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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喝口茶,继续说道:“这次甲午之战,有很多教训值得总结。最后能取得胜利,其实很是侥幸。把这种侥幸得来的胜利,作为夸耀的资本,朕绝没有那么厚的脸皮。而且虽然现在是打了胜仗,但处理应对不好,那也是祸事。”光绪指指一旁正在负责记录的谭嗣同,“前段时日,复生跟朕谈起过一本书叫《新序·杂事》,里面记载魏文侯选相,跟儒家李克有段对话,魏文侯问李克,‘吴之所以亡者何也?’李克说,‘数战数胜。’魏文侯说,‘数战数胜,国之福也,其所以亡何也?’李克说,‘数战则 民疲,数胜则主骄。以骄主治疲民,此其所以亡也。’听听,古人的头脑多清醒,对应到当下,如果因为侥幸取得对日战争的胜利而沾沾自喜,而无法看到我们当前面临的诸多挑战和危机,那必然是会出大问题的。现在,非常有必要弄清楚,为什么像日本这样的小国敢公然挑战中国这样国力远远超过他的大国?为什么义和拳这样的组织能吸引裹挟那么多民众,掀起这么大的动乱?平民老百姓为何对洋人、对教民有那么大的仇恨?到底有什么深层次矛盾?总之,问题很多,把这些问题搞清楚了,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问题没有搞清楚,盲目乐观,每天如蒙眼推磨的驴子般瞎忙,最后大祸临头都不知道怎么回事。”/p
在座的都是饱读儒学,通过八股取士,过五关斩六将,最终混到国家权力中枢的高智商人士,单从智力水平看可能都可以秒杀光绪。但奇怪的是他们中竟无一人认真思考过光绪所提的那些问题,一时无语,全体陷入沉思。/p
光绪一席话,瞬间硬生生把一场好好的庆功茶话会变成了反思总结会。/p
沉默片刻,还是敢言的文廷式道:“皇上所言极是,无论甲午之战,还是义和拳动乱,都集中反映了洋务运动四十年,国家在国力日盛的表象之下,积累了越来越多复杂而尖锐的矛盾和问题,因此倭国敢趁虚而入,义和拳也借势而起。”/p
光绪摸摸小胡子,微笑点头问道:“道希认为,产生当前社会深层次矛盾的根本原因是什么?”/p
文廷式胖脸一红,道:“这个臣却不知。”/p
光绪道:“这个问题确实非常难,古今多少明君贤臣都不能阐释清楚这个问题。不过德国有个哲人叫马克思的,他写了本书叫《资本论》,很鞭辟入里的搞清楚了这个问题,爱卿们得空时可把这本书找来看看。”/p
众大臣面面相觑,心说这马克思又是谁?他来过中国吗?他如何能解答中国的问题?只听光绪继续说道:“那本书里说,生产关系必须适合生产力的发展水平,否则社会便会陷入动荡之中。我国搞洋务运动四十载,生产力发展了,但生产关系,也就是我们的政治体制、社会体制却没有什么变化,不能与变化了的生产力相适应,社会的矛盾便不断积聚起来。”/p
光绪见众大臣听得一片茫然似懂非懂,便觉有些好笑,暗笑自己跟这些人谈资本论,这无异于对牛谈琴。/p
“总之,我们这个国家已经陷入困境与危机之中,我们其实是坐在一个火药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人点燃它,把咱们都炸到天上去。爱卿们大概听说过欧洲这几十年到处都是革命党人,也许用不了多久,中国也会遍地都是革命党,要革咱们的命。没有统一组织领导,没有政治纲领与坚定政治信仰的义和拳不足为惧,但若是有着坚定政治信仰、组织严密的革命党人出现,咱们的命运就很难说了,从此退出历史舞台自不必说,能做个遗老遗少都是老天保佑。”/p
众臣听皇帝越说越玄乎,若是别人这般说,早一个大耳刮子打过去让他闭了嘴,偏偏现在危言耸听的是皇帝,不但不能打耳刮子,还得认真的听,并做出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p
翁同和仍不住插嘴道:“老臣愚钝,皇上的话有些没听懂。老臣以为,拳匪动乱,盖因洋教与平民多年矛盾积累然后激化之下,被载漪一小撮野心家利用所致。现下皇上以雷霆手段平息动乱,将来吸取教训,多想办法平衡洋教与平民的利益,消弭动乱根源,自然天下承平。咱们大清以儒教治理天下,与西方社会结构截然不同,西方那般以追求改变社会制度为目标的革命断然不会在大清出现。”/p
光绪压住心中不快,努力保持容纳不同意见的风度,道:“老师说的也有道理,只是现下这个世界不断融合互动,互相影响,西方的政治经济文化水平已经远超东方,西方好的不好的东西都不可避免的会影响东方,这是我们需要有清醒认识的。我们不是一般人,而是有着四亿人民大国的神经中枢,我们如果浑浑噩噩认识不清,那可是会犯大错误,会把这艘超级大船开翻的。要睁开眼睛,把国内国外的情况都看得清清楚楚,洞若观火,才不会把大船开到礁石上去。以后,朕会组织高官们多到全世界各地多走一走,看一看,多出去考察,不能当井底之蛙。”/p
