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嘴炮了解一下

99.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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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蘅抬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问道:“你看甚么呢?”
    刘景行回神, 扯开笑容, “自是看你了。”
    谢蘅哼了一声,不搭理他调戏之言, 坐在榻前用帕子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梦见甚么了, 吓成那副模样?”
    “忘了。”刘景行道。
    他不愿说,谢蘅也不再追问, 从怀里摸出来个长条纸包,小心翼翼打开。
    刘景行:“……这是做甚么?”
    谢蘅道:“我听奴才说起, 明天就是你的生辰。我之前从没问过,幸好知道得不迟。”
    刘景行望着她掌心中的小泥人彩塑,乃是个手捧仙桃的白发老翁,正是南极仙翁老寿星, 登时愣住了。谢蘅也静默了一会儿, 像是在等待甚么,一直等到寻鹤楼外打梆子声,遥遥地吆喝了一句“三更夜半”, 谢蘅展颜一笑,将泥人儿搁到刘景行手里。
    “我是第一个。”谢蘅狡黠地眨了下眼睛,“云歇, 年年有今日, 岁岁有今朝。”
    那仙翁教她揣在怀里揣了一路, 此刻落在他满是冷汗的掌心中一片温暖。他在王府这么久, 从不知洱阳还有这样的东西。
    谢蘅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尖儿,道:“前些日子在市井里溜达,看见洱阳街头有泥人儿的,手艺极好,便定下一支,算作礼物了。知道小王爷生辰么,少不了能收着奇珍异宝,可礼轻情意重……你知道,我在诉讼司那点儿俸禄,光填饱几口人的肚子都不容易……”
    “没人送过。”刘景行将小泥人细细抚了一遍,抬起含笑的眼来,说,“除了你婆婆,还没人送过。你是第一个。”
    谢蘅奇道:“怎么可能?”
    刘景行道:“靖王廉洁,不许办诞辰宴,更不许有人趁机往王府里送礼。久而久之,也就不过了,之前觉得不过也没甚么不好,现在却不一样了。”
    谢蘅问:“哪里不一样?”
    刘景行捉住她的手,将她扯近了几分,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唇。那双眼眸深邃如渊,触及片刻就能跌进里头,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似的。
    他声音低沉又坚定,道:“讲好的,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谢蘅脸有些发烫,单单是他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要长相厮守、白头偕老的诺言……哪里有人能有他这样的本事,连一句吉祥话都能扯到浓情蜜意上来。
    谢蘅尽管有些羞赧,却也笑,正要点头应诺,楼梯口蹬蹬爬上来一名侍卫,抱拳行礼:“世子爷,蘅姑娘。”
    刘景行不悦道:“何事?”
    “宣云山雪崩,埋了一条村子,当地知县发了八百里加急的公文,王爷得知后已经率兵连夜赶去,临走前吩咐属下给您报个信儿。王爷说,府上以及军营一切事务暂由您来掌管,公文军报会即刻送到府中来,请您过目。”
    谢蘅一惊。宣云山乃是颍川第一高山,山顶常年积雪,万古不化。眼下颍川逢百年罕见的连绵大雪,出了这等意外,想必那地方官和靖王爷都已心急如焚。
    刘景行面容却无任何波澜,冷漠几乎是从他骨子里淌出来,好久才问了一句:“除此之外,他还说过甚么?”
    因为事发突然,一切都很匆忙,士兵怕遗漏了甚么,仔细地回想一番,后才道:“还有一件,听闻是刘家的叔伯长辈这几天会来府上,因事关宗族,让您万不可怠慢。”
    刘景行闻言冷笑一声,挥挥手遣他下去。
    待人都退下后,刘景行将谢蘅扯到怀里来,动作来得突然,赫得谢蘅不轻,“又发甚么疯?”
