问:“这么快?他没说甚么?”
    陈筝兀自摇了摇头,握紧回青的手。回青跟摸着一段冰雪似的,凉得心里都惊了一惊,正要再问,却听陈筝细声说道:“先回去罢。”
    待两人离开之后,翟奉孝在铜盆中洗过手,不多时,从另一间雅阁当中走出一人,来与翟奉孝同坐。
    正是唐无意了。
    “如何?”唐无意笑吟吟地问道。
    翟奉孝请人传了新膳,回道:“再等三天。”
    “女人么,只要商帅肯稍稍放低点姿态,就能让她感恩戴德,随便哄一哄也就好了。更何况夫人有了孩子,你就是给她指条旁的路,她都不会去走。”唐无意伸手在鬼三儿的头上摸了一把,“我这小兄弟还不错,忠心,能打。商帅要是喜欢,我可以把他送给你。”
    翟奉孝抬头瞥了那孩子一眼,“少君的人,我不便讨要了。不过有一点我很好奇,你们做状师的,是不是最会做戏?”
    唐无意听出他言语中的讥讽,却不以为意,“做戏的都是文人,而大梁的文人不是在做官,就是在做状师了。要是没今天这出戏,又怎能让您的夫人知道商帅是一个有情有义的正人君子呢?”
    翟奉孝哼道:“从前见过少君的手段,只道是‘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如今想来,也独独得少君这样心狠手辣又懂得惺惺作态的人才能成名,你的师父梁以江就不及你一半。”
    唐无意笑道:“所以他死得憋屈,而我还风光地活着。”
    翟奉孝也笑,举杯向唐无意,“敬少君。”
    “商帅多礼。”
    ……
    等回青与陈筝回到宅院时已是近夜天。
    之前谢蘅为着陈筝,以及手头上大大小小的琐碎官司,一连好久都没能睡个好觉。这会子有刘景行陪着,也不知怎的,瞧见他就犯困。
    刘景行一时也琢磨不出谢蘅这反应是好是坏来,见她睁个眼都费劲,索性将她扯到床上揽着睡了。
    谢蘅却也不觉得有甚,事到如今,既都确定是心头喜欢的人了,难道还有别扭着让他不开心的道理么?枕上他的胳膊时,刘景行还似个小孩子一般喜孜孜地乱笑,笑得谢蘅都勾起嘴角,拿他一点辙都没有。
    刘景行杵首望着她的睡颜,挑起她散落在枕上的发轻捻在指尖,柔软又酥痒。
    怎么能这么好。
    他胡思乱想着,而但凡是旖念大都是胡思乱想出来的,忍了好一会儿,才将她泛着幽香的檀乌长发放在唇边吻了一吻。
    一直到窗外传来轻微的声响,谢蘅凝眉从浅梦中醒来,耳朵像是捂上了甚么东西,睁开眼才知是刘景行的手。谢蘅将他的爪子揪下来握在手心里,声音轻哑,羽毛似的扫起心肺一片痒,问:“你在作甚?”
    “外面吵。”刘景行一本正经的语气好似他干了件福泽万民的大事,“你这院子,不如靖王府住得舒坦。”
    谢蘅一挑眉,“心里头的小算盘又打起来了?”
    刘景行笑道:“响得很。”
    谢蘅隐约听见陈筝的声音,一个鲤鱼打挺从刘景行身上翻过去,都不带沾他一下的。刘景行见她要走,眼疾手快地捉住细软腰带,将她扯得踉跄后退几步。
    两人目光相抵,谢蘅眼里簇着火,“手贱是不是?”
    刘景行讪讪地收了手,谢蘅见他还委屈起来了,手往他的额头上一碰,“待着罢。”
    刘景行愣住,这一下是连气儿都不会喘了。
    谢蘅理好腰带走出房门去,陈筝坐在井旁边的花架子下。
    回青来迎,将今日在闹市上的事跟谢蘅说了,“翟夫人一出茶楼就跟丢了魂一样,也不知那翟奉孝对她说过甚么。”
    谢蘅远远看见陈筝老往井里头瞧,手心里隐隐有些冒冷汗,脚下急了几步,赶忙走到她身边去。陈筝抬眼看她,一双丽水秋眸已经红得不成样子,两行清泪毫无征兆地就落下来了。
    谢蘅道:“云娘。”
    陈筝咽着喉咙里的哽塞,“谢状师,我想好了……”
    谢蘅一听这话,心里头刮凉风,估摸着这官司可能真要歇菜了。
    “你帮我,”她抓住谢蘅的胳膊,“我想继续打这场官司,请你跟张大人禀告一声,我不接受和解。”
    谢蘅眸间一亮,颇有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欣喜,又不禁怀疑起翟奉孝是不是对她做了甚么伤天害理的事,怎见了一面更想和离了?
