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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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石板铺就而成的小路, 雨滴滴滴砸在上头，烟雾从不远处的寺庙升腾而起，林墨跟在李思修姑姑的身后, 低头看着崎岖不平的路面。
    是的，林墨被姑姑带回了江南。至于为什么用回这个字, 是因为李思修的姑姑, 也就是林烟儿说自己的老家在江南, 需得带着李思修未来的妻子回来看看老宅，见见家里所剩不多的老人家。
    林烟儿穿着传统手绣青瓷花纹的旗袍，在前面打着柄素伞, 她拥有江南女子的温婉, 但却长着张富有攻击力且十分艳丽的脸。
    跟在她身后, 林墨的内心十分平静，林烟儿气场强大、平和, 大概可以抚平每个人波涛汹涌的内心。
    这条路很长，林墨走着的时候偶尔溜号儿会想到如果林可也是在这样的气场, 她大概不会想要攀比, 只会仰望。很快，林烟儿停在了一处木门前，木门坐北朝南，单两扇门没有门沿看起来不像大户人家。
    林烟儿口门三下后偏头看着林墨, 片刻后水光潋滟般的眸子动了动：“祖上是贫苦人家, 住处偏僻, 夜里你可能会不适应。”
    林墨点头, 此处看着湿冷，夜里怕是会很难熬。
    门被从里面打开，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开得门，妇人看到林烟儿和林墨后没说什么，只微微侧身让出路来让他们进来。
    老妇人的头发在脑后面挽成了髻，上头别着朵艳丽的玫瑰花，与此相配的是绣着玫瑰花的长旗袍，即便骨骼已经佝偻，老妇人却仍将脊背尽力挺直。
    这位妇人与林烟儿的血缘关系不言而喻，同样性格的人，严于律己且待人疏冷。
    “婆婆，这是小修的女朋友。”林烟儿进门后说道。
    老妇人点点头，接着在林墨的脸上打量，妇人的眉头很快皱了起来：“命里带煞。”这话林墨不是第一次听，当初林可死后，林家父母带着她去山上的神婆家里求平安，当时的神婆说：“命里带煞，她死不了，倒是你们，要小心。”
    当时林墨年纪小不懂这些话的意思，后来年纪大了懂了，但坚定的相信科学，对这样没由来的内容表示不屑，两件毫无关系的事情，到底是用什么样的魔力给拉到了一起？
    现在三个人站在江南绵绵细雨中，老妇人面色凝重，林烟儿面无表情，只剩下林墨，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精彩的如同京剧脸谱。
    “都是迷信。”林烟儿上前扶住老妇人。
    三个人往屋里走，屋子同样坐北朝南，由四根木桩撑起的木房，等坐下后林墨才从老妇人和林烟儿的对话里的得知妇人其实是李思修的外婆。
    林墨端坐着，老妇人看了她一眼，随后开口道：“不用拘谨，家里没那么多规矩。”
    “嗯。”林墨点头，接着什么话也没了。
    林烟儿忙帮着解释：“这姑娘性子内向。”
    老妇人点点头，没再言语。
    木房外头是半米宽窄的长廊，廊下修了不多不少刚好四个长椅，看着古色古香，阴雨天里，雨先砸到长廊上，屋子里几乎进不来雨，这门便也开着。从林墨的角度看过去，小院儿中央是口椭圆形瓷缸，外沿的雕花被雨水冲洗后显得更加透亮。
    小院儿整体的感觉让人舒适，虽然说不清这舒适的来源，但林墨的的确确和李思修的家人在一处的时候心里会更舒坦。
    这时，有素色上衣，素色长裤打扮的妇人把茶端了上来，她给三个人分别斟茶，到林烟儿的时候，林烟儿难得地笑着起身：“安姨，不是让您就在这儿安心住着嘛，端茶送水的活儿有年轻人做。”
    安姨抹了把袖子，笑得慈祥：“夫人对我好着呢，我这也是闲不住。”
    “哎哟，这个小美人是谁家小姐啊？”安姨忙边说边走近了看，“就是嘴唇太薄，福薄。”
    “你也看出来了？”老妇人问。
    安姨点点头，手在袖子上又抹了两把：“美是美，但这小脸一看就是福薄。”
    老妇人端起茶杯慢慢吹了吹，抿了几口润嗓子后才说：“小修的女朋友。”
    听到这话，安姨更加仔细地端详了林墨一番，过了好半晌她说：“小修本就亲缘关系浅，再娶个福薄的妻子能行么？”
    老妇人摇摇头，随后说：“孩子的事儿，我不管。”
