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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何流悠悠转醒来,他无意识的看着上方,一块洗的发白的红布映入了眼帘。
往彼处去,彼得往生。
这是何流从意外坠崖又在这个世界里重生的第十年。这些年里他从惶恐慢慢变为接受,并且无忧无虑的过着惬意的生活。这个世界与他之前的也没有什么不同嘛,只是太过落后了一点。何流这样想着,不觉时光流逝,直到今日。
眼前浮现出的尸山血海的景象,又让他想起了前世求得的一支签,说不上好与不好,只是写着“往彼处去,彼得往生”,于是他往这个世界去了,但好像这并不是最终的往生。
他那平静舒适的生活,就在这鲜血浸染的土地上幻灭,又不知重生为哪样。
何流躺了一会儿,挣扎着下床,慢慢的往门前移去。他想打开门去求证一个结果,但又怕打开门去接受这个结果,于是扶着门框颤抖着双手双腿,两扇门也吱吱作响。
门忽然开了,何流被屋外的阳光刺的用手遮住了眼睛。
“醒了就跟我走吧,大人已经在堂上等候。”一个人说这话,牵住了何流的另一只手。
何流睁开眼睛看去,那人是穿着衙门里的衣服,腰上别了一把宝刀。
何流浑浑噩噩的被拉着一路穿过了鸟语花香的走廊,走过一段青石子铺就的小路,转过一个巨石雕刻的屏风,恍然一转到了一个大堂之上。
这大堂是衙门里的公堂,何流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好孩子,别哭,你来慢慢说说今天发生的事。”堂上一位官差模样的人正柔和的说道。只是听的出来,他一贯威严惯了,此时尽管语气委婉,但也是不怒自威。
何流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起初呜呜咽的哭着,到了后来越哭越伤心,泪水止不住的落下来。
那坐在大堂之上正中位置的人皱了皱眉,想喝止但又停住,只是摆了摆手,也就随何流哭去。
何流哭声渐止,早有人端了一杯温水上前。
喝过水之后,何流又茫然了起来。
“好孩子,来慢慢讲一讲你今天,就从你早上醒来开始吧。”坐在正中的那人尽量又放低了声音,显得更加柔和。
何流看着地面,慢慢的想着今天的事。
“早上醒来的时候,二叔说要去寒潭里打鱼。”
说到这,旁边一位官吏小声的向着正中央那人解释道:“是方寸山下面的寒潭。”
何流继续说道:“我听到之后,别提有多开心啦。在私塾里的时候,我做梦都想着要出去玩,花朵上吸着蜜儿的蝴蝶,水池里伸长了舌头的蛤蟆,树上唱着歌的鸟儿,还有铺着草垫子的大马车,那些都是在书上看不到的东西。老先生说我生性纯良,聪慧机敏,是能考个举人的命。但我知道那是拿我寻开心的,我不喜欢作诗,也不喜欢写文章,我只想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的云彩变来变去。”
坐在中间的那人皱了皱眉头,想出声喝止,但又忍住,端起茶杯来烦躁的喝了两口。
“二叔拗不过我的软磨硬泡,同意让我今天休息一天,跟着他去寒潭里边打鱼,顺便帮他赶赶车。我也赶了一会,像是诗里说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样,别提有多惬意了,我挥着鞭子像是奔赴沙场的将军,又像是中了头名归来的状元,可我也就赶了一小会就不赶了,因为马车太慢啦。”何流喝了一口温水,继续说道。
“于是我就躺在车架里的草垫子上,那上面可柔软的很,就和我刚才睡的床上差不多。可寒潭离的也不远,虽然马车跑的慢,但也只一会就到了。”
这时旁边又有人插腔:“寒潭离帽儿山村有四五里的路程。”
“我二叔收拾好东西,就在寒潭里边撒着网。我没事干,就在岸边捡着石子玩。那里的石子特别圆,特别光滑,摸起来像是绸缎一样。我看着好玩,就绕着岸边慢慢捡着石子。可捡着捡着就发现有些石子不对劲,上面有几滴暗红色的东西,我拿着闻闻才知道那是血液。于是顺着找过去,前方有滴着血液的石子越来越多,一直延伸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
何流拍了拍心口,像是发现了什么吓人的事:“可别说,还真吓了我一大跳。我绕到石头后面,发现那里躺着一个人,身上都快被血染满了。我叫了出来,二叔听到后,赶紧从寒潭里过来,也吓了一跳,把手指放到那人鼻子下面,还有热气传来。我二叔说他还没有死,就张罗着救人。”
“那血迹是从什么地方开始的?又是到什么地方结束的?”又有人轻声问道。
“我是循着水边走的,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只是到了那大石头的地方就没有了,因为他的身子下已经流了一大滩。那石头是在了岸上,离水边也有一段距离了。”何流说道。
“好,你继续说。”那插话的人又向何流轻声道。
于是何流又继续说:“我帮二叔把那人抬上车,把他放到我来时躺的草垫子上,就帮着赶车回了村。”
“那人身上的血还流不流的出来?”坐在中间的人不经意的问道。
何流看了看自己的手,好像手上布满了鲜血:“还流着血,不过已经流的不多了,但我抬的时候,也流到了我手上一点。”
那人点点头,和旁边左右两人点点头,若有所思。
何流说道这儿,又害怕起来,像是本能的在抗拒一些事情。
“没事的,好孩子,你继续说,这里有这么多人,不用害怕,把你见到的都说出来。”那人温声的说着,像是慈祥的长者。
何流心里稍安了一点,继续说道:“我和二叔回到村子里后,我就去请了村里的老郎中。郎中把完脉却说那人已经快不行啦,十条命已去了九条,那一条也坚持不了多长时候,怕是一转眼的功夫就要撒手了。我二叔和我父母也没有办法,就想着好歹是一条人命,总要想些法子试试。说来那人也怪,这时候醒了,说什么城里德济堂李老神医。我二叔听到之后就赶忙让我去城里去请。”
“德济堂李老神医?”那人有点疑惑,看向左右两边似是在询问。
“大人,长丘城中并无德济堂,更何况李老神医。”右边的那人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说道。
“你去哪请的德济堂李老神医的?”坐正中那人有点厉声的问道。
何流哆嗦了一下,巨大的恐惧一下子从心底钻了出来,颤抖着咬着嘴唇说道:“我…我当时也不知道,我二叔让我去城里请,我就去了。快到城门口才觉得不对,又急忙赶了回去,谁知道…谁知道……”
“知道什么?”左边的那人拍了一下桌子,腾的一声站起,严肃道。
“不用问了,后面的事,他应该也不知道了。”正中那人摆了摆手,示意那人坐下。
何流再也坚持不住,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大人,此案照如今看来,有点明朗了,首先救的那人必是从方寸山掉下来,落入寒潭之中,侥幸未死,被这少年与其二叔所救。那人仇家赶来之后,发现了从马车上滴落的血迹,一路追至帽儿山村,于是就发生了此等惨案。幸而这少年在外,免于此难。这大概就是这起凶杀案的始末,但仍有几处关键疑点,查清楚这些,就水落石出了。”右边那人一边思考着一边站起来在大堂上走来走去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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