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桐归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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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进殿内，烟雾缭绕，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扑面袭来，闻了让人不自觉地安下心来。
    训练有素的宫人们全都低眉颔首地规矩立在殿上，连人的呼吸声仿佛都能听到似的，又平白让这座宫殿添了份肃然之气。
    而大殿上方的案几前有一十来岁的男童正埋首写着什么，男童身着素服，白玉冠将头发高高束起，腰间系着绦丝香囊与一龙纹玉佩，小小年纪就是一副天资。
    这，赫然就是大晏的太子——云灏。
    云卿他们入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东宫似与以前的东宫有了些许不同。
    踱步走向殿内，云卿摆摆手没让落落跟着，殿内的宫人刚想跪拜也被她制止，望着眼前正断罪在案前认真写字的云灏，想到他还不过是个失去双亲的孩子，以后却要装作少年老成与那些人明争暗斗的场面，她的心里就生出一股酸涩来。
    明明，他还只是个孩子，虽生在皇家，锦衣玉食，却没感受过太多天伦之乐，现在还要承受那么多。
    “公主，您切勿太过思虑了，太子也必定不想看到您伤神。”落落看到自家公主出神就知道她又触景伤情了。
    “是，我不该如此的，一会儿倒让灏儿看了我这个做姐姐的笑话了。”
    “灏儿！”
    云灏正仔细仿写书法，就听见自己姐姐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立刻抬起头来。
    眼中是雾出星辰般的闪亮，“阿姐！”
    那案几边的小人儿便飞一般地冲到云卿怀里，那速度之快，简直令人咋舌。
    “太子爷哟，您慢着点儿！”这说话的是东宫的太监总管德安。
    云卿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儿，伸出手赶忙把他扶好，给他理了理衣襟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还是如此莽撞啊，平日里的礼仪全都被你吃到肚子里去啦？”
    话虽如此，眼里却是满满的柔意，丝毫不见问责的样子，许是云灏自己也明白姐姐是不舍得骂他的，言语间更是小孩子气性了些。
    “我知阿姐一定不会怪我的，何况我是因为太过思念阿姐才如此的，才不是荒废了礼仪之道呢！”云灏一脸狡黠道。
    云卿刮了刮他的鼻尖道：“你倒是惯会耍嘴皮子。”
    姐弟二人亲昵的举动让旁边站着的落落看了心里也安定了不少，想着公主与太子千万不要因为皇上的驾崩就灰心丧气了才好，如今见到太子神色如常，想来公主也会放宽心了。
    “咦？落落姐姐手里拿着的可是食盒？”云灏眼光一瞥便看到了落落。
    “是啊！太子殿下，这可是公主特意吩咐奴婢让栖梧宫的小厨房给您做的呢。”
    云灏听了十分开心，只觉肚子还真的挺饿了呢，嘴上便迫不及待的说：“真的吗？阿姐你果然对我最好，知道我最爱你宫里的厨子了。”
    云卿见他乐得两只眼睛都弯成了两道月牙，心里也跟着他愉悦起来，“是啊，知道你做课业辛苦了，阿姐自然是要好好犒劳你一番了，来，去那边桌子上吃去。”
    落落听了于是将食盒打开江里面的碟子一样一样地摆好在桌几上，又默默退回。
    这边几人正是欢声笑语，谢堇年一人站在那边只是看了看也就又走出殿门了，好像从未进来过一样。
    “来，快尝尝！”
    云灏见到这么多道点心，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云卿见他这副模样，心里偷笑，手却还是讲云灏拉到自己边上，“好了，想吃什么自己拿吧，今日阿姐不会限着你的食量了。”
    云灏却好似忽然间想起了什么，挺直身板，伸手只堪堪捻了一小块糕点放到嘴里，一举一动，皆显足了皇室的风范。
    但云卿见了却只觉得自己的弟弟与往日大不相同，因母后去世的早，自己父皇对云灏想来宠溺，吃东西时别说如此有规矩了，不狼吞虎咽就不错了，今日又是刮了哪阵子的邪风，竟让这小祖宗改了性子。
    还是食物不合他的口味，这也说不通，刚才明明还好好的。
    像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大太监德安出声解释道：“启禀公主殿下，咱们太子爷啊！不是不想吃，而是刚才听了谢相的话，开始注重起在宫人们面前的仪态了吧。”
    德安是自打十五岁进宫那年，就被分配到了皇后宫中，起初他只是个打杂的小太监，又因为是刚进宫的，年龄小，一众老管事便都捡他这个软柿子捏，后来无意中被皇后赏识，就派他到刚刚不过尚在襁褓之中的云灏身边服侍，如今也快十年了。
    所以若论起对云灏的了解，连她自己都没把握说比得过这位总管太监，而且德安对她、云灏又是极为的忠心。
    德安的话云卿听了自然是信的，可谢堇年……确实是令她万万没想到。
    “德安，你且告诉本宫，谢堇年今日与太子都说了些什么，记住，务必一字不落的复述给本宫。”
    德安听了顺从道：“是，公主。”
    语落又抬头扫了眼殿内的宫女太监们，“你们，都给咱家先下去吧，公主这厢与太子爷有些个知心话要说道，别扰了两位殿下的‘清净’，平日里的眼睛耳朵都给我瞧仔细了听明白了。”
