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王术

18.汧州篇(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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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知州领着人一股子全冲进花月楼里,楼里顿时鸡飞狗跳,一片哀嚎声此起彼伏。霍昀和谢时就在楼下守着,以免发生意外。两人本想着事情处理到这里也应接近尾声,岂料就在宋知州领头将乔羧押出花月楼时,一阵诡异的狂风卷沙走石而来,直接将在场众人迷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突生异状,谢时心下警钟大作,他下意识伸手去抓身旁霍昀的衣袖,却听霍昀厉声高喊道:“押好乔羧!别让他跑了——”
    稀稀疏疏的有人应和霍昀说好,忽地,一阵浅淡如水的香气从谢时鼻尖划过。谢时指尖一动,心里立觉不妙——那香气竟是如此熟悉,显然便是当日在寒清山庄中闻到的味道。谢时咬牙,竭力睁开眼睛寻找乔羧所在的位置。
    风沙入眼是针刺一般的疼痛,谢时来不及顾及这些,迈开步伐直直朝乔羧跑去。他隐约能在一片朦胧风沙中看见一道清瘦的身形也正朝着乔羧而去,谢时敛眉,掌心凝聚灵力猛力朝那人挥去。
    那人显然亦是早有防备,几乎是同一时间出手将谢时的攻击挡了回去。谢时躲闪不及,被自己送出的灵力折回反侵,手臂顿时被打中。
    “阿潜!”霍昀发现这边的异状赶忙跑来,见谢时捂着手臂的样子便知事情不妙。谢时一把拽住霍昀的衣摆,朝他指了指乔羧被带着逃走的方向,霍昀旋即反应过来,朝着远去二人的方向追去。
    此时狂风渐息,有人见谢时负伤便上来想要扶他,谢时直接谢绝,转身喊着宋知州的名字,让他带人跟上去帮忙,免得让乔羧逃脱成功。
    宋知州傻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直到他看见原本押着乔羧的两个人齐齐晕倒在地才知情况不妙,直接骂了句娘便颠着个肚子,自己一个人冲在前头往那边跑去。不过宋知州还没有跑出多远,就看见霍昀铁青着一张脸返了回来。
    “霍、霍大人!那狗贼呢?”宋知州伸长脖子往霍昀身后直瞧,一双小眼睛滴滴溜溜的,生怕看漏什么东西。
    霍昀两眼一眯,几乎是从喉咙之中用力翻滚而出两个字:“跑、了。”
    谢时迎了上去,看着霍昀的眼睛,轻声问道:“是他?”
    “嗯,是他没错。”霍昀说着,重重吐出一口气,显然因为乔羧被人劫走这件事情懊恼不已。
    谢时得到霍昀的答案,眉间缓缓皱起,心里疑窦渐生。前来救乔羧的人,正是那日两人在寒清山庄遇到的青衣人无误。只是为何他会前来救人?若是那青衣人的话,且不论那日特意让霍昀和谢时进庄调查,单凭他早先替宋知州出谋划策这一点来看,他应是和在场众人一样希望乔羧能被绳之以法的。
    为何今日又会前来救人?
    “两位大人,这、这是个什么情况啊!那乔羧怎么就被人给救走了呢?!”宋知州急得脑袋直冒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霍昀冷笑一声,道:“乔羧被劫走了,不还有里面那群人吗?把他们全都抓出来,一个一个问过去,肯定能问出乔羧的老巢在哪里。”
    宋知州立马拍掌,转身命人进去花月楼把平日里在乔羧手底下谋生的人全都给押出来。知州府的捕快们将人悉数押出,摁跪在地。宋知州几步上前,一一指着他们的鼻子就开始破口大骂:“你们这群畜生!还不赶紧把乔羧那狗贼的据点说出来!不然本知州定要尔等好看!”