翁同和老脸一阵青一阵白,待还要说点什么,却被光绪用手势止住。/p
光绪道:“朕与爱卿们的思想还不在一个波段上,朕说的有些话爱卿们一时听不懂,这很正常。因为朕站得比爱卿们高,朕看到的有些东西,爱卿们做梦都想不到。这没有关系,爱卿们只需执行朕的意志,按朕指明的方向驾驶中国这艘巨轮前进即可。要相信在朕的指挥下,一定能让这艘巨轮驶离迷雾和惊涛骇浪,抵达光明的彼岸。”一番话,霸气十足,不容置疑。/p
顿了顿,又道:“未来一段时间,朕将会为各部门设立清晰的目标、任务、职责、权限范围,各部门在朕设定的框架内,要积极发挥自身能动性,创造性地去干事创业。朕申明,朕只要结果,不要过程,最后大家都拿成绩来朕面前说话。能者要上,庸者要让,如此,这艘巨轮的驾驶指挥系统才能高效运转起来。”/p
说罢,光绪站起身来,说:“朕有些困乏,要去歇息一会儿。爱卿们也稍事休息一下,等会与朕一起共进晚餐。”/p
“恭送皇上圣驾!”众臣尽皆起身送驾。/p
光绪走后,众臣或窃窃私语,或闭目沉思,总之各怀心事。光绪说的话信息量太大,需要慢慢咀嚼消化。特别是光绪提到的魏文王选相的典故,几乎人人肯定这不是随口一说,而是别有一番深意味。另外皇帝自始至终都不提把临时内阁的“临时”二字去掉,综合分析,皇帝定然还要细细考察内阁成员们的执政能力,然后才作正式任用。/p
夜晚来临,紫禁城里张灯结彩,灯光通明,一片喜气洋洋。皇宫里的晚宴与下午的茶话会气氛却截然不同,在宫廷乐师们金石丝竹的古乐声中,从皇帝到大臣都再不谈论政事,只是觥筹交错,尽情谈天说地,享受美酒佳肴。/p
宴罢,光绪沐浴更衣后,手捧一本英文原版书——《the wealth of nations》(《国富论》),舒舒服服的坐在一个大躺椅上,准备看一会儿书就休息。这是他的一个习惯,睡前都要看会儿书,这晚清没什么书好看,他就派人四处搜罗英文原版,而英国美国的外交官知道他的这一爱好后,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可能影响中国皇帝的好机会,源源不断的送来了许多英文书,现在已经足以开一个小型图书馆。/p
忽然一阵说话争执之声从殿外传来,在这个皇帝办公兼休息的宫殿,平时都安安静静,别说这深更半夜了,因此显得很是异常。/p
光绪皱眉合上书,仔细一听,似是侍卫在跟一女声争执。光绪对太监宫女一概都不信任,因此太监宫女都被他驱赶到后宫里去了,身边一个太监宫女都没留,怎么会突然冒出个女人声音?/p
光绪打开门走出殿外,只见十数名侍卫团团挡住一名身着西洋女装、娥眉黛眼鹅蛋脸的女子,那女子横眉怒目,大声喝斥众侍卫,要侍卫们让开道来,她的身后则是两个手提宫灯、全身瑟瑟发抖的小宫女。/p
“你们这些狗奴才,瞎了你们的狗眼,不认识主子了吗?还不给本宫让开,本宫要见皇上!”洋装女拉开泼妇架势叉腰骂道。/p
侍卫们不论她怎么说,就是不让路,现在的侍卫队早就打破八旗子弟才能当侍卫的规矩,当值的侍卫队第三小队队长曹云飞便是从国防军一军二师挑选来的擒拿格斗射击高手,并非八旗中人,他可根本不认识眼前这身穿洋装,容貌秀丽的女子是谁,但在这皇宫之中,敢夜闯皇帝寝宫的人,用脚趾头也能猜想到这是皇帝的妃嫔之一。当下行了个军礼,不卑不亢地道:“现下皇上已经休息,娘娘若有事情,可明日白天再来,勿让我们为难。”/p
“好你个狗奴才,本宫就为难你怎么啦?起开!”洋装女子用手去推曹云飞,只见曹云飞轻身一让,女子连他衣角也没碰到,推了个空,一个站立不稳差点摔倒。女子大怒,刚要发作,只听一个清朗而又不耐烦的声音道:“谁人在此吵闹?”却是光绪实在看不下去,出声喝问。/p
洋装女惊喜抬头,见台阶之上,月光清辉之下,一个头蓄西式浓发,唇上蓄着一抹小胡子,身上披着西式军服,长身玉立的男子正俯视着他们。/p
“皇上!”洋装女欣喜的娇呼出声,续而就涕泪满面,哭得稀里哗啦。/p
侍卫们都没看到过这种状况,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而光绪也是大感头疼。/p
“哭什么哭?朕又没死。”光绪大皱其眉,招招手,“别哭了,有什么事进屋里说。”说完先自行转身进了寝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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