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得心疼起这个从天真变得纵脱的女子,命运仿佛跟她做了一场最公平的交易,赐予她一副举国倾城的皮囊,却剥夺了她做一个平凡人的权利。但我唯独不理解,明明她如此深爱着祁渊,那为何求的姻缘却是希望祁渊能跟他人长相厮守。
我去到邹国寻找祁渊的府邸,然而祁渊将军撸回来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孽的传言正沸沸扬扬地流传在大街小巷,我不费吹灰之力便寻到了祁渊的府邸。我终于摸索到了馨宁的房间,她正坐在窗前,一席绯红的裙衫,银发如瀑布般披散在身后。她正望着窗外,哼唱着一首童谣:“莫别离,莫别离,女儿离家慈母泣,莫烦忧,莫烦忧,喜笑颜开穿嫁衣...”“唱地真好听。”面对我的突然出现,馨宁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异,她语气清冷:“你是?”“我乃青丘之狐,见你求的姻缘恳切,便来助你一力。”“原来是神仙,难怪能这么神出鬼没。”“我突然出现,你为何不怕我。”她闻言笑了起来,“我本就不是什么寻常的存在,便不会像人类般太容易惧怕什么。”我端坐在她身边,“你方才哼唱的是什么?”“我们燕国的童谣,我小的时候,父亲经常哼唱这首童谣伴我入睡。他说过,母亲生前就喜欢这首歌,经常唱给父亲听。”我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回忆,这瞬间她似乎又想起了儿时有父亲疼惜的时光。而物是人非,如今国破家亡,没有人再去关心这个姑娘的死活,所有人都视她为祸国殃民的象征,恐避之不急。
“我有一事不明,姑娘既然如此深爱祁渊公子,为何求的姻缘却是祝他与正房夫人的长相厮守呢?”馨宁闻言,笑容更加灿烂,“他至始至终爱的都是燕绥,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但如果我成为燕绥,那我就能跟祁渊相濡以沫了。”馨宁的话说的我一头雾水。馨宁看着我,似乎看出了我的茫然,“我只求您一件事。”“姑娘请讲。”“能否赐我一副跟燕绥一模一样的嗓音。”
不知道是我思想太过阴暗还是事实太过于明显,我竟然隐隐猜到了这个女人是想要做什么。但是我只是牵个线搭个桥,无论是用什么方式,只要两个人能相亲相爱,我都有责任帮他们一臂之力。“可以。”我用灵力捏了个小药丸,“这药丸服下后你需要忍受嗓子的灼热之苦。你若能忍住,便能如愿得到你想要的嗓音,若你忍不住,便会此生失声,连原本的嗓音都保不住。”馨宁接过那颗药丸,“我国破家亡之苦都经历了,求爱不得之痛也承受了,灼热之苦又算的了什么。”说罢便仰头将药丸吞了下去。不多会,她露出痛苦的神色用力掐住脖子,张着嘴不停地咳嗽。我看着她因为疼痛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额头上沁出密麻的汗珠。过了半晌,馨宁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我伸手探了下她的呼吸,虽然微弱,但她确确实实挺了过来。“你得是有多大的执念才能走到这般地步。”馨宁渐渐恢复了意识,“多...多谢您助我一臂之力...”声音虽然略带沙哑,但真真切切是燕绥的声线。“你当真想好了?”她虚弱地笑着,“我这一生,命途多舛,人人都视我为不祥之征,除了父亲,没有人在意过我的死活。如今,亲人已逝,国家已觞,我爱的人对我恨我入骨,我不爱的对我深恶痛绝。我可以不顾世人的眼光,但我只想要爱人的惺惺相惜。如今,我已经没有什么好顾忌的,就让馨宁挫骨扬灰,让燕绥一世长安。”她缓过了神,将衣服整理整齐,从枕下抽出一把匕首握在手里。我自知馨宁已经下定了决心,便匿了身形。
我跟在她的身后。如今人间已经春意盎然,然而面前这绯红的背影,银丝三千,被命运的波折摧残的身躯看起来无助凄凉。她割破了双手,划伤了双臂,漫天的术法散发着骇人的殷红。她宛如炼狱重生的恶魔,眸子下是慢条斯理的冷静,吞噬着府邸里一个又一个的生命。