    刘景行咬了一口她的耳朵尖,带着些引诱和低哄,道:“留下来陪我。”
    换作往常,这句话听来合该是不着五六的调戏之言,今日只道他轻微的呼吸往她耳里钻,炙热得很,也偏执得很,听来更像是一道命令。
    谢蘅由衷觉出一种异样的陌生,下意识挣了一挣。
    刘景行不肯松开,反而箍得更紧,可说出的话再不是方才的强硬,因他知谢蘅的软肋在哪儿,也知说出甚么话能教她心软,低声道:“承缨,连你也不肯疼我了……?”
    谢蘅一愣,琢磨半天这个“也”字从何而来。蓦地想到,按理今日是刘景行的生辰,可靖王除却留下了公务,竟是连一句祝福的话都未曾带到,定是去得匆匆,一时忘了。
    想必刘景行未免失落。
    小时候许世隽过生,有一次许伯父因忙于公务而忘得一干二净,允诺过给他买得木鸟没能兑现,那小子还趴在地上哭来着,伤心得不行。
    谢蘅这心脏是水做的,刘景行轻轻一戳,就能源源不断地淌出心头血来疼人。她当即投降道:“得,哥哥你可真行,算我输了还不成?”
    谢蘅推着他到榻里,自己仰头往榻云头一靠,说:“靖王忧心百姓,一时忘了也是情理之中。他不在,总还有我在,我听闻颍川时兴吃长寿面,我旁的不通,下个面条还行,要不要试试?”
    刘景行一听她还挺有主意,眼睛弯了一弯,“有你就足够了。能陪在我身边的人,一直都是你。”
    谢蘅没听懂他后半句是甚么意思,便问了一声。
    刘景行欲言又止,脸上的笑容有些持不住了,只捉了她执笔的右手来放在心口,望着燃烧得正盛的灯火,低声中混着浓郁的困倦,“好承缨……”
    ……
    靖王离府,王府上并未如往常一般冷清。素来不过生辰的世子爷,今儿格外好性地吃了碗长寿面,府上奴才有了由头给世子爷拜礼,顺便还能领份儿红钱,讨个喜气。
    起先刘景行嫌麻烦,没心思张罗此事,只吩咐了管家涨些工钱、月例,也算作分福了。谢蘅却认为这事是求好兆头的,万不能省了,便吩咐回青和绣春一起包了红钱,分予各院奴才。
    奴才们收了钱,连吉祥话都说得熨帖,连世子妃都敢叫上了,听得刘景行格外舒心。
    这些年,万万没有哪一日能像今日这般开心。
    午间时候,谢蘅牵着刘景行下寻鹤楼。
    临出门前,谢蘅将雪雕云的貂裘披在刘景行身上,又揽了揽自个儿的斗篷,转头看向那守在门口的四名侍卫,“我与世子爷去梅园走一走。”
    侍卫皆露出为难的表情,颔首道:“蘅姑娘,您这不是为难小的么?王爷有令,世子爷是不能……”
    “你们不说,我不说,王爷怎么知道?若是真追究起来,你只管讲是我掳了他去,行不行?”
    谢蘅对回青使了一下眼色,回青忙端着木托出来,上头站着四枚精致的琉璃小酒壶,她奉上前,“四位大哥,今儿是世子爷的好日子,如今天寒地冻的,也喝些酒暖暖身。”
    侍卫们显然有些动容,“那……那既然蘅姑娘都开了口……”
    这般说着,就教回青领下喝酒去了。
    刘景行将她斗篷的红带子从领口中揪出来理好,低声道:“何必费心。他们奈何不了我,不必如此大费周折。”
    说是禁足,可刘景行如果非要出去,这些侍卫还不敢真伤了他。
    谢蘅却道:“王爷有令必行,这是规矩,不可不依。”
    刘景行笑道:“不可不依,还这般掳了我去?”