    跪在地上的人面容冷漠,对于宋知州的威胁显然不以为意,甚至有的人还嬉皮笑脸的往地上啐了一口,挑衅般瞪着宋知州。宋知州霎时被气得不打一处来,滚圆的肚子随着急促的呼吸一起一伏的。
    “和这种人,需要讲道理吗?”霍昀正是在帮谢时查看手臂上的伤口,见谢时并无大碍才稍微放下心来,结果却见眼前这群人一个个皆是令人作呕的面孔,心火瞬间又被燃起。霍昀上前,站在方才往地上吐口水的人前头,低垂的眼眸中带着狠厉的寒光。
    那人被霍昀这般看着心底莫名发憷,他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想说点什么。只是没等他开口出声,霍昀已将手掌覆于那人头顶,众人只见霍昀手掌微微一动,伴随着“咔”一声清脆的声响,那人五官瞬间扭曲,随后七窍流血,整个人直直倒向地面。
    “杂碎。”霍昀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刚刚所做之事并非杀了一个人,只不过是随手丢了一件垃圾而已。
    谢时对于霍昀的做法并无多言,只是走到那些被霍昀吓到、余惊未息的人跟前,泠泠道:“下一个,谁来?”
    那些人跪在地上面面相觑,原本嚣张不已的气焰霎时被浇得一点不剩,各个脸色发白,显然怕得不行。
    “大人!饶命啊!我们只不过是跟着乔羧讨口饭吃,都是生活所迫啊!”
    “是啊是啊!”
    “大人饶命啊!”
    宋知州一听,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指着他们骂骂咧咧:“放你们娘的狗屁!生活所迫就能去拐带孩子?你们就是无耻!无耻!”
    霍昀拍了拍宋知州肩膀,道:“宋知州稍安勿躁,眼下还是先问出乔羧的据点,方为要紧。其他的事……今后再说也不迟。”
    宋知州闻言稍微冷静了点,用力一振袖,道:“只要你们将乔羧的据点所在如实相告,本知州便饶你们不死。”
    “……”
    宋知州说罢,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死寂。那些人心里多少忌惮于背叛乔羧的结果,但当他们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落往那具直挺挺倒在地上的尸体时,又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我、我说!只要能不杀我,我什么都说!”一个矮个子的突然蹿起,神情激动。
    矮个子的妥协带动了其余人的情绪,众人纷纷叩首讨饶,七嘴八舌地讲着有关乔羧的线索。霍昀和谢时细细听着,不加时,便从中分析得出了结果——乔羧将拐带而来的孩童置于城外破庙的地下窟窖之中,随后才分批次送外不同场所。
    “宋知州,马上带人过去,此次定要一举将其捣破!”霍昀眸色深沉,连声音中都带着难以描述的重量感。
    宋知州当即应是,随即挥手招呼着身后的捕快赶紧行动。而始终围在周围密切关注着这边情况进展的汧州老百姓们,一见眼下情况,纷纷不约而同地抄起手边的家伙,赶集似的随着捕快们一拥而上。
    倘若此时有人站在屋顶,便能看见这样一幅怪异又滑稽的景象:由那个大圆球一般的汧州知州领头开跑,身后紧随着一批明显因为疏于操练而跑得疏疏落落的捕快,再之后则是高举着铁锹或者是擀面杖,吵吵囔囔着什么以此来壮胆的百姓们。
    这仿佛不是一场严肃而紧张的抓捕行动,更像是由全城的每一位居民紧紧团结起来,克服了畏惧、胆怯后,以心中最后一点火光而燃起的保卫家园的斗争。
    “你看他们这般,必然是曾经想过反抗却又不得不迫于对方的强势而低头,如今难得有了一丝生机,才会像是把握生命最后一丝光阴般的,竭力奋起。”谢时的目光送往天际远方,耳畔响过呼呼的风声。
    霍昀就站在谢时身边,轻笑说道:“难得一遇的机会,绝对会激起人们心里最原始的本能与欲望。走,我们也跟上去吧。”