    不等谢蘅问,陈筝低低道来:“我在街市看到那孩子被人骂有娘生没爹养,想到我腹中孩儿日后若是教人这样指摘,为娘的除了自责与心痛,都不知该如何是好。本意去见奉孝,的确动了回家的心,想来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为这个孩子,至少在翟府,他还是锦衣玉食的大公子、大小姐……”
    “可奉孝说不与我计较程三爷的事,便是一早就认定了我与他有染;又说我折腾这一回,不过是使性子,只教旁人担忧,丝毫不觉自己有错,这回又请了唐无意那样的状师,竟真不认当初对齐三郎的所做作为……”
    她一想到翟奉孝在茶楼的说辞,一股凉气就顺着背脊蹿上来,冰得她五脏六腑都发疼。
    她当年所嫁的夫君宅心仁厚,宽人严己,是顶天立地、敢作敢当的大丈夫,绝不是现在与旁人狼狈为奸,不顾寻常百姓死活,为了一己之私就搅弄得商行动荡不安的翟奉孝。
    陈筝不敢想象日后与这样的人同床共枕,更不想自己的孩子有这样的父亲。
    陈筝嗤嗤笑了一声,抚上自己堪堪显怀的小腹,“我一厢情愿去揣度这孩子的心思,又怎么不揣度他想不想要这样的父亲?如此一想,他这般小,能懂甚么?到底还是我自己的选择罢了。那既如此,何不随了本心……没爹教,那就由我来教,我想我日后的孩儿,至少能是个善良的人,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平平安安过一生就好,不必为了甚么高位,去‘迫不得已’耍些阴谋手段……”
    她自言自语说了半天,又怕自己说得乱七八糟,谢蘅不明白,眼里有些愧色,镇定了半晌才说道:“我希望谢副司能帮帮我……和离也好,休妻也罢,我都不在乎。”
    谢蘅抿唇,单膝半蹲在陈筝面前,一手抚上她的膝头,声音中带出些波澜不惊的坚定,“你想好了?不反悔?以后一个人养这孩子,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累,你想过没有?”
    陈筝破涕为笑,“一说这话,显得你这般老成,似乎比我考虑的都周全,根本不像小姑娘。”
    谢蘅不吭声,只是牢牢地望住她,在等一个回答。
    陈筝道:“我陈筝当年乃是凭着琴技成名,本事在身,是永远丢不了的。济州戏班班主有与我姨妈相熟的,想必肯留给我个位子,一时半会儿,应当也够我们母子二人过活了。”
    谢蘅低笑起来,横亘在眉宇间的浓愁一扫而空,轻叹了一口气抚住陈筝的肩头,道:“我想,翟奉孝既是孩子的父亲,就算是和离之后也应当有责任在身,不捞一笔就不是本状师的风格。”
    陈筝道:“大燕律法中还有这样的条例么?我只当怀了孕的女人不好与丈夫和离的。人伦纲常在身,天大地大,子孙最大,若一时打起官司,定当棘手罢?”
    “大燕律例没有的东西多了去了。”谢蘅眼睛一弯,“我师父生前致力于修订新大燕律,起草过无数文书,鸿瑞一十三年出台的《新·大燕律》,便是我师父起草的。如今能将民间和离官司提到公堂上来,也是他的功劳。”
    她一说起梁以江,眼睛亮得像两弯月牙儿。
    “他说律法不是死的,而是活的。新朝旧代,岁岁不竭,年年不尽。”谢蘅负手,轻佻着在陈筝面前走了两回。陈筝瞧她这时才有属于小姑娘的灵俏,像一只在草野上啄食的小雀儿,欢喜的不得了。
    “师父能做得到事,我谢承缨自也不差他。”谢蘅道,“如果合理却不曾有规定的,只需打赢这场官司,请长官下判定书,日后经由刑部、大理寺过审,一旦存入卷宗库,那在编订新法时就可循此旧例而添新章法,往后类似案件,都要遵循这一回的判决。”
    陈筝见她斗志满满,似乎丝毫不觉此事有何难处,便问道:“谢副司已有主意了么?”
    谢蘅折扇往脑袋上一敲,笑道:“主意多得很,就等云娘你首肯的一句话,我红翎挂帅,千军万马,为你赴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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