    “还是你命好，什么事也不用管，夫人你看我还比你小五岁，可脸上已经像是七八十岁的人了。”安姨说完便端着空木盘走了。三个人喝着茶，谁也没说什么，一杯茶喝完，老妇人敲了敲桌面儿，林烟儿和林墨看过去。
    “明日带她去祠堂拜祖。”老妇人说。
    “婆婆您不是说福薄。”林烟儿疑惑。
    “小修也是福薄的命，两个福薄凑到一处谁也不争抢，倒还安稳。”老妇人说完便起身，林墨忙上前去扶她，老妇人摆摆手：“你在这儿陪她说说话，我回去歇歇。”
    林墨的目光跟着妇人走出房门，她看到外面长廊的柱子下立着半袋胡萝卜，萝卜须子上带着泥。
    忽然，窗外的雨下得更大，林烟儿起身将门窗关上，屋里的光线暗了下来，林墨坐在方木凳子上只感觉冷风从后面吹过来。
    林墨虽然生在古城，长在古城，但林家是当初抗日战争时候逃生逃到的燕安，林墨的爷爷家在逃亡的过程中只剩下他一个，也想过回去找，但整个村子都被灭了，再找也只能是找到些瓦片。
    这样有祖宅的人家林墨第一次见，这样古朴的祖宅也是第一次来。
    棚顶悬着的木柱窗上雕着的花，总是让林墨想起，《红楼梦》里刘姥姥第一次进大观园，缚手缚脚，但对一切都是那样的好奇。
    “林墨和小修是怎么认识的？”林烟儿问。
    这是两天来，她第一次和林墨交流，之前基本上都是下达命令。
    “他是我老师。”林墨说。
    林烟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胳膊肘撑在桌子上又用手拄着脸，狭长的眼轻轻眨了眨，看起来有些疲惫。
    “不喜欢小修做老师。”
    “修老师。”刚说了名字，林墨便想起来，这阵子是假期，距离正式开学还有近大半个月，林墨想要说修老师为人师表的优点也无从可说，能想到的只有为人师表的李思修不久前还想要欺负自己。
    这样说起来，李思修大概可以算作是，借由职业的便利泡学生。
    林烟儿打了个哈欠，艳丽的美人即便是打哈欠也是美的，她悠悠开口，声音里遣卷着倦意：“他做老师是想找女朋友，大学人多，找起来容易。”
    “啊？”林墨惊讶，小狐狸精遇上大狐狸精，看起来就没那么狐狸精了，在林烟儿的对比下看着甚至还很纯良无害。
    林烟儿换了个一边靠，看起来是更加的倦。
    “嗯，”狭长的眼皮上下贴合，化成数不尽的风情，即便是林墨这个女人看着也还是心惊，竟有人真的可以美成这样，只听林烟儿幽幽开口：“他去考古也是为找那个女朋友。”
    林墨疑惑：“那个？”
    “他总是说梦里有个女孩儿冲他招手，小时候说是个刚出生的小娃娃，长大点说是个扎着冲天鬏的小姑娘，再后来就说那小姑娘变成了古代人，穿着新娘的衣服上了吊。”林烟儿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笑意，可林墨听得却是后背发凉，感觉阵阵寒风吹过来。
    偏巧这儿的风也像是听了林烟儿话似的直接冲了进来，木门被吹得自己打开，吱吱嘎嘎摇晃，林墨只觉得手心渗出冷汗，但林烟儿却无所谓的起身，边关门边笑着说：“井里的冤魂出来了。”
    “姑姑。”林墨忙喊。
    “嗯？”林烟儿站在门口处回头，院子外的光刚好给她染起了层光晕，回头的刹那就像是狐狸仙下凡踏月而来，林墨疑惑，有这样的姑姑，李思修为什么会喜欢上自己。
    关上门林烟儿重新坐回到座位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趴在桌子上：“我说那个吊死鬼是个来找他索命的冤家，他说不是，那是他的妻子，现世如果找不到，那他就去以前找，挖以前的坟。”
    “挖到了呢？”林墨问。
    林烟儿笑了，笑得很开心：“小修说如果找到了那就把她带回家。”
    虽然不确定林烟儿说得是真是假，可这样难道不会太可怕了么？千年女尸带回家，如果是新闻的话，这样的标题足以得到上千万的点击。
    “现在他应该是找到了，是个活得，我可真高兴呀。”真高兴的林烟儿眼皮耷拉着，嘴角也没有扬起来的意思，目光更是呆滞。
    就在林墨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房门外传来拐杖敲击地面哒哒哒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