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尘埃

第十章 性命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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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回道人挑事的这天晚上,月明星稀。天成独自一人去道观外的小河里挑水。天成这么晚去挑水,并非犯了错而被师父处罚,而是他每天的功课之一。/p
    若在平常,天成不得师父号令,擅自出招,肯定地要受重罚的。回天观虽然观小,止一位师父四个弟子,但观规极严,如天成这天所为,那可是大错。但奇怪的是,回到观里,师父竟然对白天的事一字不提。如平常一样,大家该做功课的做功课,轮到做饭的自去做饭。而师父也回到中舍打座。/p
    这让天成更是忐忑不安,几欲推门而入,向师父认错,请师父处罚,但都被师兄们劝住了。/p
    “师父没有罚你,或许是其时我们都站在师父身后,师父他老人家没有看到。若是平常之错,如师父所说同,认错方能自是好事,但如此大错,只怕……只怕……”三师兄没说出只怕什么,但天成从三师兄极为不安的神色中,猜出三师兄说的只怕,是将其撵出回天观,更是吓得抖鏻壳战。/p
    “三师弟,不要说师父他老人家就站在我们前面,就是师父不在身旁,小师弟出招,就得运气动息,师父岂有不知之理。”二师兄说到这里,大师兄,三师兄都点了点头。/p
    江湖传言,回天观有一门功夫,名为“散魂”功。但若吃下回天观的“散魂”丸后,中了回天观的“散魂”掌,即刻魂飞魄散。这个传言其实并非空穴来风。只不过,江湖上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更不知其三其四……/p
    回天观的功夫,在外人看来,其实非常好看。如天成使出“牧童遥指”一招,无论动作还是形态,都形似神若。但在江湖上这般作态,却难免被冠以“花拳绣腿”。/p
    但外人不知的是,回天观的内功心法,不但和所有江湖门派都不相同,甚至是反其道而行之。大凡天下内功心法,都讲究气,气贯经脉,通穴入膻,沉于丹田。/p
    但回天观的却正好反过来,不是积气入膻,而是化气为息。/p
    常言道,气息相通。气可沉为息,息可化为气。但息非气也,更非功也。气分阴阳,功分表里。而息不分阴阳,更无表里。天地有息,江河有息。天有息而云动,地有息而风起,河有息而波浪,人有息而脉动。/p
    一息尚存,气不绝也。/p
    息生意念,而意念相通,因此,回天观弟子若运气动息,余者皆能感知,正所谓心领神会是也。江湖上人所谓“散魂”,其实是回天观息通意念,师兄弟间相互感应,和“散魂”什么的一个铜板的关系也没有。/p
    因此,师父不在场时,除非性命悠关,回天观弟子也不得擅动武功。而师父在场之时,若无师父允许,回天观弟子也绝不可演示功夫。前者不用说了,学了一身的本事,性命悠关时不用,学来何用?而后者,因为师父在场,可以意念传达师父之意。师父气息强大,足可控制你的意念。/p
    “师父不罚小师弟,或许正是因为此错非同小可,若罚,恐怕正如三师弟所……所担心的那样,但师父又极其疼爱小师弟,因此之下,师父他老人家难以决断。”看到几位师弟惶惶不知所措,因此大师兄这样说道。/p
    “是了是了,大师兄说的有理。”/p
    “既然师父难以决断,那装做不知道小师弟出招也未可知。那我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吧。”二师兄接着大师兄的话道,“师父装,我们更要装。”/p
    “如此最好,如此最好。”三师兄又道,“如果师父果然要罚小师弟出观,那我们三人就跪上十天半月,好歹也要求师父留下小师弟来。”三师兄对天成最好。如果说师父是极其疼爱天成,那三师兄就简直可用命来疼爱天成了。/p
    “既然师父尚未决断,那就等师父决断下来再说吧。”大师兄接着交待天成道,“天成,装这个样你最是难装,但难装你也得装。千万千万不得再犯一丁点儿规矩。去挑水吧。”/p
    小河在山脚下,离道观有百十丈远。每挑一担,天成都要从河底捞一个小石子。这并非天成年少贪玩,而是用来记数的。他每天晚上要挑十五担水,差不多得两柱香的功夫。挑这么多水到观里何用?以后再说。/p
    山青自然水秀,小河清澈见底,能见到铺在河底的卵石,大大小小,有青有白,间或还有红有黄。既然是为了记数,天成多只拣小的,除非特别好看,则不论大小。/p
    离岸近的小石头捡得差不多了,天成得挑着水桶走到水里。圆溜溜的卵石蹭着脚板,很好玩儿。/p
    挑到最后一担的时候,天成隐约看到水底有一颗一珠子,如扇珠那么大,竟尔在水底闪动微光。正弯下腰伸手去捞,却猛可听到一阵水响,接着传来几声呼救。/p
    “救命――”/p
    “救命――”/p
    天成直起身来,远远看到一个黑影沿河岸疾跑而来。显是被追得急了,又可能已经受伤,这人跑得跌跌撞撞,也不顾水里还是地面,高一脚矮一脚向天成跑来。/p
    天成大惊,这地方虽然偏远,但民风极为淳朴,附近村民安分和睦,平时就连吵架也很少遇到,更不用说谁要谁的命。黑影来得近了,天成再一天,这人身着长袍,可见并非本地村民。这人跑得并不慢,再一转眼,已经来到天成面前。/p
    “扑通”一声,这人竟然给天成下跪,,一把抱住天成,嘴里叫道:/p
    “道兄救我,道兄救我。”/p
    天成听此人说话声音耳熟,就着月光再一细看,“哈”,此人可不就是天回道人吗?白天还在回天观院前耀武扬威,一剑就轻而易举断了观门上的名匾,此时却抱着天成的哭着喊着要天成救命。有没有搞错?/p
    再看,这天回道人方巾掉了不说,头上发髻也散了,身上道袍被割破了好几处,因而整个人披头散发,十分狼狈。/p
    “道兄?救你?”这也太唐突了不是?虽然道门中人平常都以道兄称谓,但那是平辈之间啊。可这天回道人三十年前即受道号,和天成可不能算是平辈的吧。/p
    “我师父和贵观讫止道长同辈,因此,我和道兄既是平辈。”/p
    “噢――”天成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却又摇头,“你师父谁呀?我认识吗?”/p
    “这个――你自然不认识,可是你家师父却是认识的。”/p
    “不对,既然你师父认识我师父,那干嘛你却来挑我家的观匾,是你师父让你来的吗?”/p
    “天成道兄,这个说来话长,道兄权且先救我一命,来日贫道各备青黄一疋,亲自到回天观向讫止道长请罪。”/p
    “救你一命?青黄细布各一疋?你说的呀?”/p
    “是是,贫道说的。”/p
    “哦呀!你的命很值钱啊?你看看你看看,我的道袍补了又补。这还好的了,我师兄的道袍都都补不起来了。布都朽了。这买卖划算得很哪。说,谁要你的命了?”/p
    “道兄请往那边看,他,他,他来了。”天回道人说着,浑身上下打起颤来,哆嗦着一只手,往来路上一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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