    谢蘅眨了下眼睛,拍拍他的肩膀,故作语重心长道:“掳了你去,这是人情,不容不行。”
    谢蘅做状师,乃是天赐的好口才,最善辩驳,便是无理也能扭出些堂而皇之的道理来,让人拿不出毛病。
    两人正往梅园行去,中途教前院的奴才截住,传道:“世子爷,有客来访。”
    刘景行连问都未问,回道:“不见。”
    那奴才脸上面露难色,跪下继续说道:“是刘家的人。按照辈分,您该称一声四叔,随行的还有,项、项夫人。”
    不知为何,提及这刘四叔和项夫人,这奴才的神情不单单是为难,更有恐惧和紧张,似乎在刘景行面前提起这些人,是该遭罚的坏事。
    谢蘅一听是该叫四叔,记起昨夜靖王的人还嘱咐刘景行万不要怠慢,便道:“既是长辈,没有拒见的道理。许是来给你贺生的,多一个人也热闹些。”
    她唯恐刘景行与靖王再因此等小事平白生下嫌隙,能规劝的也就尽力规劝。
    刘景行虽不愿见外客,可就是个瞎子也能看得出谢蘅正为着他父子二人的事而头疼,不忍拂却她一片好意,更不愿她往后多日都要为此忧心,遂依了她的话,一同去到正厅见客。
    刘景行着意她留在侧堂等候。
    谢蘅又不是个安分的,从前知道这颍川刘氏乃是最大的宗族,自靖王爷的名字添入刘氏族谱之后,日益兴旺,颍川刘氏也成为大燕一支望族,谢蘅挺好奇刘家旁支来了甚么人,所以就藏在屏风后面,往厅中打量。
    门外林立着随行的奴才,奉上红礼,那一男一女先是给刘景行跪安,说过吉祥话,未得刘景行的首肯,就起身落入客位。
    谢蘅见那男人应当是四五十岁的年纪,两鬓花白,拄着一只鹰头拐,颇具气势,便是奴才口中的刘四叔了;那女人正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只是眼睛尤亮,下巴尤尖,显得略有些刻薄,声音细得像绣花针,一说话都刺人耳朵,应当就是项夫人了。
    “原来王爷不在府上。不过既然世子在,事情也更容易商量。”刘四叔声音浑重,道,“我听闻,世子受皇命,正在承办颍川境内的漕运总局?”
    刘景行淡声回道:“是。”
    刘四叔说:“这总局该招揽的商户和船只,可有着落了没有?”
    刘景行道:“设立漕运总局,就是为了协调南北商会的东海通商权,总理水上事务,所以会由弄海、洱阳和丹丘的三大海帮先祭天。”
    船只在河道、海道通行前会举行祭天仪式,祈求上苍保佑一帆风顺,故而漕运通行也谑称为“祭天”。
    此话一出,刘四叔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世子接手宗族事务不久,可能还不知,在海帮之前,咱们刘家也有旁支在走水路生意,比那海帮做得更好,时间也更久,单单是吃深水的货船就有一十三支。”
    刘景行未抬眼,慢悠悠地饮了一口茶。
    刘四叔杵了几下拐,道:“世子,您应当先看看咱们的那些船。”
    刘景行道:“四叔是想争漕运的生意?”
    “不是争,我们自家人说话,哪里是争?”刘四叔道,“世子,四叔也是为了王爷,为了刘家着想。如今既放开海上通商权,又由世子您主管漕运总局,这来回大宗公粮、盐铁的运输,又万万不能出一点儿差错,无论怎么说,还是用咱们自家人更妥当些。”
    “妥当?”
    刘景行冲他笑了一声,这笑容却是说不出的古怪,透着凉气儿似的,直往他骨子里钻。他心头一凛,好不容易才强撑起来腰,回道:“那弄海等地的海帮,里面招揽的都是些游手好闲的人。”
    “四叔在关心海帮之前,还是先查查自家的烂账罢。”
    刘四叔一横眉,“世子,你这是甚么意思?”
    “前年靖王将宁洮茶园的生意交给你来打理,两年下来,账头亏空了三万四千六百两,因不好向靖王交代,你索性变卖了刘家名下一处废置多年的山头,补足了那些银子。可惜那地方教商帅程渡南揽在名下,当年就开出了‘黑金’……”
    手中的茶盖扣下,发出清脆的一声碰响,刘四叔浑身绷紧,战战兢兢地看向刘景行。
    他依然笑着,一字一句地问道:“知不知道现在那里值多少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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