    谢时颔首,与霍昀一道追上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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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证明那些人并没有说话,当众人城外破庙时,那些平日里在汧州城内横行霸道的恶霸们全都聚在这里,似乎是在商讨下一步要将孩子送外哪里。霍昀三两下便将那些人打趴下,随后冲进来的百姓就跟打老鼠似的,对着这群毫无反抗之力的人又是打又是踹。
    与此同时,谢时和捕快们也在底下的窟窖内,成功解救了几十名孩童,其中年纪大的也有十一、二岁,而最小的,竟是连路都走不太稳的三岁孩童。谢时在救人过程中本还疑惑这三岁小儿怎么看也没办法送进秦楼楚馆里干事,却在看到了墙角里堆积着的熔炉后,心下悚然。
    ——看来这群人渣甚至毫无人性到将这不过几岁的孩子当成阳气来源,将其丢进熔炉来辅助自身的灵气修炼。
    谢时摇头,若不是自己和霍昀这次误打误撞来了汧州城,不知道这城里的人还要再受多久的苦难与折磨。
    百姓们自发而起地将被救出的孩子一一送回城中,不少前来寻人的父母见到自己的孩子后顿时相拥而泣,感天谢地。
    宋知州在一旁看着,默默拿袖口擦着泪,眼底满是欣慰。霍昀抱臂看着这番场景也颇为感慨,又道:“只可惜被乔羧给溜了。”
    “霍大人放心,等回府后下官立马贴出告示,全城通缉乔羧。”宋知州这会儿底气显然就高涨了不少。
    霍昀笑着拍了拍宋知州的肩膀,道:“那可就靠宋知州您了。走走走,过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宋知州笑呵呵的,上前慰问着几个孩子,迅速和他们打成一片,可见这宋知州的确很少城里的小孩欢迎。
    除却部分有家里人前来认领的孩子外,剩下的更多是城内的流浪儿抑或外其他地方转手拐卖而来的孩子。宋知州考虑到这部分孩子暂时也需要一个去处,便决定先让他们住进知州府里。这下子,知州府可以算是更热闹了。
    是时,暮色渐浓。浓厚的暮霭裹挟着轻纱般的淡白薄雾,模糊了遥遥一片远山。
    谢时和霍昀比肩坐在知州府后院的台阶上,看着满院的小孩。安置孩子们的事情也算处理得差不多了,厢房那边挤是挤了点,但也勉强住了进去。宋知州自从回了知州府就忙前忙后的,一刻都停不下来。
    “孩子们孩子们,排队洗完手就能来吃饭了!”宋知州弯着腰拍掌招呼孩子们,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慈祥还是欣慰,抑或是两者之中又带了些许落寞。
    孩子们刚被解救出来,对于外界的一切多少还有点畏惧,所以几乎没有人回应宋知州。宋知州也不尴尬,跟府内几名下人一起直接把饭菜端到了后院里,让孩子们想吃了就自己去拿,不必生分。
    “两位大人,粗茶淡饭,还望海涵。”宋知州笑得腼腆,心里也知道拿这样的饭菜来招待京里来的贵客委实不妥,但眼下府内的物资大多拿来接济孩子们,即便有城中百姓解囊相助,一时之间也拿不出什么山珍海味来款待二人。
    谢时笑着摆手示意无妨,转头朝霍昀说道:“不如就和孩子们一起用饭吧?”
    霍昀欣然应允,宋知州闻言笑得傻呵呵的,连连道好。
    是夜,孩子们各自被安排进了房间休息。谢时和霍昀被宋知州邀请到了后院小石桌小酌一番。
    “来,这杯酒权当下官谢过两位大人对这汧州城上上下下的救命之恩。”宋知州说罢,一饮而尽。
    “宋知州言重了,我二人不过是尽分内之事。反倒是宋知州,实在是为汧州城的老百姓操碎了心。”谢时道。
    宋知州摆摆手,学着谢时的话:“分内之事,分内之事……话又说回来,乔羧被人劫走,如今下落不明,也不知何时才能将他寻获,唉……”
    “既已贴了告示,多少寄托希望于此吧。眼下他党羽尽失,短时间内是作不了祟了。”霍昀倒了杯就,边饮边道。
    “霍大人说的是。来来来,下官再敬两位大人一杯!”宋知州说着便起身倒酒。
    然而正在这时,睡在厢房的下人尖声囔囔道:“走水了——走水了!”
    正那边,厢房处火光高起。
    宋知州手下一抖,拿在手里的酒壶猛地砸落在地,摔个稀巴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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