    这话听着再平常不过，但其中好像又夹带着些许威胁的意味，让人听了不禁的细细揣摩。
    殿上众人听了皆是凛身屏气道：“是！”
    说完便一个个小心翼翼地迈出了殿门。
    “过去说罢，别让灏儿听见了。”云卿径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道。
    “是，今日谢相来了倒也没说什么，跟太子交代了几日后御极之事，些许条例也就那些，不过是让太子注意些皇室礼仪罢了，也许是劝导的方式特别了些，还教了太子摹字，对了，还特意夸赞公主是皇族典模呢！”
    “哦？夸赞本宫？这倒是让我有点儿意外了。”
    见云卿没有制止的意思，德安也就继续说下去了，“例如，谢相说他时时见到公主，您都是一副清冷尊贵的模样，礼仪规矩从不少有，当日大行皇帝灵前更是让人瞩目，是女子典范，还说太子日后是皇帝，若是连寻常的礼数都做不好，怕是，怕是会让众臣民笑话，更是对不起公主您的教导。”
    “他倒是……着实让本宫猜不透了。”
    正在二人说话直际，那边的云灏却是走了过来。
    “阿姐！小德子说的不错，的确是谢相这么多我说的，我是太子啊，日后是要主宰大晏的君主，不可以再肆意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情绪了，就像是今日样，假若我吃了阿姐的点心中了毒，不光大晏会乱作一团，阿姐自己也会愧疚不已的，所以说，我是很喜欢吃阿姐送来的食物，但我不能再管不住自己了，这样才不会让别人逮住机会谋害我，如此，也算是为阿姐分忧了吧。”
    云卿与德安乍一听到云灏的话都是一愣，没想到这个眼前的孩子会用这样一种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来。
    德安缓过神来知道自己不宜留在殿内了，也就告退了。
    云卿只是摆了摆手道：“去吧。”
    “阿姐是怎么了？真的晃神了呢。”
    云卿不语，只是蹲下身将云灏搂在怀里，眼眶红了又红，“灏儿，是谁叫你说这样的话的？你不知……阿姐，会心疼的吗？”
    云灏见姐姐这幅样子也是手忙脚乱了，连忙用手抹云卿的眼，“阿姐莫哭，是弟弟说错话了，惹阿姐伤心了，我……”
    孩子不知怎么安慰自己的姐姐，只是干着急地劝慰她。
    “阿姐没有伤心，只是觉得我们灏儿长大了，懂事了，阿姐很欣慰。”她摸了摸云灏的脸轻声道。
    “灏儿不小了，从前没有好好尽储君的责任，今后我会加倍努力做一个好皇帝的，让阿姐少操心，我知道阿姐这些日子很是忧心，父皇死了，阿姐事事要操劳，还要担心我，以后，换我保护阿姐！”
    云灏稚嫩的脸庞上是满是坚定，那样的认真，那样的——真挚。
    她为这样的弟弟感到骄傲，是了，大晏云氏需要的永远不是一成不变的懦弱与逃避，而是果敢与坚强，这条路虽然艰辛，但是灏儿必须要走下去，这是通往成长的必行之路。
    “好了，灏儿，阿姐相信你了，不过你还是先吃点东西吧，在位者不喜形于色是要领，但你现在可以多吃些，阿姐可不希望咱们大晏未来的陛下是被自己饿死的，嗯？”
    看到云卿面色好些，云灏才拿起桌上糕点放松吃了起来，嘴里嘟囔着“真好吃，阿姐的厨子就连御膳房都比不上。”
    “好吃就多吃些，来，牡丹卷、羊蹄羹、雪片糕，都是捡着你的口味做的，还有一盅红豆膳粥，这个时节喝是最好的了。”
    云灏吃了好些，又将粥都喝完了，放下碗道：“阿姐，老师在这儿陪了我一早，此时还没用膳呢，我可否将这些剩余的糕点送去给他，毕竟，他也是我未来的帝师。”
    听到这儿，云卿挑了挑眉，“老师？你说的是谢堇年？”
    “是，阿姐，老师他人很好，他虽然话不多，但句句都教会我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我总是要投桃报李的嘛！”
    话虽如此，她却觉得谢堇年没那么好心，若自己是他，必定会让云灏长成个纨绔子弟，如此才应符合他的想法才是，但他一言一行又极其谨慎到位，实在看不出有一丝破绽。
    想了想她还是不动声色说道：“好，既然是我们灏儿的请求，阿姐自是不会反对，不过这糕点还是由我送去吧，你该去午睡了，明日是父皇的出殡之日，有许多事情要做，且先好好歇息着。”
    “是，可是阿姐父皇他——”
    云卿知道他想说什么，及时堵住了他的话，“灏儿，你要明白，父皇不能再护着我们了，我和你，都只有彼此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父皇安安心心的走，让你顺利继位！”
    云灏毕竟是孩子，心里难过也就表现出来了，但他不愿让姐姐再觉得他不懂事，咬咬牙道：“我都知道了，阿姐放心吧。”
    “嗯。”
    交代好后，云卿才从殿内离开，待她走到内院时发现谢堇年正独自蹲在墙的角落处，不知在做什么。
    印象中的匆匆几面，他都是从容矜贵的，从没有像今天这般不顾仪态蹲在地上一般。
    而外面的宫人们看见云卿出来马上行礼，落落与德安也过来了。
    德安走到云卿身边询问道；“公主，太子爷他？”
    “他很好，一会儿就要午睡了，太子年幼，东宫就交给你了，本宫相信你的能力，明日的殡葬，本宫要父皇，风风光光地走。”
    德安听了也是立刻紧张起来，回道：“奴才懂了，公主放心，那些个杂碎是决计进不到东宫的。”
    “好了，让宫人们都进去候着吧，落落你去帮本宫把谢丞相请过来，就说，本宫邀他花园一聚。”
    落落好奇自家主子为何这么吩咐，但也照做了，“是，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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