燕绥正坐在床上,满面慈爱地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腹。她听到房门打开的声响,以为是丫鬟进屋侍候。“杜鹃,我又想喝梅汤了,帮我去端一碗来。”“梅汤正热着呢,夫人莫急。”这与燕绥一模一样的声音,使得燕绥诧异地抬起头。当她看到是馨宁站在她面前时,她不由得惊得失声尖叫。“你给我滚出去!谁允许你出来的!”“腿长在我身上,夫人怎管的住我。我问你,祁渊去哪了。”“你...你的声音是怎么回事...怎么跟我...”“跟您一模一样是吧。”馨宁漫步走上前,“如果不跟您的声音一模一样,我又怎能替代得了您呢。”燕绥脸色煞白,直觉告诉她此时的馨宁已经不是那个温婉的小绵羊了。“别过来...祁渊可快要回来了...我警告你别过来...”她拼命往床上爬,被褥似乎是她最后的防御。馨宁看着她最后无力的挣扎,举起匕首,狠狠地刺进了自己的心窝。
伤口溢出铺天盖地的术法,那殷红的术法迅速将床上的燕绥包裹起来,燕绥还没能发出最后求救的声音,便被吞噬得一干二净。馨宁摸了摸刚才还痛的不行的心窝,那里除了布料破损外,肌肤已经完好如初。“夫人您放心,我一定会替您好好活下去。”
我看着馨宁站在院子里,还是那副温婉可人的样子,等着祁渊策马而归。祁渊没多久就驾着枣红的大马回到府里,马匹似乎察觉到了府里的不对劲,扬蹄朝天嘶鸣着。“这马今天是怎么了。”祁渊翻身下马,将马安置在马棚里,便迫不及待地朝府内走去。“绥儿,我回...来了...”祁渊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夫人在候着自己,而是馨宁正站在那,对着他微笑。“你怎么在这。”祁渊的话略带不耐烦,馨宁也不言语,只是背着手,一步一步朝着祁渊走近。当她站在祁渊面前时,祁渊才看清她的脸。看到她虽然笑着,但是满面的泪水,他略微吃了一惊,刚想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我便看到馨宁举起藏在身后的手,手上的口子正源源不断往外渗透着术法,她迅速挥手将术法从祁渊的双目上略过,下一秒,祁渊便捂着眼睛躺在地上撕心裂肺地惨叫。
我看着馨宁手上的伤口逐渐愈合,便知道,祁渊的双目是保不住了。
馨宁站在那仰着头,流尽了作为馨宁的最后一滴泪。她拭去了脸上的泪痕,俯下身搀扶起祁渊,开口是燕绥温柔的声音:“相公,你还好吗?”“绥儿...绥儿!你没事吧!啊...我的眼睛...”祁渊果不其然觉得拉着自己的人是燕绥。“我没事,只是,我们的孩子没了...。”“怎么...怎么会这样!是不是也是馨宁,是不是也是那个妖怪干的!”祁渊紧张地握紧了她的手,馨宁苦笑着说:“对,就是她,她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嘶...我不会放过她,我不会放过她!”
往后的日子,祁渊瞎掉了双眼,馨宁用白布将他的双目蒙住。我回青丘前又去看了他们一眼,偌大的府邸,只有这两个人在相依为命。祁渊正坐在院里,馨宁沏了一壶热茶,正温柔地喂给他。“绥儿,那个魅怎么样了。”馨宁的手微微一抖,“馨宁已经死了,已经没有人能打扰到我们的生活了。”“哦?那太好了!她是怎么死的。”馨宁笑着,摸着他的脸庞道:“她自杀了,她是疯死的。”“死有余辜!竟然敢废了我的眼睛,还杀了我们的孩子!”祁渊将她搂进怀中,“绥儿,孩子没了我们可以再要,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没什么可遗憾的了。现在,那个祸害已经没了,已经没有人能打扰到我们的生活了。”馨宁笑了,笑的如释重负,“是呀,已经没有人能打扰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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