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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把顾明生和莫清寒送回郊区外的小别墅,简单寒暄过就不再打扰,驱车走了。
剩下两人相视而笑,互相无声的笑着对方的狼狈。
莫清寒没问顾明生到底得罪了什么人,顾明生自然也不会解释。两人心照不宣的将这一页揭过。
顾明生的头磕破了额角,后脑勺也鼓出了一个包,莫清寒翻出药箱给他上药,找到上次她被打破头时用的药:“运气真好,上次药还没用完。”
顾明生笑,撩开莫清寒的头发,指腹抚摸着她的痂:“确实够好,你一个我一个。”
莫清寒转着眼珠瞧了会儿:“还分男左女右呢。”
莫清寒的一双素手,熟练流利的为他清理伤口,耐心地涂上一层又一层药水,挑着他下巴端详着:“你这脸可金贵着呢,上了天价保险吧?”
顾明生笑着拢住她的手指:“保险公司要赔钱了。”
莫清寒笑,小富婆的笑法,眼睛里亮晶晶的闪闪发光,像是有金币在里面,“我要发财了吗?”
张爱玲的倾城之恋,用一座城的倾覆成全一对恋人,自私的男人和自私的女人彼此握住对方的手,得来仅仅一刹那的谅解,足够他们和谐地活个十年八年。
而现在,一场不大不小的浩劫,将两个人关在同一扇门里,不求十年八年,只需要勉力支撑十个八个小时,熬过这漫漫长夜。
暗流涌动下的夜里,有什么正拱破黑暗,缓缓破土露出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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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敬泽是一名私家侦探,但他不是一名名侦探。最多的办得离婚案子,调查个出轨离婚的案子,跟踪个小三、渣男之类的。出人命的案子总不轮到他来管。
而现在,他从头到尾亲眼见证了一场死亡,血腥残忍。
死的是他一直跟踪的一名律师,算他半个同行。
林敬泽踮着脚静悄悄地后退着出了废弃的工厂车间,一出门,就突然拔腿狂奔,卯足了吃奶的劲儿,脖子上梗起青筋,咬着的牙颠的咯咯作响。
跑了不多久,直到力竭被路缘石绊了一跤,脚下一拧,狠狠摔倒地上,腿腕处一阵钻心的疼,感觉骨头都被撅折了。
林敬泽趴在地上,顾不上疼,慌忙往边上爬了几下,扒着路边一棵树,手掐上脖子,“哇哇”的吐了起来。胃像被打了一拳,掀翻了。
林敬泽整个人都在颤栗,每一根头发,每一根汗毛都在抖,手心、后背渗出薄汗,风一吹,冰冷刺骨。
林敬泽的手有一些抖,伸手到口袋里摸索着,想找什么东西求解一下情绪,找了好半天,摸着空空的口袋,才恍然想起他已经戒烟很久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奇怪,雨后的天空应该是格外好的。
而现在,整个世界像是隔着玻璃落了一层灰,灰落在另一面上,怎么擦也擦不掉。天是灰的,云是灰的,连头上顶着的日头也是灰的。
街上穿梭的车,骑着单车穿梭的少年们,路边摆小摊的小商贩在树底下咬着大蒲扇,乐呵呵地招呼过往的路人。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笑,行色匆匆,为了什么东西奔波。
他们都,欢快的前行。
他们没察觉,世界是灰色的吗?
林敬泽感觉自己被隔离出来了。
林敬泽手捂上额头,嘴唇苍白。
路边停了一辆小货车,车斗子上摞满了一个一个碧绿浑圆的西瓜。卖货的小商贩坐在马扎上,摇着芭蕉蒲扇给小儿子扇风,在日头底下晒得黝黑发亮,汗珠子都晶莹。
小商贩扶着儿子肩膀,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笑着咧开嘴:“快去吧。”说着,还在儿子屁股蛋儿上轻拍了一下。
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抱着能挡住脸的一瓣大西瓜,迈着欢快的步伐朝林敬泽一颠一颠跑过来:“叔叔。”
开口脆生生的。
林敬泽目光茫然,寻着声找了一会儿才找到孩子。
“我爸说秋老虎厉害,你是中暑,叫我来给你送瓜,我家自己种的,夏末最后一批,可甜可甜,解渴的。”
孩子眼睛黑亮,一弯,弯成两只月牙,正在换牙的年纪,咧开嘴的嘴里白白的小牙没长齐。
林敬泽看了一眼通红通红的瓜瓤,“哇”地一声又吐了,这会儿只吐出酸水。他揪起衣服擦了擦,一抹,脸上全是水,湿湿凉凉。
小孩子有点懵,“叔叔,你怎么哭了?”
小商贩见状走过来,在儿子小光头上摸了一把:“怎么了兄弟?”
孩子抱着西瓜回过头对爸爸:“这个叔叔害怕西瓜,吓哭了。”
爸爸抬头轻轻敲了儿子一记栗子,笑骂道:“去你的。”
又对林敬泽:“兄弟,不跟孩子一般见识,别往心里去啊。”
林敬泽摆摆手,嘴开合了好几次才发出声:“能……借支烟吗?”
烟是小商铺里十块钱一包的软中华,打火机应该是某个小餐馆的赠品。
林敬泽咬上烟,火机擦了几下都没点着,好不容易点着了,手又是抖得。
火苗舔上烟卷,第一口林敬泽就被呛着了。
“兄弟,烟第一次抽烟吧?”小商贩拍了拍他的背。
“谢谢啊。”林敬泽归还打火机,稳了稳心神,支撑起身子,晃晃悠悠地迈开步子,离了树荫,走进艳阳下。
小孩子忽闪着大眼睛,垫着脚在身后喊他:“叔叔不吃西瓜了吗?很甜的,不要钱!”
“小子,行了嘿。”小商贩笑着孩子,捏了捏儿子后颈,“回去吧。”
**** ****
林敬泽沿着小街,走了不知多久,吹着半暖半凉的风,把脑子里思绪一条一条拉扯回来。他打开手机登上那个邮箱,在草稿箱里存了三个字:人死了。
很快。
重新刷新,草稿箱的内容变了:面谈。
下午四点,中心公园区清泉路74号,渝有渔家。
带上东西,不要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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